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昆丁,昆丁·康普生,密西西比人。那麼你是?」
「榮國,徐榮國。」
「你是哪裡人?」
榮國沒有回答眼前這個幽靈。
「你沒有找到答案。」
榮國說。
「什麼答案?」
「答案,自己的答案。『你是誰?』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個幽靈想了想。
「我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自然也沒有答案。」
「那麼我也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你想找到你的答案嗎?」
「所以我才來找你。」
「那麼你應該在自己那片土地上找答案,而不是來這條河裡。」
「或許終有一天我也會去到你的那條河裡。」
「那麼這裡會過於擁擠。」
「你不是我。」
「我不是你。」
「那麼你為什麼在那條河裡。」
那個幽靈沒有回答眼前這位大學生。
「人生如癡人說夢,」
「充滿著喧嘩與騷動,」
「卻沒有任何意義。」
那天在那個書房裡,榮國與那位幽靈一搭一唱了起來。在書的最後,他看著昆丁在夜裡大喊——「我不恨它!」
「『我不恨它』?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不恨它。」
「『它』,是誰?」
「南方。」
「南方的罪業?南方的歷史?南方人?」
「南方。」
榮國沉默了。
「你呢?你恨嗎?」
榮國又沉默了。
「我要恨誰?」
榮國回答。
「任何東西。」
幽靈回答。
「我沒有東西可以恨。」
幽靈沉默了。
「那麼是什麼東西把你帶來這條河岸邊的?」
榮國再次沉默。
「我不知道。」
這個答案一直響徹雲霄,傳到了一年後的台大的那個宿舍裡。
「所以呢?榮國?」
阿飛問他。
「你覺得這個『歷史敘事』合理嗎?」
「挺合理的。」
「嗯,那還真是精彩。」
阿飛站起身來。
「精彩的讓人不想睡。你會介意我放個音樂嗎?」
「在這凌晨?」
「對。」
「如果你不怕再被隔壁寢室的人罵的話。」
阿飛把唱片機啟動,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輕輕唱出。那聲音不會太大,不會驚動任何人,反而有種使人安眠的感覺。阿飛開始爬上上鋪。
「所以說,你是誰呢?」
那個幽靈再次問起。
「我不知道。」
榮國在他的床上躺著,對著空氣說。
「嗯?」
阿飛似乎聽到了什麼。
「你說什麼?」
「沒事,沒什麼。」
阿飛將頭轉了回去,蓋上被子,準備睡去。
「我不知道。」
榮國平靜的說。那是對那在九十年前就已經死去的那位大學生的回答,也是他自己人生一生問題的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