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ommate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什麼。
本來以為被死亡體驗擊中的對手必然會迎來死亡的結局,而0100的軀體也確確實實被擊中。
但這到底是第幾次了,發生了違反先決條件的現象。
「就是這樣才好啊!」攻擊手段失效又被反將一軍的blank非但沒有為此感到詫異,反而更進一步的亢奮:「剛剛我到底看了什麼啊!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居然在我斬落的軌跡上先行一步破壞體內的先驗單位網路……0100是能做到這種事情的……」
「喝啊!」
「喔呀喔呀,真危險。」
卻是0100不待對方道出感想直接追擊,但blank的虛擬形象此時已經斷了雙手,沒辦法拾起做為武器的死亡體驗,只能憑著腳底功夫閃避0100的攻擊。
「自己破壞體內的先驗單位,暫時讓自己的身體擺脫虛擬空間的影響來躲避嗎?」另一方面即使慢半拍,roommate還是自行從線索中梳理出適才攻防的細節,只是接受不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翻譯』不是只能加強理解嗎……那樣的現象,到底是怎麼達到……」
「啊啊,是啊,0100沒辦法自己創造東西,我自始至終都只是在你們設的擂台上掙扎啊。」0100額頭冒出青筋,似乎早已長期積蓄著不滿,正好順著這個發洩口小小爆發起來:「一個語言艱深的跟什麼失落文明的文字一樣,勉強能用但用起來麻煩透頂,另一個語言連聽都聽不得……我不過只是用你們的規矩,自出機杼說了點奇怪的句子,就得被指指點點嗎?」
透過理解體系內的語言,從而使自己能一定程度運用該語言的能力,0100的翻譯最多只能做到這點事情。她不過是在由子部件構成,夾雜著虛擬與現實定義的異質空間中入境隨俗,說出符合這空間的語言,做出相應的動作罷了。
「……大致上了解了。」blank也不管會直接反應到實際肉身的斷臂傷害,心思反而放在思索對方電極的能耐上:「雖然有點好奇要怎麼去創造『破壞體內的先驗單位』的虛擬語言……一樣的攻擊,就再來幾次好了。」
看到blank眼睛朝特定方向一瞟,roommate立感不妙:「0100!他的死亡體驗還在!」
「不要命令我roommate!」
果不其然,下一瞬間幻象的身影腳步一蹬,像是揚起地板的沙塵般,用腳尖將前方漆黑的鐮刀踢高,直至自己正前方。
不過0100早已捕捉到這個意圖。
所謂的翻譯還一定程度的能理解對方的意向,知道對方的舉動從未離開死亡體驗後,她的心思便沒放過這唯一的威脅,當然也早已設想過他會做出的行為。
一旦手臂被斬落,撇除死亡體驗放棄以鐮刀外型作為武器的可能,否則能夠再度使用鐮刀的方式極其有限。說到底死神鐮刀這種武器本身就是象徵意義居多,其遠遠比不上刀槍劍戟的殺傷力與實用性,在生死交關的瞬間可沒有餘裕讓blank裝模作樣使用這般武器。
久經鬥爭的blank應當清楚這點,但卻沒有變更武器外型,反過來即是說死亡體驗只能用鐮刀的形式出現在他的手上。從剛剛他自稱這是由being授予的武器來看,這是被刻意設計的限制。
既然如此,他能繼續發起攻擊的手段,或是說能控制象徵死亡鐮刀的手段,就只剩下雙腳與嘴巴了吧。
「喝啊!」
0100眼睛從未離開著鐮刀的去向,同時雙手的槍刀未有一絲拖泥帶水,左手鎖匙的槍刀從右邊發起的橫掃,帶著「匡噹」聲響,直接把鐮刀再度擊落於左側。接著雙腳夾住對方腰間,以體重帶著整副身軀壓垮對方,隨後反手握住右手的槍刀,狠狠的直接插入了blank的嘴巴中。
「嗚。」
「虛擬形象的損傷會反應到肉體神經上是吧。」0100更進一步的把刀子轉入blank喉嚨中,哼聲說道:「我沒有死亡體驗,大概殺不了虛擬的你吧,不過我老早覺得你話太多了,就把喑啞殘疾當作是戰利品度過你的餘生吧。」
「喀啊啊啊啊啊啊!」
對手的身軀瞬間抽痛痙攣,雙腳拼命胡亂踢擺,由於blank算是腿長的體型,甚至打到了0100的後背。可非常無情,虛擬的事物沒辦法帶給現實物體痛楚。
一旁看著的roommate,從沒見過那個blank如此狼狽的樣貌。
他發出的慘叫似乎過於偏向電子雜音,加上blank本身不是什麼善碴,所以即便還留有一丁點婦人之仁,roommate卻也沒怎麼感到同情,只是對突如其來的血肉模糊場景稍稍沒能壓下心中的驚嚇罷了。
不過另一方面也不禁感到佩服,他本來已經做好相當程度的敗北準備,是真沒料到0100能完全在各方面處於劣勢的情形下扭轉頹勢回來。
「……嗚。」直到blank的虛擬形象不再掙扎,0100輕拭自己額頭的汗珠起身,步履緩慢的走向ideal:「小姐,沒受到什麼攻擊吧。」
「沒有,不過technician她……」
0100望向ideal懷中的technician,明明她也能感應到虛擬形象的存在,但包括剛才blank的慘叫聲,她完全沒有受到適才激烈衝突的影響,現在仍然昏迷不醒。
「blank這傢伙,果然不會放過這種天大的機會……喂,roommate。」0100皺眉叱道:「你的子部件能修改系統吧,適應後趕快去解放你女伴。」
「可以那麼順利的話我早就做了!」roommate看著身旁的睡美人說道:「她也和我一樣被迫重新適應這些新規則,可是technician是所有子部件與tt-plus並聯的核心……剛剛那樣還醒不過來時我就確定了,這次blank把現實與虛擬融合在一起後,在短時間給她難以計量的負荷,隨便干涉只會得到更糟的結果。」
「你專業的地方就好好顧得滴水不漏,雖然是那個blank設計的攻擊,但你自己擅長的資訊工程領域居然隨隨便便被非專業人士突破……之前不是還提醒你說要檢查虛擬空間的漏洞嗎?」
「等等0100!檢討的事情回去再說。」ideal打斷0100的責備,扶著technician從原先的坐姿站起:「我們已經完成主要目標,目前最優先的事情是離開這座島。現在,全員回船上。」
「了解。」
雖然仍在氣頭上,但一遇到ideal下的決定,0100便發不起脾氣。考慮到就算經歷戰鬥後,三人中也屬自己算是最有體力的人,她便走到ideal身邊,從她肩上接過了technician。
「回去先養好身體,這次的帳等technician醒來後再慢慢跟你算。」
「0100!停住,之後真有要罵的需要再罵也不遲。」ideal立刻制止0100針對性的抱怨,但ideal對這次事件的起因也不是沒有脾氣,她稍稍偏頭,帶有淡淡怨氣對顧問說:「另外roommate,我這次也感到有點不滿了,在和島嶼的白絲作連結前你應該要先通知我們才對,希望下次別再做出這麼忽視自己生命的事情……平常的你,明明不會這麼做才對啊。」
「……抱歉,我理應,知道該這麼做才對。」
Roommate沒有做出任何辯解,他知道做出那種衝動決定的自己顯然不正常。
即使甦醒機械神的方法在自己眼前,自己也應該要一步一步來才對,至少多帶著0100一起進去的話,或是讓ideal稍稍規劃一下的話,可能都不需要落得現在傷痕累累的下場,甚至不需要讓technician陷入沉睡之中。
但是自己沒有決定這麼做。或者該說,自己連想都沒想過要這麼做,就與technician一起落入being刻意設下的局。
明明ideal待兩人不薄,0100雖然與自己相處有些衝突,卻也以理溝通無不講理之處,同僚間的互動算是水準以上,但自己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倚賴他們。
Roommate突然意識到了。除了technician以外,自己仍然下意識拒絕與其他人溝通。
不僅僅是決定與島嶼白絲作連結這件事而已,自己這次本要強硬撬開blank的嘴巴也是如此,但卻落入他的意圖中,虛擬的世界被重新改寫與現實融合,最後面對無法應對的死亡體驗,甚至全靠著0100的電極與臨場反應硬撐過去才擊退blank。
這次實在是捅了太多簍子……與此同時,一陣難以言喻的羞愧頓時湧上roommate腦門。
嘴巴上說著要讓technician回復原狀,拯救出機械神,但如此粗心大意,毫無顧慮到他人的舉止,豈不會讓自己欠更多人情債嗎?
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
「『但是很抱歉,已經沒有下次了,roommate,0100。』」
「是誰!」
「『是我,blank喔!』」
所以,這到底是第幾次了,
在roommate眼前,發生顛覆先決條件的現象。
本應不該存在於島上的人事物,極具惡意的成功鑽入眾人稍微放鬆的瞬間,扣下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