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錚的出現讓混亂局面暫時恢復平靜,扣除已經死亡的郭嘉鎮,三位九袋長老齊聚一堂,幫眾們都不禁認為此事在今日就會出現結論。畢竟輿論已經偏向胥明就是兇手,鍾景桓被軟禁、石岳融等人引起騷動都是間接證據,現在胥明落魄受擒更是大幅加深那些謠言的可信度。
石岳融幾位鬧事的幫眾已經被制伏。胥明派系的重要幹部即使沒有出手也難以倖免,都被呂冠銘強硬請離噴水廣場,各自帶到不同房間。
李少鋒從江建成、高淑芳的談話當中,推測鍾景桓確實依然被關著,可惜他們忙著參與後續處理,問不出更多細節。
無論如何,胥明派系可謂一敗塗地。
話又說回來,目前已經知道這是洪向德主導的一場大戲,那麼他會如何收尾就是關鍵。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已經趁著這幾日確認、制伏身處其他縣市的教徒幫眾,接著將廢棄商場內部的教徒一網打盡就結束了。
只是不曉得為何洪向德待在東海黑市附近卻還不出面。
李少鋒一邊思考一邊站在櫃位前方,表示「小凌在裡面休息,等會兒必定會親自去打招呼」,笑容滿面地推辭掉兩位香主。
在夏羽單對單打贏石岳融之後,許多派系都來攀關係,想要結識幫內這位前途無量的新人。李少鋒暗自慶幸林淺唯也跟著高淑芳離開,不再時時刻刻跟在旁邊,少去一位需要應付的人。畢竟夏羽也證實她不需要保護。
片刻,李少鋒注意到夏羽站在不遠處的轉角,左顧右盼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就低頭斂氣,混入人群當中,追上夏羽後繼續穿過一條走廊,來到堆滿石礫鋼筋的區域。
「感謝學長幫忙打掩護。」夏羽笑著說。
「幸好沒有堂主、香主硬闖,否則就會發現妳根本不在裡面。」李少鋒恢恢手,正色詢問:「探聽得如何?」
「胥明長老正好被帶到我們被審問的那間會議室,走廊有高手守著,而且邱錦成、羅錚大概都在房內,不可能在不引起騷動的情況之下進去見他。」夏羽乾脆地說。
「就算見了也沒有什麼情報好說……總該不至於對九袋長老下殺手,我們越早行動也越早讓這些事情結束。」李少鋒說。
「那麼去找洪向德,或是直接幹掉邱錦成吧,哪個好?」夏羽問。
「等等,前者還可以理解,為什麼會出現幹掉邱錦成的選項?」李少鋒反問。
「從洪向德的做法判斷,郭嘉鎮、羅錚的嫌疑很低,而我們知道胥明長老是清白的,因此鯤島丐幫與教團聯合勾結的長老就是邱錦成了……或者是候補的邱聖閔。我原本不想要這麼直接干涉他派的內部事務,但是學長不肯抽手,那麼幹掉他們也等同於讓事情強行落幕,連帶保住江建成、林淺唯的命。」夏羽攤手說。
「難道沒有換成邱錦成派系亂起來,最終演變成混戰的可能性嗎?」李少鋒思索片刻,否則說:「目前是呂冠銘代理郭嘉鎮的派系,聚集教團聯合的成員,打擊邱錦成的派系很有可能弄巧成拙。」
「我們又不清楚計畫細節,總是要賭的。」夏羽無奈地說。
「有看到范逵嗎?」李少鋒又問。
「這個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自從審問完我們後,范逵似乎就消失了,連江建成、高淑芳也不知情。雖然他原本就不是會主動告知行程的個性。」夏羽說。
「嗯……那樣還是直接去見洪向德吧,最為簡潔。只要只要傳達『鍾景桓是你的私生子』這項事實,他對於胥明長老的疑惑隨之解開,到時候再以偽裝身分附贈一個『范逵其實是站胥明陣營』的情報,剿滅教徒的混戰當中也可以避免江建成他們受襲。」李少鋒說。
「真中帶假的策略確實挺不錯,而且胥明長老想必願意幫忙圓謊,然而學長打算就這樣去見洪向德嗎?」夏羽拉了拉胸前的兩只布袋,沒好氣地問。
「總不能用李少鋒、夏羽的身分去見吧?那樣更可疑。」李少鋒皺眉反問。
「學長居然忘記有一個更適合的身分。」夏羽從懷中取出一張孟克吶喊的塑膠面具,放到嘴邊笑著說。
「阿撒托斯嗎?妳何時帶著的?」李少鋒怔然問。
「這個原本就是預備方案,如果沒有工房成員幫忙接應,只好再用其他身分斷去唐凌留下的行蹤,而且『阿撒托斯』原本就是來去自如的神祕高手,能夠向台灣各大門派的掌門直接提供建言,盡可能避免事態演變成最惡劣的結果……去年玉閣祭時也有發揮作用,否則根據銀鑰預測,夏逸舟、夏崇予都會死在那次襲擊。」夏羽隨口說。
所以依照銀鑰的預測,原本會變成夏旖歌接任掌門的情況吧?李少鋒沒有細想下去,暗忖這樣確實更好。相信與否暫且不論,比起原本默默無名的兩袋弟子,曾經向夏逸舟提出警告的高手更容易被重視。
「那麼請學長再度把風,我去換裝。」夏羽說完就閃入旁邊廁所。
夏羽以往都會針對不同的偽裝身分,使用不同的心法迴路。
黑曜薔薇的「瓦蘿莎」用《黃金聖典》的魔法迴路;蒼瓖派恩人的「阿撒托斯」用《偷星錄》的內功心法;平時瞭望塔工房成員的夏羽名義上是跟著秦樓月學武,因此用《天穹四抄》的內功心法;教導李少鋒心法時則是使用《翠華訣》,上述四個就是她所修習的主要心法迴路。
至於目前扮演的「唐凌」由於設定是低袋弟子的迷途者,也不會與掌門級數的高手敵對,因此以各種基礎心法臨機應變。
對此,楊千帆等人有過數次討論,魔武雙修需要內功心法作為主幹,而且從夏羽有辦法使用《翠華訣》獨門變化的黏勁、碎勁推測,她真正作為主幹的心法正是蒼瓖派心法,不只是《翠華訣》,也該學過蒼瓖派基礎心法的《蒼瓖總訣》、《懷石笈》、《曲帛笈》、《蘭黛笈》,對於三路劍法同樣所知甚詳。畢竟能夠使用是一回事,有辦法在教導他人又是更高難度。
換言之,夏羽至今為止遇過幾次危機,卻都不曾真正動過真格……或者說她都判斷尚沒有到需要動真格的時候。
「那樣應該也算是好事吧。」李少鋒暗自祈禱今後不會遇到夏羽需要動真格的險境,片刻就看到她換掉唐凌的服裝,穿著極為普通的襯衫與短裙,不過依然留著黑髮,單純用口罩遮住下半臉。
「沒想到這麼快就得再度假扮阿撒托斯,原本還想要多空一段時間,畢竟頻繁現身很有可能被那些掌門級數的高手看出破綻。」夏羽嘟嘴抱怨幾句,閉起眼深呼吸。
李少鋒看著夏羽再度睜開眼,忽然理解她已經從「唐凌」切換成「阿撒托斯」了。那是一種細微卻確鑿的改變,舉手投足所散發出來的氣質宛若他人,帶著基於強韌實力的堅毅自信。
「那麼請學長先回去吧,隨便找個理由敷衍掉林淺唯,如果他們被捲入什麼爭鬥就先跑再說,絕對不要出手幫忙。我跟洪向德聊完天就去找你。」夏羽偏頭說。
「等等,我跟妳去見洪向德。」李少鋒說。
「認真的?」夏羽蹙眉問。
「只要徹底斂氣又保持距離,我的氣息控制技巧可以瞞過掌門級數的高手。外面就是東海商圈,到處都是普通遊客,不會被發現的。」李少鋒說。
「那樣有什麼意義嗎?我又不會偷偷把洪向德幹掉。」夏羽不解地問。
「不是在懷疑妳,而是……樓月學姊提過要在這次任務期間,要我盡可能協助妳,或者說做為同一支隊伍的夥伴,我不會讓妳獨自去冒險。」李少鋒正色說。
「明明修為比我低,而且偽裝潛入的技術也不怎麼樣?」夏羽反問。
「那樣還是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會在不扯後腿的情況之下盡可能提供協助、掩護。」李少鋒堅持說。
「好吧,讓學長單獨行動也擔心會被捲入什麼意外當中。」夏羽鼓起臉頰,勉強同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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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被反向察覺,李少鋒不敢再度散出感知真氣,先領著夏羽前往方才感知到洪向德真氣源的位置。
那是位於商圈邊緣的巷弄民宅。從尚未拆掉的老舊招牌與落地玻璃看進去的內部裝潢判斷,一樓原本應該是餐廳,已經許久未曾營業,鐵門深鎖,門口胡亂停著幾輛機車。
由於巷弄沒有任何商家,觀光客也不會進入。
李少鋒告訴夏羽地點後就獨自折返,把握周遭環境,拉開百公尺的距離後提氣從外牆攀到屋頂,找了個可以目視該棟屋舍的位置,趴在陰影處凝神觀察。
居高臨下才發現那棟屋舍內部有個獨立中庭,原本應該是讓客人們拍照、打卡之用,此時此刻雜草叢生。角落的純白馬車、歐風涼亭也呈現久經日曬雨淋的破舊感。
洪向德獨自坐在涼亭邊緣,不發一語地望著荒蕪庭院。腳邊放著作為個人標誌的灰桿子。
看來那間店原本應該是鯤島丐幫的聚會地點之一,廢棄後無人管理,正適合洪向德就近坐鎮。李少鋒遠遠凝視著,很快就看見偽裝成「阿撒托斯」的夏羽堂堂正正步入巷弄。她站在門口片刻,隨即輕盈躍起,兩個點步就跳過屋頂,悠然落在中庭。
洪向德在夏羽踏入巷弄的瞬間就注意到異狀,皺眉瞥向巷口,不過沒有做出其他反應,直到她翩然現身中庭才淡然轉移視線。李少鋒頓時繃緊神經,開始讀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