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錦玄尤自愣在原地,元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還不快去?」
「喔喔......是,屬下這就去。」
錦玄回過神來,轉身離開書房,沒多久便拿著話本回來並呈上給元熾。
元熾接過話本後便不再理會錦玄,翻開書頁專心閱讀。只是,隨著內容推進,他的神情卻愈發凝重,眉宇緊鎖,眼中閃過深思之色,直至最後臉色冷峻得讓一旁的錦玄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暗忖著——皇上到底是看了怎樣的話本,居然讓堂堂寧郡王露出這般嚴峻的表情……內容莫非糟糕透頂?
然而,錦玄怎麼也沒想到,此刻元熾腦海中浮現的,並非什麼不得了的驚世情節,而是——
原來追女子要送吃的?
原來話本裡描述的是一對男女相處後彼此愛慕的情節。前期,男子為了獲得心上人的芳心,不僅學習女方喜愛的料理,還會送花、贈禮、準備各種精緻有趣的玩藝兒,最終憑藉鍥而不捨的誠意與真心感動佳人,得償所願。
故事很簡單,但其中著重描寫的各式菜色、茶點、飲品等卻使人耳目一新,也讓他醍醐灌頂。
所謂要抓住一個人的心,得先抓住她的胃!
若想讓璇瑤感受到他的真心與愛意,那麼……依照話本裡男子的方式,應當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他喚來管家季詡並附耳吩咐了他幾句,待他頷首後便揮手讓他退下。
離去書房前,經過錦玄身旁的元熾忽地伸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沉聲說了句「你很好」後就逕自離去,搞得錦玄愣在原地一頭霧水。
所以,他是哪裡好啦?
王爺你說清楚啊!
隔天,管家季詡找到了正在訓練不厭閣士兵的錦玄,告知王爺有事吩咐,讓他去廚房找他。
錦玄聽見吩咐,眉頭一皺,季管家.....說王爺現在在廚房?那個與王爺身分八竿子打不著一處的廚房嗎?
「季管家,你.....剛說的是廚房嗎?」
季詡點點頭,「是啊!沒說錯!錦都衛快去吧,王爺等著呢!」
錦玄頷首,轉頭與士兵們下達自行訓練的命令後便趕去了廚房。
當距離廚房越近,一股燒焦味裡又夾著一絲烤雞香的獨特味道便從裡面散發出來。進了廚房後,就見他家王爺正站在廚房備料桌前,身穿輕便衣裳,兩袖用襻膊束起,黑髮束成馬尾垂在腦後,臉頰上沾有一絲黑灰,見到他來便伸手指著桌上擺著的兩個蓮花紋木質飯盒道:
「過來,試吃下這味道如何。」
錦玄的視線落在飯盒上,才瞥了一眼便頓時怔住。
左側的飯盒裡裝著簡單樸實的白米飯,顆顆分明,散發著淡淡的米香,讓人不禁感覺這至少是安全無害的食物。
然而——他的目光緩緩移向右側的飯盒,神色逐漸變得微妙。
裡頭的「食物」……不,與其說是食物,倒不如說是一堆黑不溜秋的焦炭塊,它們層層疊疊,其中還能勉強辨認出幾根疑似雞腿的東西。這些「料理」的外表幾乎全焦,唯有少數幾處褐色殘存,勉強能讓人分辨出它們的本來面目應該是肉類。
錦玄沉默片刻,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緊。
元熾見他愣在原地,眉頭微挑,伸手指了指飯盒,語氣理所當然地催促道,「快過來啊,楞著做甚。」
豈知下一秒,「碰!」地一下,錦玄竟然直接雙膝跪地,額頭貼地,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拖泥帶水,彷彿這一跪是經過千萬次演練般自然流暢。
「王爺!屬下知錯!」他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一種赴死的悲壯感,「下次定會將璇瑤大人帶來不厭閣,還請王爺原諒,給屬下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語畢,他便一頭狠狠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隨後又是一下、兩下、三下……不多時,他的額頭便隱約泛起烏青,甚至還能看見些微的紅腫。
元熾:「……」
元熾低頭看著他,嘴角微微抽動,半晌無語。他原本只想讓錦玄試吃一下,怎料對方竟如此乾脆利落地跪地求饒,彷彿眼前這道料理不僅是食物,更是某種足以令人魂飛魄散的刑罰。
這是對他廚藝的奇恥大辱!
元熾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起來。」
「不!王爺若是不答應,屬下就跪在這不動了!」錦玄聲音悲壯,眼神堅決,額頭又往地板上磕了一下,隱隱還能聽見一聲悶響。
「......好吧,本王原諒你了。」元熾妥協,錦玄聞言猛地抬起頭,一臉期盼,豈料一雙筷子卻正好出現在眼前,正是元熾遞給他的,「沒將她帶來這事便算了,可該吃的還是得吃。」
「......」
錦玄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整個人如遭雷劈,剛剛還閃閃發亮的眼神,此刻已經暗淡無光,猶如一盞即將熄滅的殘燭。
他惶然地看著那雙筷子,彷彿那不是普通的竹筷,而是一柄能要他命的利刃。
他顫抖地接下筷子,看著眼前那堆焦黑的肉塊,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默默告別自己的五臟六腑,然後顫顫巍巍地夾起一塊形狀詭異的焦炭……不,雞肉。
然後,一口咬下!
嗯?
他嚼著嚼著,竟然發現味道似乎還......不錯?
焦香味中竟帶著一絲雞肉的鮮甜,酥脆的外皮雖然黑得有些過頭,但咬下去時竟透著一股特別的香氣,隱約還有點……唔,像是炭烤的風味?
錦玄的表情由驚恐轉為錯愕,再到狐疑,「王爺,這肉......」他咽下嘴裡的食物,小心翼翼地開口,「好像……還行?」
「嗯?」元熾挑眉,「真的?」
錦玄遲疑了一下,又夾起一塊黑漆漆的雞腿,咬了一口,細細品味了一番。入口時焦香四溢,外皮酥脆得有些過分,但裡面的肉卻還保持著嫩度,甚至還滲出一絲肉汁,帶著獨特的煙燻香氣,意外地……好吃?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滿臉困惑地看向元熾,「王爺怎麼做到的?」他可從沒聽過王爺會這手藝阿!雖然賣相是真的不好看就是了。
元熾「哦」了一聲,坦然解釋道,「之前於邊關時,我瞧著某些士兵們打到野味會用火烤,本王便想著照做看看。」沒想到竟還算成功?
「......原來如此。」
「嗯。」元熾頷首,「那麼,既然還能吃,那你便將這兩飯盒送去璇瑤那吧!就當作是本王的愛心餐。」
「……」錦玄嘴角微微抽搐,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王爺的愛心餐?這黑漆漆的烤雞真能稱得上是愛心嗎?
反倒去煙雨樓讓人每日送飯菜還比較能打動人吧!他心裡默默吐槽,但表情依舊不變。
「怎麼,不樂意?」元熾挑眉,語氣透著淡淡的威壓。
「不、不敢!」錦玄立刻正襟危坐,硬著頭皮端起飯盒,內心卻充滿了掙扎。
他斟酌了片刻,決定還是大著膽子,試探性地問道,「王爺,那……要不要屬下再幫您稍作調整,像是……擺盤一下,或者,嗯,附上一碟醬料?」
「不必。」元熾神色淡然,「本王這可是親手做的,越原汁原味,越能讓她感受到誠意。」
「……」
誠意……是指讓璇瑤大人感受到來自地獄的誠意嗎?
錦玄默默地看了看手上的飯盒,心裡的天人交戰已經達到頂峰。最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決定還是保命要緊。
「屬下......遵命。」
「快送去吧。」元熾大手一揮,語氣不容置喙,「本王可是很期待她的反應。」
錦玄嘴角一垮,內心悲愴。
璇瑤大人,請原諒屬下……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啊!
而事情發展果然如錦玄所料,當他拿著飯盒到內舍閣並於現場打開後,璇瑤大人的表情立即變得驚恐起來,她顫顫地指著飯盒,一臉欲哭無淚:
「王爺這是......要懲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