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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泉 211 同窗(下)

椅子 | 2025-01-20 00:00:06 | 巴幣 2 | 人氣 25

完結聖泉
資料夾簡介
聖泉,那是最好的東西,也是最壞的東西。 它能讓任何人實現任何願望,所以人們說它是最好的東西。 但傳說尋找聖泉的路上,人們往往會失去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211 同窗(下)

伊奈茲將桌上的文件理了理,收進抽屜。

她在巫師一族中越來越受器重,連昔日同窗們的搜索任務她也不用參與,只需要處理族中文件,如今族中大小事都需要她過目。地位漸高是好事,再這樣下去,她能成為族中長老,她已經看見了。不過她看見的未來會變動,她要成為長老,前提是這樣平靜的日子能一直延續下去,中間不出差錯。

伊奈茲將桌前燭火吹熄,準備休息。她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盯著一旁的衣櫃,她知道那件白色毛衣就在裡面。比莉火刑後她從來沒穿過,卻一直收著。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鬼迷心竅將這毛衣從原主人身上取下。真的是心疼這麼好看的衣服被龍焰燒毀?還是心中隱隱企盼,希望那人能從大火中回來,再次穿上它,自己只是暫時代為保管?

伊奈茲嘆了口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忽然有人敲門。

伊奈茲:「誰?」

門外停頓了一下,才說:「我。」

伊奈茲起身開門,法蘭克走了進來。

法蘭克:「在我進門前妳的能力就該知道我是誰,還問?」見室內一片漆黑,「妳在睡覺?」

伊奈茲:「我在休息,懶的用能力。」朝他抬了抬下巴,「有事?」

法蘭克:「沒有。只是萊納斯他們都不在,挺無聊的,陪我玩吧?伊奈茲。」

雖然早就習慣法蘭克講話不按常理,但伊奈茲聞言仍是一愣,「我很忙,沒空。」

法蘭克靜靜的凝視著她,「總覺得妳變了。」

伊奈茲一呆,「因為我不陪你玩?我以前也沒陪你玩啊?」

法蘭克搖頭,「不是。妳以前是個喜歡社交的人,愛聊天、關心人,但現在的妳不一樣。變得不愛說話,成天都好沉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妳在煩惱什麼?伊奈茲?」

自從三年前,伊奈茲開始意識到什麼叫「禍從口出」、「人言可畏」,她漸漸領悟到話語的力量。無論是「天下之惡,乘龍現身」的謠言,還是獵殺女巫時對比莉的種種汙衊,都不禁讓她對謠言感到恐懼。伊奈茲不敢再大肆談論著自己預見的未來,畢竟她知道,只要她將預見的事說出去,這事多半就不會按照原本的走向,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不在意,她只知道,她喜歡說,他們喜歡聽,僅此而已。她本來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旁人鬧得天翻地覆跟她有什麼關係,只要他們仍為了能對未來窺探一二來討好自己,她就萬事俱足了。

直到親眼見證了謠言淹死比莉,伊奈茲才開始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口無遮攔心生警惕。

伊奈茲以為成天置身事外的法蘭克對旁人漠不關心,沒想到他竟然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改變,雖然訝異,面上仍不動聲色,「沒有,哪有什麼煩惱,只不過最近事情太多,太忙了,你別亂說話。」

「我聞到謊言的味道。」法蘭克瞇起眼睛,「妳在說謊,伊奈茲。最愛亂說話的人就是妳,妳卻反過來要我別亂說話?」上前嗅了嗅,「妳在害怕?妳在怕什麼?」

伊奈茲盯著法蘭克,紫羅蘭色的雙眸在黑暗中盛滿惶恐。她想將一切都告訴眼前人,但他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法蘭克的記憶只停在比莉瘋了,奪走聖泉從巫師一族叛逃,最後在一片獵殺女巫的聲浪中被處以火刑。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伊奈茲動了動唇,最終仍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法蘭克:「真不習慣妳這麼安靜。」

「那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習慣。」

這聲音?法蘭克與伊奈茲聞之色變,伊奈茲忙點亮床前蠟燭。燭光昏暗下,見一人正面向他們坐在她的桌前。

「比‧‧‧比莉?」法蘭克揉了揉眼睛,似乎在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真的是妳?」

比莉乍見法蘭克其實很開心,但她不能表現出來,她不能再將法蘭克牽扯進來,要讓法蘭克的記憶停在自己是個發瘋的女巫。

比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冷靜,「好久不見,法蘭克。」但尾音仍是微不可察的上揚。

法蘭克沒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警戒的看著她,「妳沒死?發生什麼事了?妳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比莉:「都說禍害會遺千年,我哪有這麼容易死?這副模樣?你試著從龍焰中出來仍是好手好腳就該偷笑了。」

法蘭克:「妳不是來寒暄的吧?妳來幹嘛?」

伊奈茲不敢置信的看著比莉:「妳還活著‧‧‧」

比莉:「怎麼?妳沒預見?剛才聽法蘭克說,妳變安靜了?」冷笑一聲,「這可真稀奇啊!向來最多舌的伊奈茲,老是將預見的未來掛在嘴上的伊奈茲,從來不知道閉嘴為何物的伊奈茲,竟然也有沉默的一天?是什麼讓妳改變了?妳早幾年闔上這張嘴不好嗎?」

法蘭克茫然,「妳這話什麼意思?」轉頭看一旁的伊奈茲,卻見她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

比莉瞪著伊奈茲,「她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我來,是想確認幾件事。「天下之惡,乘龍現身」是不是妳放出的謠言?」

伊奈茲緊咬下唇,冷汗直流,卻沒說話。

比莉:「妳不回答,我就當妳是默認了。就是因為妳放出這毫無根據的謠言,才會讓世人這麼害怕乘龍的加百列‧葛蘭。我問妳,妳為什麼要這麼做?」

伊奈茲能感覺到比莉的殺氣,從比莉踏進這房間時她就感覺到了,比莉身上挾帶著一股狠戾的怨念,這不是人間會有的氣息,而是只屬於來自地獄的惡鬼。

伊奈茲怕極了,無論是這來自地獄的使者或是她無法預見接下來的情況。她只能強裝鎮定,「為了自圓其說。」

比莉:「自圓其說?」

伊奈茲:「我曾預見會為巫師一族帶來毀滅的使者,那人是巫師一族的剋星。他乘著聖獸前來,但我看不清那人的面貌,我同樣看不見他身下那東西是何物,只確定那東西有一雙翅膀,牠能飛翔,牠就是這麼載著那人從天而降。我雖看不清來人,卻看見他有一雙蔚藍的海洋之眼,和一頭比朝陽燦爛的金髮,我認為那人就是加百列‧葛蘭。我將預言上報長老,長老們不相信區區一個人類之子能殲滅巫師一族,要我能看見更清晰的預言再說,但他們仍會暗中觀察加百列‧葛蘭。之後奪冠會上加百列‧葛蘭乘龍現身,我便認為我預見的那人就是他,那隻我看不見的聖獸,一定就是龍。我不想讓長老們懷疑我的能力,雖然我在預言裡沒看見那到底是不是龍,但我仍是和長老們說,我看見預言裡的聖獸是龍,我預見的人絕對是加百列無誤。長老們才會執意要加百列死,並放出「天下之惡,乘龍現身」的流言,要天下人共擒加百列‧葛蘭,這麼一來,也能正當化巫師一族處死人類之子。」

比莉:「加百列‧葛蘭如今下落不明,巫師一族卻仍與天下和平共處。別說加百列‧葛蘭會殲滅巫師一族,現在不正是反過來,巫師一族追著他跑?「天下之惡,乘龍現身」既是流言,想必妳知道真相?」

伊奈茲沉默一陣,才說:「我最近又看見了當時那個預言,這一次卻異常清晰,我不僅能清楚看見來人,也看見了聖獸。預言之人雖然有著與加百列一樣的海洋之眼,一樣的金髮,甚至與加百列長得一模一樣,但他看起來至少有二十歲,年紀比加百列略大。他身下乘的聖獸也不是龍,而是鳳凰。」

比莉聽了渾身一震,憶起當時火刑前曾做過的夢。

夢裡鳳凰挾帶一身烈焰朝自己迎面飛來,從牠身上落下一個人影,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一雙藍的發亮的眼眸卻在黑暗中熠熠生輝。那人走向自己,卻在快靠近自己時,全身著火,頓時燒了個煙飛灰滅。

三年過去,那個夢仍是歷歷在目,她清楚記得,那從鳳凰身上下來的人影,有雙與加百列相同的眼睛,和伊奈茲說的一樣。她看不清來人,伊奈茲卻說雖然神似,但那人年紀稍長於加百列,不是他。

那人既然不是加百列,又會是誰?會為巫師一族帶來毀滅?

比莉:「我能相信妳嗎?伊奈茲?」

伊奈茲:「法蘭克就在這裡,他能分辨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法蘭克:「她說的是實話。」

比莉:「因為妳一個不實的預言,將加百列‧葛蘭害慘了。伊奈茲,妳真是能靠嘴殺人。」

伊奈茲:「妳今天來是來算舊帳的?加百列‧葛蘭呢?他答應要交出來的聖泉呢?他將萊拉尼藏哪裡了?」

比莉:「萊拉尼已經被我殺了,她活著太危險,不如死了安全。至於聖泉,她死前確實留下了一點,我不願交給巫師一族,已派人另外守護,誰有本事得到就屬於誰。」

法蘭克無法辨別比莉說的是真是假,她身上已全無人氣。

伊奈茲瞪著比莉那如窟窿的雙眼,忽然臉色一白,她的眼裡佈滿血絲,咬牙:「妳對昔日同窗做了什麼?」

比莉:「就和妳看到的一樣。」

伊奈茲:「妳瘋了?比莉?這麼做是為了什麼?為了報復當年我們背叛妳,送妳上火刑場?我以為如今妳還活著,能夠不計前嫌了?」

「不計前嫌?」比莉冷笑,「妳還真敢講啊?伊奈茲?妳敢說我還不敢聽呢!妳說我今天是來算舊帳的,沒錯,我就是來算帳的。雖然當時是萊納斯、地縛靈、傑德三人合力擒我上刑場,但妳先前曾對我說:「可憐的小巫師,妳被耍得團團轉,卻渾然未覺‧‧‧」代表妳早就知情,妳和他們一樣背叛了我。妳向來對於自己預言的能力沾沾自喜,恣意說著,打亂別人的未來也不在乎。妳看見萊納斯與地縛靈的下場了?聰明如妳,想必知道接下來我打算怎麼對付妳?」

伊奈茲不理她,自顧自說:「加百列‧葛蘭呢?他在搞什麼鬼?這一切是他的計策,妳不去找他,來這裡跟我們算帳?他一手策劃,事成後,逃得不見人影,我們卻得一個一個輪著遭殃?」

比莉:「妳還有心思關心別人?猜猜看,我要怎麼對付妳?」

伊奈茲瞪著比莉,自己雖然能預見人的行為與想法,但眼前根本稱不上是「人」,她是從地獄來找自己索命的厲鬼,自己無法從她身上預見任何事。

伊奈茲想起剛才比莉來之前,法蘭克對自己說:「真不習慣妳這麼安靜。」

那時比莉說了:「那你最好從現在開始習慣。」

結合比莉剛才說的話,伊奈茲顫聲:「‧‧‧妳想讓我成為啞巴‧‧‧」

法蘭克聽了,瞬間瞪大眼睛盯著比莉。

比莉搖頭,「妳這麼愛說話的人,突然讓妳成為啞巴,妳怎麼能習慣?放心,我不會完全奪去妳說話的能力。」

不會「完全」?也就可能是「部分」?

果然,比莉接著說:「我只會剝奪妳「部分」說話的能力。妳愛將預見的未來告訴人們,藉此成為眾人焦點─妳會開始想念這滋味。從現在起,妳無法將預見的未來告訴人們,若妳說了,會從妳的嘴開始腐爛,直至全身,最終會被我在妳身上下的詛咒噬個屍骨無存。比起變成啞巴,能說話卻不能說痛苦多了。前者是別無選擇,後者則會受到許多誘惑,且需要極大的自制力。妳覺得,我會讓妳好過嗎?」

伊奈茲只覺得如墜冰窟,刺骨嚴寒蔓延至四肢百骸。但她稍微定了定心神,仔細想想,不能再預言給他人聽,雖然等同是剝奪她一大能力,但近來自己也慢慢體會什麼叫「禍從口出」,漸漸習慣安靜,老實說,三年前比莉火刑之後,她知道不只自己,他們幾個六侍都變了, 雖然表面上不說,但彼此心裡都知道,他們回不到從前那樣了。因次,對於比莉這樣的報復,雖然乍聽之下讓人心生恐懼,但想通了又不會像聽起來那樣難以接受。

伊奈茲想通了,法蘭克可沒有。

法蘭克聽了,怒喊:「妳這是做什麼?比莉?一回來就對昔日同窗下詛咒?妳剛才說,妳對萊納斯、地縛靈、傑德也做了同樣的事?妳到底是怎麼了?撿回一條命還不夠?一回來就等不及要惹事生非?」

「別說了,法蘭克。」伊奈茲淡聲:「畢竟我們曾讓比莉受龍焰之苦,這是事實,」且比起其他人,她自認比莉對自己的詛咒還算輕的了,「但有一點我想問,妳復活的這三年發生什麼事了?加百列‧葛蘭呢?他為什麼沒有遵守當初的約定?」

比莉:「妳的疑問恕我無可奉告。妳向來無所不知,偶爾也該體會一下無知的狀態。」轉頭對法蘭克說:「我沒有等不及要惹事生非,我從來不無端引戰,這你知道的,我不是來挑事,而是來復仇,一切都只是因果輪迴。你該慶幸,你不在我的復仇名單上,你若是想試試,儘管繼續跟我作對。你應該清楚,我不會顧忌什麼姐弟情,畢竟,我早就瘋了。」

法蘭克面沉如水,很多事他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比莉瘋了,最後被處以火刑。沒想到她竟然沒死,反而回來找他們一個個復仇。他痛恨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他甚至連他們幾個同窗合力將比莉送上火刑場都不記得。他本來對於比莉瘋了還半信半疑,畢竟比莉行事不按常規,在他們眼中可能就是所謂的「瘋了」。但如今她出現在自己面前,他才確定她是真的瘋了。自己的姐姐早在三年前已死,眼前這人只是個來尋仇的陌生女巫。

伊奈茲:「在妳回答我的問題之前,我不能接受妳對我這樣的報復。」

「這樣的報復?」比莉冷笑,「對妳的詛咒,我還沒說完呢,這樣妳就接受不了?」

伊奈茲與法蘭克聽了,兩人臉色瞬間慘白。

比莉卻像沒事一樣,閒話家常般:「我那件毛衣是妳拿去的?」

伊奈茲面如死灰。

比莉走向衣櫃將毛衣拿出來,動作自然流暢的彷彿她是這衣櫃的主人,她將毛衣拿在手上細細端詳,「保存的不錯,跟當時一樣。妳喜歡這東西?」

伊奈茲搞不清楚自己是捨不得這毛衣被龍焰燒毀,還是捨不得比莉回來時東西卻不在,只回答:「‧‧‧我捨不得‧‧‧」

比莉冷笑,「的確,這麼好的東西,任誰都捨不得被龍焰焚毀。但無論妳有多不捨這東西,這畢竟還是我的東西,妳沒有資格擅自奪走。」

法蘭克盯著比莉手裡的毛衣,「這是妳的東西?妳什麼時候有這件毛衣了?」

當初是你告訴加百列我有件黑長裙和這白毛衣很搭配,也是你替我回來拿裙子的‧‧‧你卻都忘了‧‧‧比莉不動聲色的看著法蘭克,心中百感交集。

法蘭克不知道比莉在想什麼,繼續說:「就算是妳的‧‧‧要不是當初伊奈茲愛惜東西,這毛衣三年前就會被燒得一乾二淨,還能留到現在讓妳翻舊帳?比莉,過去就讓它過去了,少一事不好嗎?」

比莉恍若未聞,對伊奈茲說:「妳既然這麼喜歡這東西,機會來了,妳能為自己編織,再也不用搶別人的了。妳喜歡熱鬧,喜歡人群,但妳不適合與人群為伍,因為妳愛造謠生事,唯恐天下不亂。從今以後,妳只能待在人跡罕至的深山,在山裡永無止盡的編織。縱使偶爾能碰上幾個人,妳預見他們的命運,卻不能跟他們說。」比莉彷彿已經能看見伊奈茲日後在山林裡的日子,「久而久之,世人都會知道,深山裡住著一個紡織女神,她每日每夜的編織,手上的東西,卻永遠沒有成形的一天。她似乎能洞悉未來,但能力卻讓人質疑,因為她總無法回答人們想知道的問題,人們問她什麼,她總是答非所問、避重就輕,她到底有沒有預言能力,永遠是未解之謎,就和她手上永遠存在的編織品一樣。」

下一瞬,比莉已站在伊奈茲身後,湊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一切都是因果輪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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