7 真相
阿波羅之子住在另一條街,這讓黛芙妮不能想見他就見他,更添思慕之情。
夜裡,黛芙妮坐在床沿,仰望明月,輕聲嘆氣,提筆寫信:
奈特唸道:「親愛的人啊!你能保證,此刻月亮落下,明日太陽升起時,你仍會愛我嗎?你能愛我多久?又會愛我多久呢?我想到就害怕。昨晚你出現在我的夢裡,夢裡你被月光照的朦朧模糊,使我看不清你那美麗的臉龐,下一秒,你就消失了,無預警,你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哭著醒來,這一切是真的嗎?你說消失就消失...你真的存在嗎?緊握在手中的信,一封封是你存在的證明,但它們是那麼脆弱,風一吹就能不知去向,火一燒也能煙飛灰滅,你是不是也如同這些信一樣,那麼容易就能從我的生命中抹去呢?
所以我決定,彷彿我即將要失去你一樣的愛著你。我不知道明天會如何,但我知道,今天你送來信的這一刻,你還愛著我,正如我也愛著你一般。也許過了今晚,這份愛就不在了,因此,我會用盡全力愛你,彷彿明天就會失去你一樣,不留遺憾的去愛你,並珍惜此刻你仍愛著我的時光。」
奈特:「看來黛芙妮小姐很害怕呢,害怕失去對方。」
吉爾先生:「對方也是一樣的。誰又能保證誰會永遠愛著誰呢...」
奈特點頭,拿起下一封信讀道:
「親愛的黛芙妮:看來妳很害怕,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麼害怕,不過我也是一樣的,誰又能保證誰會永遠愛著誰呢?我也怕明天一覺醒來,此刻那個愛著妳的我會消失,而那個愛著我的妳會離我遠去。不過,不管明天妳會不會愛我,我仍感謝那個曾經愛過我的妳。即使妳只愛過我一天, 一秒,也好。我都會為了那一天,那一秒,感謝上天。」
奈特發現這封信底下壓著一張小紙,與其他信不同,上面的字跡潦草零亂,似是草稿,對吉爾先生說:「這裡有類似草稿的東西,這...」
吉爾先生:「那是她寫給自己看的,並未寄出。」
黛芙妮看著那一封封訴說愛意的信,對方用盡一切力量來證明他的愛,似要透過字句穿越信來擁抱自己,想著阿波羅之子那俊美稚氣的臉龐,以及那對亮的發燙的雙眸,黛芙妮悠悠嘆了口氣,提筆寫:
「 你睜著那對閃亮的雙眸說愛我
我能相信你嗎
你只是個與我同齡的孩子
你還未經歷任何事
你連你自己是誰都還未看清
你只是個有著炙熱心的孩子
你等不及看它燃燒
然而
當一切都燒成灰燼
火焰終於熄滅
你仍會愛我嗎」
奈特:「這黛芙妮小姐也太多疑了?從信上完全能了解,對方對她的愛有多炙熱,她為什麼不相信呢?」
吉爾先生嘆氣,看一眼奈特,他像極了年輕的自己,連疑惑都一樣。奈特,你又怎麼會懂呢?你正如信中的年輕人一樣,還未經歷過任何事,又怎麼會懂呢...
吉爾先生:「黛芙妮小姐不敢相信,對自己訴說著強烈愛意之人,竟是個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伙子...信裡的愛出自那樣年輕的孩子有些太超齡了,那些誓言由一個同齡的孩子來說,未免稍欠說服力,她才不敢相信吧...以為只是一時被熱情沖昏頭才會這麼說,等熱情退去時,他便不再愛自己了。且這些愛意,僅用文字呈現,她從未聽過信中人親口說愛她,總是讓人有點難以相信吧?那阿波羅之子在她眼中是如此完美,她不免很不安,害怕總有一天會失去他...」
「真不愧是吉爾先生,」奈特點頭,「連這種少女戀愛心境也懂。」
「這是我之後才知道的,」吉爾先生嘆:「我在像你這個年紀時,也完全不能理解。」
「不過,」奈特搔頭,「通信這麼久卻不能見面,確實令人心癢難耐呢。阿波羅之子真是因為是名人的緣故,才無法與黛芙妮小姐見面嗎?」
吉爾先生不答,將視線停在遠方。
通信了一陣,黛芙妮想見面的心愈發強烈。於是,她鼓起勇氣在信中說,希望能與對方見面,她想聽他親口對她說出信上那些愛意,朗讀那一首首為她寫的情詩。
下一張是阿波羅之子的草稿,上面寫著:
「我能見妳嗎
如果妳看見我
我會是妳想要的樣子嗎
我會是那個令妳朝思暮想的人嗎
見面時
妳會用那惹人憐愛的聲音輕喚我的名字嗎
妳會用那雙溫柔的手觸碰我的體溫嗎
妳會給我一個吻嗎
妳會對我綻放我最愛的笑容嗎
那我願意用盡世上一切榮耀來換取的笑容
如果我能見妳的話」
奈特覺得奇怪:從頭到尾一直避不見面的人是阿波羅之子吧?為什麼還要說「我能見妳嗎」這種話?
正想著,發現下面壓著一張小小的紙條,寫著:「我還能為妳彈多久的豎琴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為了妳,我會一直彈下去...」
奈特正想問,便發現下一封信寫著見面的時間與地點,奈特驚喜,兩人終於要見面了!只見這寫著時間地點的信上,有著小小的筆跡淡淡寫著:吉爾不喜歡吃甜食
奈特一愣:吉爾?是指吉爾先生?為什麼吉爾先生會出現在這裡?
「啦~啦~啦~」黛芙妮今天上班心情特別好,哼著歌做事。
「‧‧‧妳有什麼毛病?」黛芙妮異常興奮讓一旁的潔咪看了很害怕。
「潔咪妳聽我說,」黛芙妮拉著潔咪的手,「今晚,我要跟他見面了!」黛芙妮興奮得直跳腳。
「誰?」
「還會有誰?阿波羅之子啊!」
「終於,感謝老天。」潔咪如釋重負的嘆口氣,這小倆口的肥皂劇終於來到尾聲了嗎?
「今晚九點,他約我在鎮後面那一片林子,不見不散。」
「最後一句是妳補的吧?不管有沒有見面,你們還是得散的。」潔咪轉身擦杯子。
「別這麼掃興!對了,妳知道城市裡一直派人來請阿波羅之子去城市表演吧?」
潔咪心想:這不就表示他很快就會離開了?妳還那麼開心‧‧‧「所以呢?」
「所以代表他很快就會去城市工作了!而我將會跟他一起去!城市啊!我一心嚮往的!」黛芙妮的眼睛閃閃發亮,彷彿城市絢爛繽紛的燈光此刻正在她眼裡閃耀。
醒醒吧,女士。潔咪不忍直視黛芙妮熠熠的目光。
黛芙妮見潔咪不語,又問:「對了,潔咪。妳有親戚在城市裡工作吧?」
潔咪:「「曾經」。家族中有人「曾經」在城市工作,但後來回來了,自此我家族便無人去過城市。」
黛芙妮:「這樣啊‧‧‧我雖然有個姑媽在城市當裁縫女工,但她跟家裡人關係不好,早就斷了聯繫‧‧‧」搭著潔咪的肩,「等我跟阿波羅之子去了城市,一定不會忘記妳的,之後妳來城市記得來找我啊。」
「省省吧!」潔咪甩開黛芙妮的手,「到時妳早就把我忘了。妳這個只往前看的女人,要是真的去了城市,絕對會將月桂鎮的一切都拋在腦後。」
黛芙妮嘟嘴,「把我說得這麼絕情‧‧‧我可是妳最好的朋友啊!」
「是是是,麻煩最好的朋友趕快工作,別老是讓我一個人幹活。」
「送貨!」廚房進來兩個送貨工人,正搬著餐廳的食材進來。
「放後面吧,請跟我來。」店長領著兩位工人往廚房後走。
黛芙妮見店長在忙,又黏著潔咪嘰嘰喳喳的說著今晚見面之事。
「今晚終於能見他了!好興奮啊!我該穿什麼才好?是不是該準備點心給他?蛋糕跟餅乾哪個好?妳覺得他會喜歡哪一樣?」
「都不好,吉爾不喜歡甜食。」
黛芙妮與潔咪聞聲回頭,只見說話的是剛才其中一個送貨工人。他的工作先結束,從廚房後走回來,正佇立在一旁喝水等待同伴。
黛芙妮一愣:「什麼?」
「妳們是在聊阿波羅之子吧?」工人擦著汗說:「他是我朋友,吉爾。他不喜歡甜食,所以,小姐妳不用麻煩了。況且他今晚沒有表演,妳們見不到他的。老實說,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在夜間表演了。」
潔咪心想:我們當然知道他今晚沒表演,「你是他朋友?」
工人點頭,「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柴克。」往廚房內一指,「那是我同事尚恩,上回我們來送貨只有他進來店裡,妳們應該認得他?」
潔咪心想:誰理他是誰啊?看一眼柴克,他身上的制服是來自對街的物流中心,看來這小子果真來自對街,但光是這樣,也不足以證明他是阿波羅之子的朋友。
黛芙妮問柴克:「你說他叫吉爾?」
柴克點頭,「妳們這一條街可能只知道他「阿波羅之子」的外號,他的本名叫吉爾‧皮爾斯。」
由於觀眾要簽名時都希望是寫上「阿波羅之子」幾個字,是以黛芙妮從不知道阿波羅之子的本名。現在正因為得知心上人的名字而心花怒放:吉爾‧‧‧他叫吉爾啊‧‧‧多麼美麗的名字‧‧‧
「你說你是他朋友?」潔咪問柴克:「那我問你,這「阿波羅之子」到底是人還是鬼?為什麼黛芙妮去對街找了他這麼多次卻從未見過他的人影?」
「吉爾平時不是在練琴就是寫信,」對於潔咪的「偵訊」,柴克老實回答:「他每天都得寫一封很重要的信,因此多半時間不會在街上。」
黛芙妮聽到柴克說「他每天都得寫一封很重要的信」,心中湧上一股甜蜜。
「柴克!走了!」尚恩出廚房喊。
柴克應聲,對著黛芙妮與潔咪說:「吉爾今晚不會有表演,兩位小姐不用費心替他準備什麼吃的‧‧‧說起來,吉爾也從不收粉絲禮物‧‧‧」
眼看柴克要走了,黛芙妮急忙攔下他,「請等一等!柴克先生!你能告訴我‧‧‧吉爾先生喜歡些什麼嗎?」
柴克:「啊?我不是說他不收粉絲禮物嗎?妳問這個幹嘛?還有,叫我柴克就行了。」
黛芙妮:「柴克‧‧‧我不是作為粉絲的身份給他禮物,而是‧‧‧今晚我與吉爾先生有約,我想準備見面禮,但不知道要送什麼‧‧‧才想請問你,有什麼東西適合送給吉爾先生。」
柴克一愣,「吉爾約妳今晚出去?」
黛芙妮點頭。
柴克心想:奇怪了‧‧‧我記得今晚不是要與信中人見面嗎?吉爾怎麼又會有其他約會?那傢伙在搞什麼?
「柴克!你到底走不走!」尚恩等的不耐煩,按了兩聲喇叭。
柴克心想:得把事情問清楚才行‧‧‧對尚恩說:「你先回去,回頭我在跟我老爸解釋。」物流中心是柴克爸爸經營的。
尚恩聽了,自己開著小貨車走了。
「‧‧‧所以,他到底喜歡什麼?」不只尚恩,潔咪也等的不耐煩了。這問題有這麼難嗎?連這都答不出來,還敢說是他最好的朋友?
柴克:「在這之前,先等一下。妳確定妳跟吉爾是約今晚嗎?」
黛芙妮點頭,「非常確定。」
柴克:「你們約在哪裡見面?要做什麼?」
黛芙妮正要回答,被潔咪拉到一旁,潔咪小聲說:「別告訴他,妳相信他嗎?他一直問東問西的,妳不覺得奇怪嗎?」
「他是吉爾的朋友,他知道吉爾的名字,還有他不喜歡吃甜食‧‧‧」黛芙妮嘴角微揚,光是知道他的名字與他的一件小事,就足以使她開心,甜蜜溢滿胸懷。
潔咪:「那又怎樣?我相信那條街上的人八成都知道他叫吉爾,且不喜歡甜食!依我看,他或許是衝著妳來的,就像鎮上其他小伙子一樣‧‧‧總之,別跟他說多餘的事‧‧‧」
黛芙妮看一眼柴克,他臉上除了雀斑與憨厚,別無他物。她不覺得柴克是騙子,且要在這條街上打聽到吉爾的事可不容易。她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是騙她的也好,她想知道更多吉爾的事,哪怕一點也好,她也想更靠近吉爾。
黛芙妮上前正要再問,潔咪嘆:「天啊,黛芙妮‧‧‧」
柴克聽見,驚問:「妳叫黛芙妮?」
黛芙妮驚喜的點頭。看他這反應,他知道我!是從吉爾那兒聽來的吧?吉爾曾提過我!
「怎麼?你知道黛芙妮?」潔咪仍戒心十足。
柴克點頭,「我曾見過吉爾寫信,都是寫給一位名叫黛芙妮的小姐,想必就是妳了?」
黛芙妮點頭,眼角滲出喜悅的淚水。
「好極了!」柴克也露出笑容,「我還想說吉爾在搞什麼鬼呢?祝妳們今晚會面成功。放心吧,吉爾會將莫瑞先生平安送達的。」
聽到最後一句,黛芙妮與潔咪都以為自己聽錯,兩人齊聲:「什麼?」
「今晚不是黛芙妮小姐要與莫瑞先生見面嗎?」面對兩人的反應,柴克同樣茫然,「莫瑞先生眼睛不方便,吉爾會送他過去‧‧‧」
「慢著,」潔咪打斷柴克,「你是不是搞錯了?今晚是黛芙妮與吉爾見面,關莫瑞先生什麼事?」
不知怎的,黛芙妮忽然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爬滿全身,心臟劇烈的顫動,手心裡都是汗。
「啊?」柴克同樣不明所以,「黛芙妮小姐與莫瑞先生有書信往來吧?妳們也知道,莫瑞先生看不見,因此信都是由莫瑞先生口述,吉爾代筆並親送至黛芙妮小姐家裡。」
「什麼?」潔咪驚:「所以,一直以來與黛芙妮通信的不是吉爾,是‧‧‧是莫瑞先生?!」
柴克點頭,「吉爾只是代筆與送信而已,連每日送給黛芙妮小姐的玫瑰都是莫瑞先生親自摘的‧‧‧啊,這花是莫瑞先生自己種的,可不是偷來的。他知道黛芙妮小姐喜歡玫瑰,便為她栽種了一片玫瑰園‧‧‧雖然他眼睛看不見,仍每日堅持這樣做,很感人吧!妳說是吧?黛芙妮小姐?」柴克看向從剛才就一言不發的黛芙妮。
黛芙妮淚如雨下。
柴克心驚:這麼感人嗎?
黛芙妮近乎崩潰:真的只是代筆嗎‧‧‧那信中時而稚氣時而淘氣的話‧‧‧不正是出自你嗎?這些信怎麼會與你無關‧‧‧
潔咪沉聲:「吉爾與莫瑞先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幫他做這些?」
「莫瑞先生剛從城市般來月桂鎮就與我們在林子裡偶遇,他和吉爾沒有任何關係。莫瑞先生彈的一手好豎琴,且是個充滿智慧之人,這些都很吸引吉爾,於是吉爾便跟著莫瑞先生學豎琴、討論知識。真要說莫瑞先生與吉爾的關係嘛‧‧‧」柴克想了想,「我會說莫瑞先生是吉爾的心靈導師,他們能從早到晚談天說地,或是練琴練上一整天,這也是為什麼鎮上的人們漸漸找不到吉爾的蹤跡,因為他都跟著莫瑞先生學習。莫瑞先生注重隱私,他知道要是鎮民知道吉爾的蹤跡,想必都會來看,才要吉爾對自己的行蹤保密。那傢伙很聰明,琴學得很好,現在專門表演豎琴呢!以前還只是個四處打零工的小伙子,搖身一變,現已成為鎮上最火紅的「阿波羅之子」了!莫瑞先生未收吉爾任何學費,他只希望吉爾替他做事─寫信與送信。於是,吉爾每天會替莫瑞先生寫信,再將信送至黛芙妮小姐家。」
黛芙妮顫聲:「原來‧‧‧是這樣啊‧‧‧」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此刻的黛芙妮已心碎一地。她不知道,自己日夜盼望之人竟然不是吉爾,那一封封承載滿腹愛意的信竟然是出自他人。一直愛著她的人不是吉爾?那她愛他嗎?她是愛那信中人還是愛吉爾?
黛芙妮心思紊亂,止不住淚水。
「妳今日早退吧?」潔咪上前扶住黛芙妮,「我跟店長說。」
黛芙妮說不出話,只是不斷流淚。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柴克被黛芙妮這副突如其來的樣子嚇得不輕,「黛芙妮小姐?妳沒事吧?」
潔咪:「這裡沒你的事,你請回吧。」
柴克看著忽現異狀的黛芙妮,不安的問:「妳今天‧‧‧會去赴約吧?」
潔咪對著柴克說:「就叫你走了。」
黛芙妮點頭,「我會去的。」
柴克聽了,才放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