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道爾森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遠處的低沉腳步聲,密集而沉重。他側耳傾聽,察覺到那些腳步屬於身穿鐵靴的士兵。他眉頭緊鎖,輕輕推醒熟睡中的克萊蕾雅。
「我好想睡,這麼冷的夜晚你還吵我幹嘛?」克萊蕾雅迷迷糊糊地抱怨。
「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道爾森語氣低沉但堅定。「有一支軍隊正朝這裡前進,聽腳步聲距離不遠,可能要攻打這座村莊。如果我們不立刻離開,會被波及。」
克萊蕾雅猛然清醒,坐起身來:「那我們趕快走吧!對了,要提醒旅館老闆啊!」
「已經沒時間了。」道爾森壓低聲音,眼神鎮靜。「根據我聽到的聲音,他們不到十五分鐘就會抵達這裡。我們來不及挨家挨戶通知。」
「可是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克萊蕾雅不安地看著他。
「我知道,但如果被發現,我的身份就會暴露,這會讓事情更加複雜。妳也明白後果。」
克萊蕾雅咬住嘴唇,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我懂了,他們會派人來追捕你,事情會變得難以收場。」
「正是如此。」道爾森微微一笑,「現在快收拾東西,我們馬上走。」
兩人快速整理行裝,悄悄走出旅館。月光下,遠處的地平線上已隱約可見一大隊士兵,黑壓壓的一片像洶湧的潮水般湧向村莊。盔甲在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
「我知道我們都很累,但現在得忍耐一下,走遠點。他們恐怕不會放過這附近的任何地方。」道爾森低聲說。
「好。」克萊蕾雅也壓抑著疲憊,緊跟著他。
兩人往北方森林進發。這片森林樹木高大,枝繁葉茂,能為他們提供良好的遮蔽。他們快步行走,疲倦逐漸侵襲全身,但仍咬牙堅持,知道此刻停下就等於將自己暴露於危險中。足足走了三個小時,直到黎明的曙光微微透出,才在一處天然形成的樹洞停下休息。
「這裡可以躲避風雨,先休息一下。」道爾森指著樹洞說。
克萊蕾雅早已疲憊不堪,蜷縮進樹洞,閉上眼睛便進入了淺眠。道爾森靠在她身邊,警惕地打量四周,直到確認暫時安全後,才疲憊地合上眼睛。
黎明時分,道爾森率先醒來。他輕輕走出樹洞,伸了個懶腰,微涼的晨風輕拂過他疲憊的身體。他四處查看了一下,確定周圍沒有異常後,回到樹洞,輕拍克萊蕾雅的肩膀。
「起來吧,該走了。」
克萊蕾雅揉著眼睛,坐起身,疲倦的臉上透著不悅。「我感覺一睡一醒的,反而更累了。以後我們別再這樣了,實在太折磨人了。」
道爾森笑了笑,語氣溫柔但堅定。「我也希望不會再遇到這種情況,但危急的時候我們沒得選擇。妳現在只是因為太早起覺得疲倦,事實上我們已經休息得夠了。」
克萊蕾雅無言,默默跟在道爾森身後。她回頭看向昨晚逃離的方向,眼中透著一絲擔憂。「不知道德瑞歐村的人怎麼樣了……他們會不會被那些士兵殺害?」
道爾森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語氣變得嚴肅。「聽我說,保全自己的性命最重要。當妳有能力保護自己了,再去顧慮別人,這樣才能長久。」
「可你每次都奮不顧身地救我。」克萊蕾雅輕聲說,眼中閃過感激。
道爾森一怔,隨後轉身過來,認真地看著她。「那是因為我們有約定,我會守護妳,不讓妳受到傷害。但妳自己也很強,不需要過分依賴我,妳有能力活下去。」
克萊蕾雅羞愧地低下頭,輕聲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
「沒關係,」道爾森微笑著輕拍她的肩膀,「走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別太看扁自己,」道爾森沉聲道,「我選擇帶妳出來,不只是因為妳是一國的公主,而是妳的表現讓我相信妳值得。妳的能力和決心,一直讓我覺得妳與眾不同。」
話音剛落,他們穿過樹林的最後一片濃密樹蔭,眼前突然豁然開朗。遠處,高聳的城牆矗立在地平線上,夕陽下,那用紅磚砌成的城牆泛著古樸而莊嚴的光澤,彷彿守護著千年不倒的王國。道爾森曾問過薩庫雷德阿克傑特王國的具體位置,並在卡德加拉特的地圖上仔細研究過路線。他確認這裡無疑就是阿克傑特王國。
「我們到達目的地了。」道爾森的聲音透著一絲輕鬆。
然而,他們所處的位置位於一處懸崖邊,從這裡到城牆之間隔著數十公尺的高度,這無疑是一道艱難的屏障。道爾森看了一眼懸崖,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強健的身體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流暢的弧線,穩穩落地,毫髮無損。
克萊蕾雅站在懸崖邊,心跳加速,腳下的懸崖深不見底,讓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我快嚇死了,這懸崖至少有十幾層樓高吧!」她緊握拳頭,深吸一口氣,最終鼓起勇氣跳了下去。道爾森早已準備好,伸出雙臂接住她,感覺到她輕盈的身軀落在他手上,彷彿墜入一片柔軟的草皮。
「感覺像是躺在草地上一樣柔軟,」克萊蕾雅笑著說,心跳漸漸平復。
道爾森揚起嘴角,「這個比喻挺有意思。我們走吧。」
接下來,兩人面對的挑戰是如何進入城內。道爾森低頭沉思著,他們必須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入城,避免引起守衛的懷疑。若他直接以「七皇」的身份進城,儘管這個名號在全大陸無人不知,但他擔心阿克傑特王國的國王會懷疑他的動機,甚至派人盯上他。想到這裡,道爾森突然靈機一動,決定偽裝成另一國的使者,這樣便能順理成章地獲得國王的接見。
兩人來到城門前,站崗的守衛用銳利的目光掃視著他們。「你是從迪瓦頓派來的使者?」守衛看著道爾森的裝扮,尤其是他手中的信函,上面蓋著清晰的迪瓦頓國印章。
道爾森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遞上信件。守衛檢查了信函,雖然有些疑惑,但看不出破綻,便點頭放行。「進去吧。」
進入城內後,克萊蕾雅壓低聲音,忍不住問道:「那個印章是你用魔法偽造的吧?」
道爾森微微一笑,「當然,這是最快捷的辦法。不過小聲點,別讓人聽見了,否則麻煩可大了。」
阿克傑特王國的街道寬闊而井然有序,石板路面乾淨整潔,商販們在攤位上來來往往,各種異域商品琳瑯滿目,充滿了繁榮與生機。然而道爾森並沒有停下來欣賞街景,他目光堅定,心中清楚正事要緊。「我們直接去尤爾王城,先辦正事,等事情解決後再有時間逛街。」
克萊蕾雅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心情既緊張又期待。
「這座城市真的好大,」克萊蕾雅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聲音中透著驚訝。「比洛卡斯大上數十倍以上!」
她和道爾森從城門口走進來,經過了幾條熙熙攘攘的街道,仍然在庶民區徘徊。這裡的街道寬敞,兩側是成排的房屋,從石質的小屋到木造的大宅,反映著居民們的不同生活水準。市場上的攤販正忙碌地叫賣,各種新鮮的水果、肉類、以及從遙遠國度進口的奢侈品堆滿了攤位。空氣中瀰漫著香料與食物的混合氣味,還有來自各地的方言交織成的喧鬧聲。
「是啊,」道爾森也環顧四周,語氣平靜卻帶著洞察。「這裡的國力可能跟赫拉索王國差不多。這個國家同樣以好戰和掠奪著稱。」他的目光掠過街道上的每一個細節,觀察著建築物的堅固與華麗,還有行人們的衣著。他注意到,這裡的商人穿著華麗,顯示出國家的富庶,而那些帶著武器的士兵則隱含著隨時可以爆發的戰爭力量。
他們繼續前行,步行了將近兩個小時才抵達城堡外的巨大城牆。城牆高大厚實,隱約可見上方巡邏的士兵。城門附近,幾名全副武裝的衛兵在嚴密地守護著,每個人的眼神都如同鷹隼般銳利,隨時準備對可疑之人作出反應。道爾森輕輕一笑,毫不猶豫地再次拿出偽造的信函,就像進入城市時一樣,順利通過了守衛的檢查。
「這個偽造的真的好厲害。」克萊蕾雅仍然不由自主地對他的魔法感到驚訝。
「噓,小聲點,妳是想害死我們嗎?」道爾森一邊警告,一邊保持著警覺。
「對不起,我忘了。」
「兩位,不必如此輕聲細語。」突然,一位大臣從旁走來,聲音沉穩而有力。「待會見到國王時,禮儀是必備的,說話聲音要宏亮。」
「是,」道爾森立刻用洪亮的聲音回應。
「這樣就對了,很好。」大臣點頭示意,隨後帶領他們走進王宮。衛兵將信函交給了這位大臣,他仔細檢查後,親自帶路迎接這兩位「使者」。
宮殿內的裝飾極其奢華。天花板高高拱起,四周的牆壁鑲嵌著金色和紫色的細緻雕紋,地面上鋪著厚實的紅毯,腳踩上去猶如踏在雲端。侍從們整齊地站在兩旁,神情恭敬而嚴肅,宮殿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莊重的壓迫感。
「我們到了。」大臣停在一扇巨大的雕花木門前,門外是兩名魁梧的衛兵。「裏頭就是王位廳。我只能帶你們到這裡,還有其他事要處理。」
「非常感謝您,」道爾森恭敬地道謝,隨後推開厚重的木門,與克萊蕾雅昂首闊步地走了進去。
王位廳內光線明亮,壯麗的水晶吊燈懸掛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柔和的燭光映照出四周精雕細琢的壁畫。兩側站滿了侍從和宮廷衛士,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見。而在王座上,國王坐得端正,渾身散發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霸氣。他的身材魁梧,僅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和寬鬆的長褲,露出結實的肌肉,這些肌肉並非裝飾,而是經歷過無數戰鬥的鐵血證明。國王臉上的疤痕深深刻在皮膚上,與道爾森的傷疤相似,都是戰爭留下的痕跡,顯示出他們曾經經歷過的殘酷歲月。
「你們是?」國王的聲音低沉渾厚,如同隆隆雷聲,帶著無可置疑的威嚴。
「我們是迪瓦頓派來的使者,這是國王要我們傳來的信。」道爾森不卑不亢,穩重地向前走去,將信遞給國王。國王接過信,目光落在信件上的印記,隨即將信封拆開。
然而,當他看到信的內容時,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雙眼微瞇,眉頭緊鎖。「白紙?」他將信紙舉在面前,瞪著那空白無字的紙張,怒火逐漸在他的眼中燃燒。
「國王,請您冷靜。」道爾森在他即將爆發時迅速開口。「這不是一場戲弄,而是為了見您一面的唯一途徑。」
國王放下信,雙拳緊握,語氣依舊威嚴。「很好,讓我聽聽你們的理由,在我把你們抓進苦牢之前。」
雖然國王的聲音尚且平穩,但他眼中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
「我們知道,您最近正在籌劃一次侵略計畫,對吧?」道爾森冷靜地說。
國王瞇起眼睛,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這樣的軍事機密……你們怎麼可能知道?我王國內定有內奸,我會抓住你們,然後嚴刑拷問,直到你們說出那個內鬼是誰。」
道爾森淡然一笑,擺擺手。「不必拷問,這一切都是我們在旅途中所推測出來的,並無任何人告訴我們具體計畫。」
國王聽後冷冷一笑。「真有意思。好吧,說說看,你們是如何推斷出來的?」
「這些線索我們自然是從各地的流言蜚語中拼湊出來的,」道爾森冷靜地解釋道,目光敏銳地掃視著國王,彷彿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反應。「最近各國都蠢蠢欲動,戰爭的陰影愈來愈濃。這不會是無緣無故的,背後肯定有一股力量在推動,某個地下勢力渴望發起這場戰爭,為了從中撈取巨大利益。」
艾拉斯提克國王聽後,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雙手交疊在膝上,霸氣十足地坐在王座上。「這不是廢話嗎?」他的聲音如雷鳴般迴響在大廳內。「戰爭本來就是為了利益而打的,否則何必興兵?每一場戰爭都有損有得,而獲得更多的利益永遠是值得的,即便付出了一部分軍力。」
道爾森站在一旁,微微頷首表示理解,但他的語氣中仍然帶著一絲警告。「我明白戰爭的吸引力,但若是過於受慾望驅使,最終只會讓你失去掌控。看似繁榮的眼前利益,可能會動搖國家根基,讓整個局勢陷入失衡。」
「我不懂你這些空泛的哲理,但我明白的是,」國王的雙眼如同燃燒的火焰般盯住道爾森,聲音低沉而帶著威脅,「我不會相信一個外來人的胡言亂語。來人,將他們抓起來,押進地牢。」
隨著國王的命令,幾名士兵迅速上前。道爾森明白自己的話還不足以說服國王,但他心中早已預料到這一切。他並不反抗,只是平靜地讓士兵給他和克萊蕾雅戴上手銬。克萊蕾雅看著這一切,心中充滿了疑惑。以道爾森的實力,他完全可以輕鬆擊退這些士兵,甚至摧毀整個王宮,但他選擇了順從。
他們被帶往地下的深處,穿過狹窄的石階,來到了陰暗潮濕的地牢。四周充斥著濃厚的霉味,牆壁上滲出暗黑色的水漬,鐵柵欄鏽蝕得斑駁不堪。牢房狹小,只有一張破舊的草席,空氣悶熱壓抑,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遠處偶爾傳來水滴聲。
「你們就等著被處死吧。」獄卒站在外頭,發出嘲弄的笑聲。他的笑聲像是破裂的金屬般尖銳刺耳,隨後便大搖大擺地離去。
克萊蕾雅滿臉疑惑,等獄卒走遠後,她立刻低聲問道:「為什麼要假裝被抓起來?」
道爾森淡淡一笑,神色輕鬆。「這個國王早就和幕後的主謀聯手了,」他低聲道。「一般來說,聽到我說到這種程度,正常的國王會開始反思自己的決策。但他完全沒有反應,這說明他不是不聰明,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幕後操縱者的一部分。對他來說,我的話毫無意義,因為他已經在享受那份利益了。」
克萊蕾雅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道爾森輕聲說道:「我們暫時等待時機成熟,再伺機行動。我會設法找出那個真正的密謀者。我相信他還會回來,利用這個國王作為他的棋子繼續推動計畫。這個國王是我們的誘餌,而幕後黑手才是真正的目標。」
「密謀者在利用國王?」克萊蕾雅瞇起眼睛,若有所思地問道。
「當然,」道爾森輕輕點頭。「聰明的人總是自以為掌控了一切,但越是聰明的人,越容易忽略自己被他人利用。這樣的人,最容易被騙。」
克萊蕾雅微笑道:「道爾森,你覺得你是聰明的嗎?」
「我啊……」道爾森聳了聳肩,帶著一絲玩笑的口吻說道:「有時聰明,有時笨。沒有人能一直保持聰明。」
「我們大概要待幾天?」克萊蕾雅低聲問,眼中帶著一絲不安。
道爾森靠在冰冷的石牆上,輕聲回答:「看情況吧,剛才被抓的時候,我偷偷放了一隻監察靈在王座室,那東西是隱形的,除非對方是極高明的術士,不然不會被察覺。現在,我們只能忍耐一下,等候消息。」
他們被押入了陰暗潮濕的地牢,這裡的牆壁佈滿黴斑,石縫中滲出的水滴不斷落下,與鐵鍊摩擦的聲音相互交織,彷彿是一場無盡的嘲弄。牢房內狹窄昏暗,僅有微弱的燭光透過高處的小窗口灑入,讓人感覺到一絲寒意。時間似乎在這裡失去了意義,每一天的生活都毫無變化,只有粗糙的麵包和寡淡的水勉強維持著生命。
「還要待多久……」克萊蕾雅輕聲喃喃道,她的身影已經明顯消瘦,眼神也變得疲憊不堪。道爾森的臉龐同樣憔悴,雙眼中卻依然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在神界的克彌希亞,遠遠地注視著這一切,心中焦急如焚。她幾乎無法忍受看到道爾森與克萊蕾雅的狀況,眼看著他們日漸憔悴,卻因為神的戒律而無法伸出援手。神族的鐵律禁止隨便干涉凡人的命運,這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道爾森在這幾天幾乎不曾合眼,終於透過監察靈看到了讓他震驚的畫面。畫面中出現的男人令他萬分錯愕,他從未想過這個人會參與其中。
牢房內的蠟燭微微閃動,克萊蕾雅瞇起眼睛,凝視著監察靈投映出來的畫面。「這個人……我覺得好熟悉,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她低語道。
道爾森凝重地點頭,聲音低沉而有力:「不會錯的,這個人是希達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