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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

九方思想貓 | 2025-01-24 14:46:05 | 巴幣 1180 | 人氣 461

  昨天晚上,我很久沒犯的憂鬱症發作了。
  
  那時我在通勤,交通應該順暢的時間,卻遇上了很塞的路況。在這種情況下,我知道前面肯定有車禍。這條路是竹科人必塞之路,所以只要有車禍就一定塞住。很不正常,但也正常。都是見慣的場景,我也耐心在車陣當中緩緩前進。不喜歡和附近的騎士擠來擠去,所以我會離開機車騎士鑽車縫的行伍,選一台看來駕駛安定的汽車,慢慢跟在後面行駛。
  
  沒來由地,我哭了。眼淚流在安全帽鏡片之後,沒人看得見。
  
  我心中沒有慌張,只有一點點波動。
  浮現的念頭非常簡短,是「啊,又來了。」
  
  憂鬱症不會痊癒,就像是開了陰陽眼一樣。一度打過照面,就永遠觀測得到它的存在。所以我知道它來了,而我必須起身應對才行。然而它是病,並不是病識感有了,就能應付得來的。我選擇盡量忍住眼淚,避免視線模糊,影響安全。
  
  回到家,我老實告訴老婆,我可能發作了。
  
  所以她擁抱我,讓我哭了一陣子。慢慢不知過了多久,也才緩過來。
  她說沒事了,她就在這裡。
  而我則又一次被這樣的話語所拯救。
  
  有些人不太知道憂鬱症是怎麼回事,認為憂鬱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憂鬱症,就是一直憂鬱。
  
  然而,並不是這樣的。
  
  憂鬱症是一種破碎,是生活的破碎、個人世界的破碎、生命風景的破碎。試想面前有很多泡泡,每個泡泡裡都有一個情境。這些泡泡都有名字,像是工作、學習、吃飯、運動、休息、性、陪伴、愛情……
  
  泡泡很多,圍繞著自己,產生各種顏色和光影。
  
  憂鬱症發作時,它們會先變得半透明,爾後慢慢消失。
  
  腳下的立足點也會崩裂,只有你一個人在墜落,而你不知道墜落什麼時候會停。墜落時沒有風,沒有聲音,沒有光也沒有暗,看不見天與地。
  
  知道自己正在不見,所以忍不住想要哭泣。
  能哭得出聲,表示還有轉機。
  
  在別人看來,憂鬱症發作時,人就像是什麼都不做的肉塊一樣。只有自己知道,自己還有一點點自己,快要消失的自己。
  
  我很幸運,得病那一年,老婆義無反顧辭去工作,幾乎二十四小時不放我一個人。她碰觸我、聆聽我、陪伴我,直到我重新確認,自己在哪裡。
  
  所以我沒有消失,還可以再度面對那些泡沫。斑斕、喧囂,有些煩人,但也平靜。
  
  這是為什麼,我對許多事情抱有感謝。
  因為我是被救過的人。
  我可以相信,這世界上也有人幫助我的時候,是不計代價的。
  
  得以和憂鬱症共存至今的我,如今覺得,非常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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