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緯皺眉思索片刻,放棄搭理,迅速盥洗過後就帶著無鞘鋼刀前往中庭,站在樹旁陰影處空揮。馮芷綾蹲在旁邊,面無表情地看著,片刻才問:「那是落雨刀法嗎?」
「只是基礎的揮刀練習。」張定緯說。
「你的根基很穩,應該有資格學到那套刀法了。」馮芷綾說。
旁觀他派弟子練功或探聽招式細節是大忌,遑論直接要求使出刀法,不過馮芷綾看起來只是單純好奇,倒也難以追究。李少鋒暗忖,靜靜旁觀。
「現在沒有必要施展落雨刀法的必要性。」張定緯說完就繼續空揮。
馮芷綾微微蹙眉,隨手撿起小石子,扣在指尖,覷準張定緯的後頸要害彈出。
面對來自死角的小石子,張定緯側身斜斬。並非直接將小石子斬開,而是精準讓鋼刀刀刃斬在小石子旁邊,略為停頓後稍微改變刀勢,斜斜蕩開小石子。
「厲害。」馮芷綾吹了聲口哨,興致勃勃地站起身子,一副準備過招的模樣。
「本次受邀參加馮掌門的壽宴,沒有交手理由。」張定緯率先收刀說。
「又不會少塊肉,小氣。」馮芷綾不高興地咂嘴,突然俯身前衝,閃到張定緯的身側停剎,身子輕盈彈起,旋身對準腦袋踢去。即使並未提氣,招式依然極為凌厲。
張定緯顯然沒料到馮芷綾會忽然動手,來不及抽刀格擋,側身避開踢擊,順勢伸手抓住馮芷綾的衣領與腰際將她順勢摔出去,無奈地說:「請不要讓我重複這麼多次,不會和妳打。」
「沒想到會不用刀子。」馮芷綾靈敏地以手撐地,在落地前彈起身子,重新擺好架式,笑著說:「你果然很強。光是剛剛還有辦法留餘力就勝過許多同輩了。」
「過獎。」張定緯不敢放輕戒備,凝重地說。
「動真格打起來,你覺得自己有幾成把握會贏?」馮芷綾轉而問。
「鋼刀對空手,至少有八成,然而我剛剛其實不應該反擊的,請見諒。」張定緯苦笑著說。
「就算我要殺你也不肯嗎?」馮芷綾問,挑釁似的往前踏出幾步。
「我必須報答師父、師母的恩情,如果妳執意動手,我會立即離開台南,日後再親自向馮掌門賠罪。」張定緯平靜回答,語氣當中也帶怒意。
「秦國秧在成為掌門之前是玩家,實戰經驗豐富,我很尊敬他。」馮芷綾說。
「……直呼師父的名諱很容易產生誤會。」張定緯遲疑地說。
「知道了。」馮芷綾點點頭,再度走回原本位置蹲著。
所以到底知道了什麼?剛剛的貿然出手又是為了什麼?完全不曉得馮芷綾的思考迴路究竟是怎麼回事耶。李少鋒暗自苦笑,看著張定緯同樣滿臉不解,僵持片刻就默默繼續揮刀。
馮芷綾也不再多說,只是靜靜蹲在旁邊看著。
李少鋒又等待片刻,發現張馮兩人都不再對話,再度閉起眼,準備快轉看到更之後的事情。由於剛才已經有過一次經驗,這次更直接地希望看到「馮芷綾執著於張定緯的理由」。雖然是極為模糊的想法,試試看也沒有損失。
當李少鋒再度睜眼,已經夕陽西斜。天空呈現很深的橘橙色。
「這樣確實挺方便的……只是比起快轉,更像是直接跳到不同時間點。」李少鋒不曉得夏羽懶得解釋太多,還是其實並不清楚細節,沒有思考下去,散出感知真氣尋找張定緯的所在位置,追著前往附近一處小庭院。
那是一間屋舍後院,小小湖畔同樣栽種著荷花,池旁柳樹迎風飄蕩。
張定緯站在池邊,束手欣賞。馮芷綾身著連身裙卻依然爬到柳樹上面坐著,雙腳前後踢呀踢的。當李少鋒抵達時,他們正在閒話家常。
「──師父、師母的恩情,我會使用一生去回報。」張定緯沉聲說。
「所以你想成為掌門?」馮芷綾問。
「掌門之位會由胤軍繼承,他是我見過最有領導風範的同輩,眾望所歸,想必會帶領門派締造更多實績;樓月的心思縝密,如果在十書的研究方面做出成果,也會是台灣門派前所未見的壯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就只有精進武藝,成為秦家刀的王牌。」張定緯說。
「王牌就是門派裡面最強吧。」馮芷綾頷首說。
「秦家刀會參加克蘇魯遊戲,通常由王牌負責帶隊,因此也是風險最高的職務。這個是一個絕佳機會,我會與其他隊伍、國家的玩家攜手破關,同時讓落雨刀法的威名響徹世界。」張定緯正色說。
「你經常參加遊戲嗎?」馮芷綾又問。
「只有幾場,目前還是讓師兄姊帶著累積經驗。」張定緯說。
「所以見過外星生物?」馮芷綾追問。
「實際交過手的只有丘丘人、深潛者和幾種難以名狀的野獸。」張定緯說。
「那樣已經遠遠超過這座宅邸的大多數人了。實際和外星生物打過一次,勝過在練武場揮刀好幾年。」馮芷綾停頓片刻,試探性地問:「今後要一起參加遊戲嗎?」馮芷綾隨口問。
「有機會的話,當然沒問題。」張定緯說。
「嗯!那麼就這樣!」馮芷綾發自內心笑了出來,前後踢著腳。
「另外──」張定緯抬頭望著毫不介意底褲被看到的馮芷綾,苦笑著說:「妳平常都穿褲裝,不過穿著裙子的時候,最好要注意這方面。」
「忽然之間講什麼?」馮芷綾一時沒聽懂,蹙眉思索幾秒才猛然跳下柳樹枝幹,伸手壓住裙擺,蹙眉罵:「混帳。」
「我沒看到。」張定緯正色說。
「那樣你怎麼知道內褲有露出來!大混帳!」馮芷綾紅著臉繼續罵。
「從角度推算的!真的沒看到!」張定緯有些狼狽地澄清說。
「……哼。」馮芷綾捏起拳頭,小臉閃過複雜情緒,在最後放棄揍人,偏開視線問:「男生都喜歡長髮、穿裙子的類型嗎?」
「這點應該因人而異,偶爾會聽到師姊師妹在討論這些話題,不少人覺得褲裝比較方便行動。」張定緯說。
「我在問你的看法。」馮芷綾蹙眉說。
「嗯?二選一的話,我確實比較喜歡長髮。」張定緯說。
「是喔。」馮芷綾用手指捲著髮尾,不置可否地說。
定緯哥最初應該沒有那個意思,單純以兄長立場出言提醒,不過講到後面怎麼就像是在搭訕了。李少鋒無奈看著馮芷綾的小臉微紅,不只是刻意穿著連身裙,原本亂翹的短髮顯然也有打理過,張定緯卻完全沒有發現,未免也太遲鈍了。
所以在定緯哥待在台南的那幾天,馮芷綾每天都過來找他聊天嗎?李少鋒站在旁邊聽著閒聊,突然有預感神賜能力即將結束,當下也沒有抵抗,任憑那股力量包裹住自己,再度睜眼就發現已經回到練武場。
緊接著,李少鋒猛然發現衣服都被汗水浸溼,難以控制地大口喘息,比起以往幾次發動神賜能力過後都還要疲倦。
「沒事吧?」張定緯關心地問。
「還好,有順利看到過往了。」李少鋒接過夏羽遞來的礦泉水,喝了幾口。
「結果如何?」燕子不感興趣地問。
「定緯哥曾經向馮芷綾保證過今後一起參加遊戲。」李少鋒乾脆地說。
「我原來說過那樣的話嗎……即使那時不曉得馮小姐的身分,也不能怪她誤會了。這樣豈不是等於連續兩次都沒有履行約定……」張定緯單手掩面,嘆息著說。
「用尋常價值觀去衡量馮芷綾的行為大概沒有什麼意義。」燕子無奈地說。
「還有看到什麼嗎?」夏羽問。
「有順利快轉,不過沒有其他重要情報。」李少鋒說。
「感謝了。」張定緯低頭說。
「事情會變成這樣,起因也是我們在潛入任務時遇到馮芷綾,多少得負起責任……嗯?」李少鋒講到一半忽然覺得腳步很沉,回過神來已經跪在地板,想要起身卻無法施力,意識到氣息即將耗盡,歪斜的視野見到燕子和夏羽慌張跑過來,來不及開口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