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自從夜談辭去魔王職位後，不只沒有錢，窮到要在森林裡打獵，短短一天的時間裡還多了兩個顯眼包的小可愛，身為無業遊民的他感到非常心寒，只好再回冒險者公會從操舊業。
「原來事情是這樣啊。」
冒險者公會櫃檯小姐一邊翻閱手中的文件，一邊抬頭看了夜談一眼。
「阿爾先生，您原本是西大陸的C級魔法師，在當地擔任冒險者，後來因為地下城的傳送事故被傳送到東大陸……對吧？」
「沒錯。」夜談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微微頷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個身份是他精心準備的，為了避免「實力都到C級了，卻沒有公會記錄」這種可疑情況，他早早就讓部下準備好了假資料，作為自己被勇者抄家後的退路。
畢竟，西大陸與東大陸之間隔著咆嘯海峽，那地方被航海家們譽為「最致命的海域」，一年之中有十一個月都被狂風暴雨籠罩，魔力風暴與深層漩渦足以把船隻連同人一起撕碎，兩邊大陸幾乎沒有交流，甚至連冒險者公會的資料都不互通。
這就代表新來的冒險者得重新註冊，完全不會有人去調查他的過去。
而且，C級冒險者在公會裡雖然不算稀有，但也是「十人中有一」的水準，不至於太顯眼，更不會引起其他冒險者的懷疑。
——簡直是完美的偽裝。
這樣他就不需要再重新檢測實力也能接取C級的任務了，任務等級越高，報酬自然也會給得越多。
「好的，這是您的冒險者徽章請收好。」
櫃台小姐遞給夜談一枚黃銅胸章，以盾牌為外型，上面雕刻劍與法杖的紋樣，在兩者之間的空白處刻有英文字母「C」的圖案。
「冒險者公會的分級制度和西大陸是一樣的，從入門者的E級到高手的A級，處在冒險者中最上位的是S級冒險者，每個級別都有不同的徽章，徽章就是辨識您身份的象徵，不能隨意給予他人使用。」
這種事情我早在八百年前就知道了。
夜談收起徽章，順便將藏在斗篷裡要鑽出來的白毛球塞回去。
「那麼入會費一銀幣、手續費二十銅幣，一共需要您交付一百二十銅幣。」
一百二十...銅幣！？
夜談原本鎮定的表情瞬間僵住。
入會費居然這麼貴！？八百年前只要二十銅幣就能搞定的東西，現在居然漲了六倍？！
該死的通貨膨脹。
夜談嘴角抽搐，心裡飛快盤算著自己的財務狀況：
原本指望拿來換錢的「秘銀」變成一隻蝙蝠毛球，去除逃生背包裡那些保命用的道具，幾乎沒帶任何可以變賣的財物，目前財產總共只剩兩枚銀幣。
夜談嘴抽了抽：「那個...」
可以賒帳嗎？
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在「身為魔王的尊嚴」與「八百年來的自尊」面前又嚥了回去。
「是？」櫃檯小姐看著眼前的魔法師先生有些疑惑，她總覺得對方在自己提到金額的那瞬間，像是命中要害一樣臉色煞白。
沒關係，之後接任務賺回來就行了，現在這樣子猶豫不決，像話嗎？！
「這是兩銀幣。」夜談面色慘白顫抖地將自己最後的逃命經費遞出去。
櫃檯小姐接過銀幣，然後禮貌地補充了一句：「那個，您還好嗎？如果身體不適，建議可以去找光明祭司治療喔？」
是的，我病了，病得很重，我得了一種名為「貧窮」的絕症，還無藥可醫。
夜談面無表情地接過找回來的八十銅幣，感覺自己身上僅剩的錢微微發燙。
離開公會申請櫃台，他走向任務公告欄。
才看了幾眼，發現簡單的低級任務早在中午前就被掃蕩一空。
「……」
好，這下糟糕了。
扣掉預留在旅店訂房的五十銅幣，他現在手頭只剩三十銅幣。一顆品質普通的蘋果要三銅幣，酒館最低消費也要五銅幣起跳，但是不花錢訂房，今晚又要睡路邊了呀。
夜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河豚造型錢包，心中滿是對物價飛漲的憤怒與絕望。
夜談咬牙，痛心疾首的將錢包闔上。
夜談拿到C級冒險者證明文件後，走出冒險者公會大門，一屁股坐在門外的木桶上。
小卷原本坐在另一側的階梯上，一見他出來，立刻抬起頭，發現夜談的臉色有點蒼白。
「……你還好嗎？」
夜談擺了擺手，語氣淡定：「沒怎樣啦。」
「只是靈魂受到了來自「貧窮」的重擊而已。」
小卷歪了歪頭，雖然不太懂，但還是沒再多問。
夜談掃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倒是你，待在這裡兩個小時了，有沒有看到認識自己的人？」
小卷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我想也是。」夜談伸展了一下手腳，語氣不怎麼驚訝。
這種情況很正常，如果小卷原本是這個城鎮的人，待這麼久肯定會有熟人上來打招呼。但如果是從別的城鎮來的旅行者，那麼不認識這裡的居民也很合理。
不過，這樣一來，小卷的來歷就更難查了。
夜談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麼，卻見小卷的目光忽然停滯，直勾勾地盯著剛從公會出來的某個冒險者。
「怎麼了？」難道認出誰了？
小卷沒有回應，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腰間的長劍，似乎在思索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低聲開口：「或許…，我會用那個。」
夜談一愣：「你說劍？」
他上下打量了小卷一眼，心想這傢伙該不會是職業病犯了吧？
為了確認，他直接抓起小卷的手，仔細檢查掌心，果然發現對方的手上有長期使用劍的人才會留下的厚繭。
「哦？」
夜談臉上露出一抹興味。
如果小卷本來就是劍士，那測試他的戰鬥力應該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吧。搞不好能多一個可以幫忙自己打工賺伙食費的傢伙。
於是，他拉著小卷回到了冒險者公會。
冒險者們的入會測試是在公會後方的競技場舉行的，城鎮公會的競技場由壓實的黃土地面與圍在周圍的木欄杆組成，最後由石磚牆隔開區域，看起來有些簡陋。
近戰職業的測試項目是在競技場中央砍擊一個類似稻草人的魔像。
這種魔像擁有強大的自癒機制，不會真的被破壞，攻擊的強弱則會顯示在它頭頂的綠色數字上，供考官評分。
夜談雙手抱胸，站在一旁看著小卷上場，心想這傢伙的戰力大概也就D級左右，畢竟他之前也沒表現出什麼異常的氣息。夜談還是相信自己八百年來的判斷。
下一秒，小卷舉起公會提供的練習用長劍，朝魔像砍了一劍。
砰！
魔像紋絲不動。
魔像身上只留下一條淺淺的白印。魔像頭上的戰鬥力顯示默默地飄起了10的數字。
夜談：「…」
……欸？
10點，不是連雞都砍不下去嗎？
不僅是他，旁觀的冒險者們也有些尷尬地交換了視線。
「呃…這攻擊力，連E級都不如吧？」
「感覺他還站在上面就很尷尬。」
夜談在內心沉思：「他剛剛說自己會用劍，該不會是隨便說說的吧？」
連考官都扶了扶額頭，剛想開口提醒：「如果要通過E級劍士的認證，戰鬥力數字只有這樣可不行」，小卷卻忽然皺起眉，似乎在思索什麼。
然後他像是在找手感似的，調整了握劍姿勢，深吸一口氣——
下一秒，他的劍身閃過一道微不可見的白色光芒。
「嗡——喀—！」
轟——！！
劍氣爆發，魔像在一瞬間被劈成兩半。
不，甚至不只是魔像，整座競技場的地板直接裂開，連帶著旁邊的牆面都被砍垮了半截！
空氣死寂了數秒。
「……」
「……？」
「……？！！！」
幾個剛喝下酒的冒險者直接把酒噴了出來，考官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不是、等一下，這傢伙真的是新手？」
「不，不是我眼花吧？那是劍氣耶，是只有高階劍士才能使用的劍氣外放。」
「這種破壞力，真的不是S級嗎？！」
「還有誰剛剛在說他連E級都不到的？！站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周圍的冒險者們開始激烈地討論起來，現場氣氛瞬間炸開。
夜談：「…」
他嘴角微微抽搐，看著那個一臉淡定地站在場中央、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少年。
完了，這下徹底出名了。
夜談沉默地扶額。
考官嘴角還在抽搐，但還是努力恢復冷靜，咳了一聲說：「咳，這位考生，你合格了。」
這個稻草人魔像可是擁有A級的抗打能力。
考官還記得自己進公會時副會長自信滿滿的說：這個魔像從鎮上的冒險者公會建立以來都一直屹立不搖！
現在居然就這樣就沒了！？
心想著自己必須快點把這個消息會報給公會上層，考官清了清嗓子，換成了更正式的語氣：
「小卷先生，經過評估，你擁有超過A級的戰鬥能力，因此…」
「你直接通過測試，獲得A級冒險者的資格！」
全場靜了一秒，然後——
「A級！？直接A級？！公會什麼時候這麼慷慨了？」
「不不不，這種劍氣、這種殺傷力，別說A級，S級都沒問題吧？」
「他該不會是哪個王國的劍術大師失憶了吧？！」
現場再度炸鍋。
夜談捂著臉，不忍直視。
這哪裡是「撿到一個迷路少年」，這根本是撿到一個「人形災難」吧？！
他長長嘆了口氣。這下大概沒辦法再低調了。
「媽媽，凹嗚…我也要企玩！」
另一個麻煩興致高昂地從他懷裡飛出去，被夜談一把抓回來塞回斗篷底下：「你給我乖乖在這裡待著。」
小卷轉身回頭看向自己。
眼神依舊天真地看著夜談，絲毫不知道剛剛把競技場的三分之一給拆了，會是多大的麻煩。
恍然間，他將站在前方的少年與另一名久遠的故人重和在一起。
抱歉啊夜談，我好像在選拔會上一不小心用上太多力量了。
唉，你傻嗎？再這樣下去你會被選為勇者的。
那我們的團隊就是勇者小隊了！
你啊…，打魔王很麻煩的你知道嗎？在穿越前類似的動漫你也看了不少吧？
夜談低頭，無奈地笑了：「哈，真是又收了個大麻煩。」
當小卷拿到A級徽章的那一刻，冒險者公會瞬間炸開了鍋。
剛才還一片安靜的考場，此刻已經變成了瘋狂拉攏A級新人的戰場。
「兄弟！要不要來我們小隊？我們隊長是B級冒險者，很快就能升A級了！」
「小卷！我們小隊都是A級戰力，保證不拖你後腿！」
「要不考慮一下我們『龍爪戰隊』？我們可是專門攻略高階地下城的！」
冒險者們蜂擁而上，各種自吹自擂，恨不得把自家小隊吹上天。甚至有幾個B級、C級的冒險者，直接開始在旁邊內卷起來。
「我們隊裡有廚師能在地下城煮飯！」
「我們隊有商會贊助，每次出任務都住高級的旅館！」
「我們隊伍的牧師超可愛喔。」
「我們的隊長是子爵千金約娜大人，需要裝備道具直接報公帳隨你買，完成任務還能去別墅度假，還有專用的訓練場地！…」
「我們有…」
「唉—」夜談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些人爭得臉紅脖子粗，忍不住扶額。
真是的，這群人是有多缺高階戰力？
雖然說A級冒險者確實是城鎮等級的頂尖戰力，但是你們這些人，剛剛不是還滿臉譏笑的想看小卷出糗嗎？要不要這麼快認清現實。
但就在這時，小卷開口了。
他握著剛拿到的A級徽章，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
現場瞬間一片安靜。
「不用？」
「你是說，不加入任何隊伍嗎？」
眾人愣了一下，沒想到這麼多隊伍拉攏，小卷居然連考慮都沒考慮，直接拒絕了？！
「嗯。」小卷語氣平淡，「我現在已經有隊伍了。」
這句話一出口，夜談就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果然下一秒——
小卷伸出手，指向站在旁邊的夜談。
「我和夜談...，阿爾是一個隊伍的。」
「…」
「……」
「蛤——？？？」
眾人打量起夜談的魔法師袍，上面赫然是刻著「C」字樣的冒險者徽章。
場面又一次死寂了幾秒，然後瞬間爆發出比剛才更大的議論聲。
「等等，我沒聽錯吧？」
「這傢伙說……他要和那個C級魔法師組隊？」
「我、我是不是幻聽了？」
「喂，小卷，你應該知道C級和A級的差距吧？」一名A級劍士皺著眉說，「你一個A級高手，跟個C級魔法師組隊，這樣根本發揮不了你的實力！」
另一個隊伍的B級魔法師也贊同說：「對啊，從那個魔法師身上散發出的魔力波動來看，根本是普通C級水準吧？」
「實力相差這麼懸殊，這樣的隊伍，怎麼可能接得了高級的任務？」
「說不定他是故意巴著你不放的！」
眾人議論紛紛，甚至有幾個人用「你是不是腦子被門夾了」的眼神看著小卷。
夜談嘴角微微抽搐，沒想到自己閒來無事幫小卷做個測試，結果現在反過來被全場鄙視。
不對啊，我這個非當事人還得站在這裡挨罵啊？
他正打算出聲，卻見小卷皺起眉，不解地看著這些人。
「為什麼？」小卷話語中帶著一絲疑惑：「夜談很強啊。」
眾人：「唉呦喂，我沒聽錯吧？」
「這像話嗎？」
「是人聽了都會暈倒。」
夜談：「等等，你該不會真的覺得我很強吧？」
他內心早已被問號填滿。
別說旁邊的冒險者了，連他自己都沒想到，小卷對自己的評價這麼高。
「小卷，你認真的？」
「嗯。」小卷臉色平淡，卻語氣篤定：「我的直覺告訴我，你很強。」
夜談：「…」
沒有，我不強！以前有個說我很強的傢伙拉著我去打魔王。
我現在學乖了，裝弱一點，才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夜談很快就發現小卷的話不僅沒讓其他冒險者閉嘴，反而讓場面更混亂了。
「什麼鬼？」
「這魔法師哪裡強了？」
「你是沒見過真正的A級魔法師嗎？」
甚至還有人懷疑起夜談的品德。
「不會吧？C級魔法師該不會用了什麼詭異的手段，讓這名少年認為他很厲害吧？」
「比如說…洗腦魔法？」
「還是餵了什麼迷藥？」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用什麼陰險的契約道具。」
(喂喂喂，你們怎麼越講越過份啊！)
夜談：「等一下，你們這群人話能不能不要這麼難聽，我不是那種人啊？」
眼看場面越鬧越大，夜談揉了揉額頭，決定速戰速決：「總之，他是自願跟我組隊的，你們也管不著啦。」
「走，我訂好旅館了，我們回去吃飯。」說完，他直接拉起小卷的手，轉身就走。
小卷乖乖地跟在後面，沒再理會其他冒險者。
留下原地一堆炸毛的冒險者們，還在消化剛才的劇情發展——
「怎麼剛才感覺像是被當場打臉了？」
「媽的，那C級魔法師怎麼能這麼鎮定啊？」
「不管了，總之我是不信那個魔法師能跟上A級的水準。」
「沒錯，反正隊伍遲早會解散的，就等著看笑話吧。」
【待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