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伽里同學,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萬全囉~★」
在逃離工廠的黃色卡車前座,散發著高貴氣息的銀髮少女──黑館羽留奈向一旁駕駛汽車的鱷淵亞伽里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拿起自己的愛槍站起身轉向後方。
「史高維爾指標1000萬級的辛辣!」
隨著羽留奈扣下板機,一枚子彈如閃電般射向後方的黑市直升機。瞬間機身失去平衡,重重地墜落在地。
轟磅!!!
儘管後座的獅子堂泉和赤司純子迅速從兩側幫老師摀住耳朵,老師的耳膜仍被震的發麻,黃色卡車也猛地懸浮了幾秒。
羽留奈單手壓住差點被爆炸氣流吹飛的黑色軍帽,披在兩肩的黑色制服外套在空中翻飛。
咚!
車身落地產生了小幅度的震動,羽留奈也呈蹲伏的姿勢。
「老師,這交給您囉。」
等車身回穩,繼續向前奔馳時,羽留奈從外套口袋中取出一個黑色長方形,上面有著一個醒目紅色按鈕的盒子,將其扔給泉和純子夾在中間的老師。
那是她平常爆破不滿意的餐廳,經常使用的引爆器。
「可、可是──」
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帶我來的吧!?老師一瞬間察覺到羽留奈的意圖。
「呵呵,老師您身為美食研究會的名譽支持者──」
羽留奈說著,再次起身轉向扣下板機,一槍射穿從煙塵中襲來的飛彈,碰一聲爆炸產生大量的煙塵。
爆炸的煙塵尚未散去,又見數量龐大的無人機與機器人如潮水般湧出。
「嗚哇啊啊啊啊!又一波接一波湧過來了啊啊啊啊!」
「可惡!有完沒完啊!」
泉和純子也拿起槍起身幫忙清理後方追兵。
「──為了美食,可不能有半點猶豫喔。」
羽留奈轉過頭來對著老師咧嘴一笑。
正如羽留奈所說,現在猶豫反而會讓學生們陷入險境。
比起擔心事後要背負的麻煩責任,老師更重視學生們的安全。
他暗自在內心嘆了口氣,然後手指抵住紅色按鈕──
「小心!」
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亞伽里突然高速S型甩尾的操作搞得人仰馬翻。
「嗚哇啊啊啊啊!?」
等穩住身形,老師才探頭確認後方的情況,才發現剛才有一輛橫衝出來的戰車,企圖攔截他們的去路。
若沒有亞伽里機敏的應變,給食部的卡車想必會被撞飛,然後所有人陷入更大的危機中吧。
就在戰車試圖轉動砲管,鎖定全速奔馳的卡車時。老師沒有絲毫猶豫,用力地按下按鈕。
轟隆隆隆隆隆隆隆——!!!
美食研究會事先埋藏在工廠內部的大量炸藥瞬間被引爆,爆炸的烈焰如同飢渴的野獸般吞噬一切,與卡車競逐而行。
「欸......等......」
爆炸產生震耳欲聾的聲響,沒人能聽得清羽留奈說了什麼。
只看見她跳下車,朝著爆炸中的工廠衝去。
「「「「羽留奈!!!!!」」」」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羽留奈的身影被熊熊的火焰吞沒......
「所以,這次又為了什麼?」
一頭白色長髮、身材嬌小,渾身卻散發著著令人畏懼的氣場,格黑娜風紀委員會的委員長──空崎陽奈拿著整理出來的損害報告書,對著衣服破破爛爛,肌膚滿是傷痕,躺在地上接受冰室瀨名包紮的羽留奈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羽留奈受了不小的傷,陽奈的口吻比平常溫和了許多。
「自然是為了美食,這是我們美食研究會一貫的信念。」
「搞不懂妳在說什麼。」
「呵呵,事情是──」
羽留奈輕笑著想撐起身子解釋,馬上被瀨名用雙手按回去。
「屍體──不,傷者給我躺好。」
身為急救醫學部部長的瀨名,面對需要救助的人,不容許有絲毫違抗。
即使是平時散發著強大氣場的陽奈,或是行事一向肆無忌憚的羽留奈,在她面前都不敢在治療期間忤逆瀨名。
兩人有默契地交換眼神,一同將視線投向一直蹲在羽留奈身邊的老師,示意要他幫忙解釋。
「事情是這樣的──」
奇普托斯有家相當知名的甜品店,店長擅長製作各式巧克力,為了迎接2月14這特別的日子,他準備推出一款全新概念的情人節巧克力。
不過,就在一週前,店長的秘密配方不知怎地被偷走了。隨後,一家巧克力工廠好巧不巧地在配方失落的幾天後開始大肆宣傳新品,給學生試吃他們的新巧克力。
那些巧克力的外形和味道,竟然與店長構思的巧克力如出一轍。
在美食研究會的追查下,她們發現這家工廠確實是偷走了配方的罪魁禍首。
雖然店長說配方都記在腦中,可以重新製作巧克力並如期推出。但對羽留奈來說,料理不僅僅是食材的組合,更是製作者情感與心血結晶,這種竊取他人辛勞與創意的行為,無疑是對美食的亵渎,她絕不可能坐視不管。
於是,羽留奈帶著老師和美食研究會的成員,闖入了該工廠與董事長對峙。可惜即使罪證確鑿,對方仍百般狡辯,還試圖用武力想將知情者滅口。
最後就演變成這樣的局面。
「唉......妳還是老樣子。」
美食研究會本來就因為到處闖禍,一直都是風紀委員會的頭疼的對象。
不過,這件事如果肯向風紀委員會求助,並得到認可,或許能得到一些幫助。也能名正言順地破壞對方的工廠。
然而,這一來一往間需要花費的時間,可不是羽留奈能夠等待的。畢竟──
「陽奈同學您也明白,今天對每個人來說都是特別的日子。」
「......」
陽奈聞言,若有似無地瞄了老師一眼,然後喃喃地說了句「說的也是」。
在某種程度上,她似乎認同了羽留奈這次的行動。
「即使如此,妳們造成破壞是事實,等治療結束後,妳得和其他人一起待在牢中反省。」
「呵呵,真是不通情理呢。」
「只是要做些調查,若確認陳述屬實,便會放妳們出去。」
陽奈說完便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羽留奈一聲「等一下」,使她停下了腳步。
羽留奈手指著外套的口袋,瀨名立刻會意,伸手從口袋中取出了一張紙條。
雖然羽留奈白色的制服都已經染上一層厚厚的灰,那紙條卻仍潔白無暇,絲毫未受波擊。
陽奈疑惑地從瀨名手上接過紙條,打開閱讀上面的內容。
「請幫我交給那位老闆。」
「有需要幫妳傳什麼話嗎?」
羽留奈閉上眼思考片刻,然後露出期待的笑容。
「我很期待特製巧克力的味道喔。」
「妳果然還是老樣子。」
陽奈輕輕地嘆了口氣,忍不住勾起嘴角,淺淺地一笑。
她小心翼翼地將紙條收好,轉身離開。
此時,老師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拜託陽奈。
他趕緊站起來,快步追了上去。
而老師提出的請求,令在場三人都不禁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拘留所,這座格黑娜的監獄收容著因作惡而被風紀委員會臨時送進來的學生。在老師的記憶中,只有過那麼一次被關在這裡。
「想不到老師有喜歡被關進大牢的癖好。」
「才沒有!」
羽留奈墊著裙子,被黑色連褲襪包緊的雙腿併攏向一側伸展,一副優雅地坐在地上。
對於各處搗亂的美食研究會來說,這裡早就是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而且清楚自己並沒有做錯事,理所當然地保持一派自若的模樣。
「呵呵,開玩笑的。」羽留奈微微一笑,繼續問道:「所以,為什麼老師會要求陽奈同學把你一起關進來呢?」
「因為按下引爆按鈕的是我,我得負起責任。」
羽留奈有些訝異地張開嘴,遲疑了半晌才繼續說道:「原來如此,這就是『大人』嗎?」
「妳把引爆器丟給我的時候,不就是這麼想的嗎?」
「這個嘛~當下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我沒想到老師會這麼做。」
羽留奈輕笑了一聲,然後稍稍挪動了屁股,往老師的方向靠了過去。
「那、那個.......羽留奈!?」
「面對受傷的學生,老師您不會置之不理吧。」
羽留奈像隻愛撒嬌的貓靠在老師的肩上。
老師明顯感受到她放鬆了全身。然而,當目光瞄到羽留奈接受治療時,身體各處纏著的繃帶,沉重的愧疚感頓時湧上心頭。
他明明就在現場,卻還是讓學生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這無疑是作為教師的失職。
「羽留奈。」
「嗯?」
「那時候,妳為什麼要跳下車?妳明明知道那很危險。」
「這個嘛......」
察覺到老師語氣中的愧疚,羽留奈也收斂起玩笑的態度。
羽留奈從口袋掏出一個被烤的焦黑的紙團,她小心謹慎地將紙團拆開,裡面有像是被高溫融化的黑色物質以及焦碎的殘渣。
「這是?」
「是巧克力喔,雖然,現在已經稱不上巧克力了吧。」
「就為了這個!?」
老師感覺心頭微微一震,有某種情緒點燃了內心的火苗。
學生有光環的關係可以抵禦大部分的致命傷,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是無敵的。一旦傷害超過光環可承受的界線,仍會導致死亡。
曾有路人評價過「羽留奈為了美食甚至會跳入火海」,老師也理解羽留奈為了美食的信念,付出了許多心血和努力。
可是,僅僅為了一顆巧克力就冒險到這種程度,竟然不顧自己生命,老師是怎樣都不能接受。
「羽留奈,妳──」
老師本想嚴肅地說教,然而當他看向羽留奈時,話語卻在喉間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老師。」
「是、是!」
「過去您收到學生送的情人節巧克力時,您是怎麼想的?」
「就、就是平常幫忙的謝禮──」
「不對!」
第一次見到羽留奈對自己大聲的兇悍模樣,老師不由得往後一縮。
羽留奈直視著老師,如紅寶石般的雙眼中似乎有團火焰在燃燒。她的小嘴微微張開,卻又緊緊閉上,彷彿有什麼話湧上喉頭,卻被她強行咽下。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小聲地和老師道歉後,才繼續說道:
「每一份巧克力都是學生們全心全意為老師您準備的,這不僅僅是感謝,更是代表每個女孩的心意。即使是市售的巧克力,也一定是想著老師您,才精挑細選出來的。」
羽留奈試圖保持著一貫的自信與優雅的語氣,卻夾雜著一絲堅定與難以掩飾的情感。
「請不要抱持隨便的態度。」
老師一時語塞,視線落在羽留奈那雙不知何時已經握住的雙手。
即便生氣,即便她稱那已經不算巧克力,卻仍然不敢施加過多力道,深怕弄壞了它。
因為這是懷抱著心意,為了情人節特地準備送給老師的巧克力。
羽留奈在廚藝方面並不擅長,但她仍在為了情人節這天,為了老師準備了巧克力。
作為美食研究會會長,羽留奈對「食物」有著絕不妥協的執著。老師非常清楚這一點,然而,他卻因為擔心羽留奈的安危,忽略了她的心意。
「對不起,羽留奈。」
老師稍稍後退,雙腿併攏呈跪姿,雙手呈內八狀向前貼地,身體前傾直接將額頭「咚!」的一聲貼在地上。
「老、老師您不必這樣!?」
羽留奈顯然沒料到老師會土下座道歉,她慌亂的將老師扶起身,然後拿出手帕輕柔地擦去老師額頭上的灰塵。
「我知道老師您是擔心學生的安危......只是我無法忍受有人糟蹋食物,一時間情緒激動──」
「不,是我沒有在乎到羽留奈的心情。」
老師看向了羽留奈慌亂間掉在地上的包裝紙。
他撿起了包裝紙,然後拆開,不管怎麼看,都只是一團焦炭。
然而,這是羽留奈的心意。
他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將那團焦碳往嘴裡送,甚至舔了舔上面被融化的部分。
「老師!?」
「咳、咳!」
羽留奈驚慌地湊近老師,伸手想要阻止,但為時已晚。
老師皺著眉,強忍口中蔓延的苦味,努力將嘴裡的東西嚥下。
「老師您為什麼......」
「因為這是羽留奈的心意。」
老師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很、很好吃喔......」
這逞強的模樣惹得羽留奈掩嘴笑了出來。
「老師,對食物可不能有任何欺騙喔。」
羽留奈玩笑中帶著一絲認真。
「抱歉......真的好苦,就像是把木炭往嘴裡吞那種感覺......」
「姆呼呼~來,我這裡剛好有糖果,吃下去會好一點。」
羽留奈從口袋中拿出一顆糖果,拆開粉色的包裝紙後遞給老師。
「謝謝。」
老師趕緊將糖果含入口中,蜜桃香氣甜美而柔和,與方才濃烈的苦澀形成了強烈對比。
淡淡的甜味迅速緩解了殘留在口中的苦澀。
「感覺好點了嗎?老師。」
「啊~好像沙漠中找到水源一樣,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呵呵,如同飢餓是最好的調味料之一,越苦澀反而更能凸顯出甜味。」
「就像去年做的實驗那樣嗎?」
去年情人節,羽留奈和老師一起做了抹茶巧克力。
羽留奈表示在微微的苦味中,能凸顯出更加明顯的甜味。
「啊啦~老師還記得那件事。」
「和羽留奈一起的回憶,我可不會忘喔!」
「能聽到您這樣說,真是令人開心。」
羽留奈臉頰微微泛紅,靦腆的笑了笑。
「那麼,既然今年老師也吃了我做的巧克力,您也有感受到我的心意了嗎?」
「欸?」
「可別忘囉,能比市售的高級巧克力更加甜美的,是製作者蘊含的『心意』。」
羽留奈用雙手包裹住老師的手,靠近了他。
老師一臉茫然,不明白羽留奈想做些什麼,只見羽留奈神情認真,直視著他的雙眼。
「先說好,我做的巧克力,可不是義理的喔,是本命巧克力。」
「這......我......」
該說什麼?該怎麼做?
作為一名老師,理應直接拒絕學生的告白。
因為是老師,羽留奈是學生,這是一條不能跨越的禁忌之線。
然而,有某種刺刺癢癢的感覺,在內心的深處騷動著。
「呵呵,老師您不必說,我知道您的意思。」
羽留奈鬆開了握住老師的手,拉開了距離,再次開口。
「不過,身為美食研究會的會長,我不會放棄追求心目中的美食。」
「羽留奈,我──」
「那個......」
從拘留所的入口處傳來的聲音打斷了談話,兩人循聲望去,門前站著的是一位垂下短髮遮住了眼睛,穿著隨處可見的風紀委員標準打扮的學生。
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不知道她站在那多久,聽到了多少內容。
或許想展現自己身為風紀委員,不管面對何種狀況都必須處變不驚的態度,她使勁跺著地板,正經八百地把雙手背在背後,挺著腰竭力大聲說道:
「委員長下令釋放你們。另、另外,請老師到風紀委員會的辦公室一趟!」
「唉呀~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呢。」
羽留奈起身,輕輕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
「老師,晚點可以稍微占用一點時間嗎?店長的特製巧克力,我很想嘗嘗看呢。」
不等老師回答,羽留奈便輕快地走向打開的鐵門。
「我期待您的答案。」
羽留奈轉過頭,留下一貫自信且優雅的微笑。
那份笑容彷彿在說,「我已經知道您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