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關於為何會身處在貌似熟悉,又貌似不太熟悉的闇黑混沌的迷宮,思考片晌後便有了答案──那就是這次我才是真正的「甦醒」,回歸真正的「現實」。
對,真正的現實是我根本不曾是「樂園女神」,更沒有被天罰而墮為魔王,而是我原本是苦學魔法的少女,但某天卻被過去已被勇者消滅的魔王所留下的詛咒附身,然後逐漸「魔王化」,進而逐漸喪失神智,以致有時會莫名發狂傷害甚至殺害他人。
正因如此,許多人想藉由殺了我來報仇或杜絕後患,但由於我的身體已逐漸魔王化,基本上別說殺害,連造成傷害都不太容易。之後找來頂尖的魔法師,雖然他也殺不掉我,但至少能將我封印到「迷宮」來隔離外界。
而我在被封印迷宮後,就開始做起當樂園女神,過上幸福生活的美夢了;雖然這樣的美夢也在我因為「他」而開放世人進入樂園,而被天罰墮為魔王後就變質為噩夢了,但至少在「他」又出現,並與我一同踏上離開迷宮之路後,就又逐漸變回美夢了,我好不容易再度感受到幸福,覺得一定能重見光明,即便徬徨害怕也……
然而,在我好不容易見到光,即將邁入光明之際,我就……在黑暗中醒來了,回到冰冷不已的現實……
真的好冷、好虛無……之前經歷的什麼曾貴為女神,遇到令人心醉的「他」都只是虛無縹緲的幻夢……那恐怕只是我下意識地,一廂情願的幻想……而我會有這樣的幻想,可能是因為在我失去心愛的男孩後,生活又再度不幸,甚至比邂逅男孩前還不幸導致的……
沒錯,在邂逅男孩前,我就因為自幼被父母虐待,同儕霸凌,而活得痛苦不堪了。正因如此,我覺得世界黯淡無光,直到邂逅那男孩為止──那男孩溫柔善良,並且會魔法,還看出我有魔法天賦而教我魔法。在此過程中,我逐漸感覺到他就是我生命的光,且因能藉由魔法自保而逐漸獲得救贖。然後我們的羈絆也越來越深……
咦?感覺這跟什麼很相似……啊!我想起來了,我在「夢中」遇到想實現「重見光明」心願的魔導士,他的經歷就跟我如出一轍,包括他的「光」猝然病逝這點也跟我心愛的男孩一樣──而他在失去光後墜回黑暗,甚至覺得比在看見光前更黑暗這點也跟我一樣,因為我們都是見過光後,就明白光明為何物,自然在失去光後,就強烈感受到光明與黑暗的落差,而備加感到黑暗與痛苦。縱使已能藉由魔法自保,表面上不會像過往那般悲慘,但依舊得不到父母給予的溫暖,不時被冷落或利用,也依舊被同儕排斥,自然還是孤苦難熬……
不僅如此,經歷這一切的我們,依舊都很努力活著,並沒有自暴自棄──我是因為即使活得再痛苦再厭世,都想實現男孩想要成為出色的魔導士,來消滅預計在十年後,會降臨世間的魔王的遺願;我很清楚他就是為了這個而努力學習魔法,甚至也教我魔法,說我們可以一起消滅魔王,即使我對這種事毫無興趣,畢竟我痛恨這糟糕透頂的世界,但是為了他,我願意這麼做。
我問過他,為何如此想消滅魔王?他說這是因為他深愛有許多溫暖與美好的世界,縱使這世界也有許多黑暗與醜陋的一面,但在他看來,這都無法掩蓋這世界的美麗,更別說他有許多深愛的人們,像是家人、朋友還有我,為了讓我們幸福,他想要守護這個世界。
對此,我深深感受到他的善良乃至崇高,即使對我而言這遙不可及,但也覺得正因為是這樣的想法,他才能如此美好,並且救贖我吧;所以我不願否定他的想法,也不希望自己只是單純痛恨這世界,即使很難,我還是嘗試別那麼痛恨世界,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能為了他消滅魔王,拯救世界。
這世界即使不是那麼值得拯救,但我不想因為自身的痛恨,來否定這世界的僅存的溫柔與美好──沒錯,那男孩就是僅存的溫柔與美好,要是我徹底否定這世界,就是在否定他,以及他對我的好。
正因如此,我才願意為了他盡可能收斂恨意,希望自己能「善良」一點,畢竟這樣說不定有機會拯救其他不幸的人。
只是,他不幸病逝了,這讓我心如死灰,但一想到他的遺願,就覺得必須振作,因此我就加倍努力學習魔法,來替他實現遺願。而在近十年後,魔王確實降臨了,我也與魔王對戰過,但由於魔王過於強大,基本上傷不了他任何一根寒毛,但至少我盡力了。後來魔王是由某位極其強大的勇者消滅的,但魔王在被消滅前,自稱施下詛咒,未來將會有新的魔王誕生──
然而,在魔王消失後,沒發現他留下的「詛咒」,原本以為他只是虛張聲勢,但過一段時日後,我就發現自己逐漸變得不對勁,魔力量不但暴增,精神也變得不穩,越來越常莫名發狂傷害人甚至是殺人──然後就被發現這是因為我魔王化導致的,而會魔王化就是因為魔王的「詛咒」;至於為何詛咒是降臨在我身上,且如今才發現,被推測乃因我的魔法體質與魔王其實有潛在的相似性,且我對世界的憎恨,與魔王產生強烈共鳴,自然成為詛咒附身的對象。
未來,我將成為新的魔王──這就是我的命運。
正因如此,我成為眾矢之的,但因殺不了至多只能封印於迷宮,於是就這樣了。被封印的我,做了很長很長的夢,而且還是極具真實感的夢,簡直讓人以為那才是真的……反而「實際」經歷的是……
啊啊……啊啊……
為什麼……我實際上根本一無所有?即使已從封印中甦醒,但我好像也……徹底魔王化了?我即使離開迷宮,也肯定會被討伐,甚至不用離開,只要被發現我甦醒了,就一定會來討伐了……
我的一生,就這樣……明明我一點也不想成為魔王,縱使我痛恨這世界,但也不想毀滅世界……畢竟我可是因為「他」而試圖壓抑恨意,盡可能善良一點,甚至想代替他拯救世界……結果居然讓我被魔王詛咒,成為新的魔王?開什麼玩笑!太荒唐了!
真的,太荒唐了……到底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明白……
我做錯了什麼?才要這麼不幸?遭受這麼多罪?
明明我……什麼壞事都沒做……憑什麼要被這樣對待?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啊!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想消滅魔王的人變成魔王,這真的……還做了那樣的夢,這更是……這就是命運嗎?我只能被命運擺布嗎?
啊啊……我……
我……
到底該……如何是好?
難道……就只能認命,接受成為魔王的命運,並做一個魔王該做的,就是四處蹂躪,毀滅這個世界嗎……
啊啊,無妨吧,畢竟這世界本來就糟糕透頂,我本來就極其痛恨,只不過我只是……一直壓抑這種心情而已……
我強迫自己別那麼憎恨世界,而是要拯救世界,但既然我做不到,還要成為魔王,那就順應吧──畢竟我也是因為夠痛恨這世界,才能被詛咒「選上」的不是嗎?
沒錯,我是被魔王選上的人,就是當魔王的料,因此我就該好好當魔王,履行我的命運──
但是……總覺得……總覺得──
我不甘願,如此──
縱使我痛恨世界的心貨真價實,也想破壞這糟糕透頂的世界,來狠狠報復我所遭遇的一切,以消解心頭之恨,但又覺得這樣好嗎?我真該為了報復世界,就去毀滅世界嗎?
真這麼做了,「他」一定會很痛心的吧……
──那當然,而且就算不考慮他,妳也不會想這麼做的。
這聲音是──
──妳本來就不是會想傷害人的惡人,既然如此,就更不會想去毀滅世界了。妳渴望的不是毀滅,而是幸福。
幸福……
──就如妳在夢中,也不是想毀滅世界,而是想重見光明。妳只不過是懷念,當樂園女神的生活,因為樂園的光明與美好,讓妳深感幸福。
──妳啊,只不過是渴望「樂園」罷了,一直以來都是。
是這樣……嗎……
……總覺得,我或許明白很多事了,無論是真正渴望的,還是為何會夢見自己當樂園女神,還有為何會聽到「那種聲音」,以及這聲音是什麼,畢竟這聲音跟我在夢中會聽到的謎樣聲音,如出一轍啊……
所以,我……真正該做的應該是,跟夢中的我一樣反抗命運──
如此一來,我才不會被命運擺布,也才能獲得解脫。
這樣,或許我才能真正「重見光明」。
既然如此,我現在該做的是──
【19】
最近,不知為何常做旅行期間,在某國還不及協助勇者團消滅就自毀的魔王相關的夢──那個魔王,在我抵達該國後不久,就因為從封印中甦醒,因此就有勇者號召組隊來討伐,而我作為擁有稀有治療魔法的魔女,就被勇者號召,但還來不及出擊魔王,魔王就自毀了。
此後,我就夢見那魔王的一生,得知她魔王化前的經歷,以及魔王化後被封印時所做的夢,然後在夢醒後為了愛人,以及反抗命運而決定在離開迷宮,重見光明後就自毀來不傷害任何生命。
對此,我有懷疑過這真的是這魔王的經歷與想法嗎?還是就只是「夢」而已?但異常的真實感讓我不得不相信,這一切都貨真價實。
只不過,為何我能夢見這些?只因為我曾很接近她嗎?我有問過勇者團的人,他們都說沒夢到,而為何唯獨我夢到始終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這樣不了了之。
雖說如此,這件事我在意了很久,大概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遇到這麼有故事,而且還為了愛人、反抗命運及不傷害生命,選擇在重見光明後就自毀的魔王。在我看來,明明如此不幸,而憎恨世界的魔王,居然還能為了這些而選擇在重見光明後自毀,這實在……
總之,就是覺得她很不容易,而且令人心痛吧……不曉得她消失後,有沒有獲得救贖?但願她能與愛人相會吧……
……不過話說回來,我究竟為何最近又常夢見那魔王的事?明明此前早已逐漸淡忘了,最近卻又反覆夢見……為什麼呢?
究竟是,為什麼呢?
本章就此告一段落了,至於何時更新後續就再說吧(ry
回頭講故事本身,基本上本章就是由「夢境」構成的,主體是魔王的夢,而魔王在夢中也有作夢,所以是夢中夢;而這一切也被末段的主述者(應該不用我說也知道是誰)所夢到,故魔王的夢中夢對主述者而言是夢中夢中夢。
然後,雖然魔王非但做了大夢,且夢醒後還選擇自毀,但這真就是不幸,甚至是「虛無」嗎?至於其它部分,就不多說了,總之歡迎各種解讀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