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魔鬼與術士 第三節
根據剛才那名流氓的情報,洪亞廉等三人快馬加鞭,跑上通往「黑教堂」二樓的樓梯。
當他們踏上二樓地板的那一刻,就看到下一個敵人已經在等著他們。
「到此為止了。」
這名敵人是個身材高瘦的男子,頭上戴著鴨舌帽,壓低的帽沿遮住雙眼,上半身穿著白色運動外套,下半身穿著白色運動褲。
「我是和魔爵簽下魔鬼契約的『契約者』。」
此人聲音低沉,舉止穩重,和一樓的普通流氓們截然不同,渾身散發著令人忌憚的的強者氣息。
「我是『六手的煞星』。」
那人敞開雙臂,腋下肋骨的位置又伸出另外四隻手,骨瘦如柴,形同枯槁,六支伸開的手臂有如一面大網,擋住整個樓道,每支手上都拿著一件駭人的兵器,看起來極難對付。
「我是『黑教堂』二樓的守門人!在我的阻擋下,你們一步也別想跨越!」
這人話一說完,黑夜魅影便已經衝了出去,有如離弦飛箭一般,迅速到令人看不清身影,她在半途中轉了個圈,左腳點地,右腳踢出一記強勁的迴旋踢,腳根不偏不倚的踢在這名流氓的太陽穴上,既快又狠,這名流氓根本來不及反應,一腳被踢暈了過去。
「解決。」黑夜魅影簡潔有力的說:「繼續前進吧。」
三人沿著二樓的樓道繼續往前奔跑,很快的,他們來到一處寬廣的大廳。
這裡看起來像是「魔鬼幫」成員娛樂的場所,大廳內有撞球桌、KTV、好幾張方形矮桌,桌上擺滿毒品和菸酒。
然而,與這些娛樂設施形成鮮明的對比,是大廳內的「魔鬼幫」成員們,這裡有十幾名流氓,或坐或站,各個面露凶光,殺氣騰騰,摩拳擦掌的瞪著洪亞廉三人,看來已經準備好要大戰一場。
而在這群流氓之中,洪亞廉立刻就看見了,一個令他感到無比熟悉,又感到無比憤怒的身影。
張大慶。
那個和自己同班的不良少年,那個把自己的好友陳聰打到送醫院的兇手,那個害自己被退學的混帳,那個讓洪亞廉今天跑來攻擊「魔鬼幫」的主因。
既然張大慶人在這裡,那就證明了,他整天在校內炫耀自己是「魔鬼幫」的成員,並不是虛張聲勢的吹牛,而是鐵錚錚的事實。
鋼鐵戰士看著現場的流氓們,嘖嘖稱奇的說:「這裡有一半的人看起來好年輕,大概是國高中生而已,想不到就跑來混幫派了啊。」
黑夜魅影伸出手,指向這群流氓的後方,說:「你們看。」
在那裡,有一扇巨大的黑色木門,門上雕刻著華麗且陰森的紋路,和這整座大廳娛樂的氛圍格格不入。
黑夜魅影冷靜的說:「看來,『魔爵』就在那扇門後了。」
鋼鐵戰士說:「那就解決掉大廳裡的所有流氓,推進到那扇門前吧。」
洪亞廉則一言不發,只是死命的瞪著張大慶。
怒火,在他心中逐漸膨脹。
然後,戰鬥突然開始了。
洪亞廉率毫無徵兆的衝了出去,筆直的衝向張大慶,他的雙拳點燃兩團熊熊燃燒的大火,燃燒的比以往更加劇烈,彰顯著洪亞廉的滿腔怒火。
此時此刻,已經無關乎能不能解決「魔鬼幫」了,洪亞廉只想在張大慶囂張的笑臉狠狠地打上一拳。
與此同時,現場的流氓們也展開行動。
其中幾名流氓發生變異,增長出不屬於正常人類的器官,或是身體散發出火焰與閃電,化身成一群畸形的怪物。
「擁有超能力的罪犯。」鋼鐵戰士的聲音裡多了一份忌憚:「是和『魔爵』簽過魔鬼契約的流氓們。」
流氓們氣勢洶湧,殺聲震天,前仆後繼的圍向洪亞廉三人。
洪亞廉完全無視這群流氓的行動,只是繼續專注的衝向張大慶。
張大慶咧嘴大笑,囂張的對洪亞廉說:「你有超能力又怎樣?我也有!」
他雙拳用力一握,身體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鱗片,鱗片向外擴大面積,迅速蓋滿張大慶的上半身,這些鱗片反射著金屬的光芒,有如一片又一片的鐵甲。
張大慶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洪亞廉,驕傲自滿的說:「自從上次被『鋼鐵戰士』打倒後,我就立刻去找『魔爵』老大簽約,他給了我這一身鋼鐵鱗片,這可是真正的『鋼鐵』,能夠輕鬆擋下鋼鐵戰士『有如鋼鐵般』的拳頭。」
在張大慶得意炫耀的時候,洪亞廉已經一個箭步踏到他的面前,舉起拳頭,正在燃燒的拳頭。
張大慶仍舊傲慢的笑著:「我這身鋼鐵鱗片,就算是你的火焰拳頭也……」
「轟!」
話都還沒說完,洪亞廉的拳頭狠狠的打在張大慶的臉上!
這一拳飽含著洪亞廉對張大慶的濃烈恨意,力道太過強勁,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巨響,張大慶肥胖笨重的身軀整個被打飛出去,飛過半個大廳,然後重摔在地上,又發出一聲巨響,整個人無力的癱倒在地。
張大慶臉上的鋼鐵鱗片,被洪亞廉憤怒的火焰打得焦黑大半片,甚至有明顯融化的痕跡。
受到這種程度的攻擊,張大慶引以為豪的鋼鐵鱗片根本毫無防禦之力,僅僅一拳就徹底暈死了過去。
洪亞廉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才這情緒激動的一拳,讓洪亞廉心跳劇烈加速,短時間無法平復過來。
「就這樣?」
洪亞廉悵然若失的想著。
「就這樣?這個霸凌我一年多的不良少年,就這樣被我輕易打倒了?」
本來還以為,會有主角與大反派之間的最終決戰,會有一場激烈精彩的戰鬥,然而卻是用這麼一點也不精彩的一拳,一點也不精彩的讓戰鬥落幕了。
然後,洪亞廉恍然大悟:「說到底,張大慶根本不是什麼大反派。」
「他只不過是個仗勢欺人的小鱉三罷了。」
洪亞廉這邊的戰鬥結束了,但其他地方的戰鬥仍在繼續。
鋼鐵戰士與黑夜魅影,這兩名英雄能夠輕鬆對付「黑教堂」一樓的持槍流氓。然而,在這裡的是十幾名擁有超能力的流氓,這讓他們一時間陷入僵局之中。
「黑夜魅影」化作一道神出鬼沒的陰風,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敵人身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敵人打倒。
她是上一個世代的傳奇英雄,即便已經好幾年沒有實際打擊犯罪,但仍保有相當優秀的身手與技巧,面對有超能力的罪犯仍不落入下風。
「鋼鐵戰士」各方面的素質都比不上「黑夜魅影」,但仗著他從黑夜魅影的秘密基地拿到的新裝備,仍能勉強和擁有超能力的罪犯一戰。
然而他的情況並不樂觀,不像黑夜魅影那般游刃有餘,幾次都險喪命於敵人之手,場面相對比較危急。
洪亞廉立刻轉過身,邁開大步,跑去支援他的兩名伙伴,他知道,先在這裡三人合作打倒大廳內的所有的人,然後再一起去對付魔爵,這是最安全保險的做法。
大廳盡頭,陰森的漆黑木門後方,是個密閉的陰暗房間,憔悴高瘦的魔爵站在祭壇前方,頭垂的低低的,看著手裡的手機螢幕。
「是誰,跑來攻擊我們魔鬼幫?」
手機的螢幕上顯示的是U-hero的頁面,可以從這個頁面裡查找到,接下「討伐魔鬼幫」這項「懸賞任務」的是哪些英雄。
「鋼鐵戰士和……紅蓮術士?」
魔爵眼睛一亮,看著手機螢幕上的「術士」這兩個字。
漸漸的,他苦悶的臉龐露出一抹悽慘的笑容。
「是真的……術士嗎?」
洪亞廉轉過身,邁開大步,跑去支援他的兩名伙伴。
但他都還沒來得及開始戰鬥,大廳盡頭的漆黑木門忽然敞開,重重的拍打在兩旁的牆上,發出「蹦」的一聲巨響。
一團烏雲般的黑色大手,從黑色木門後伸了出來,有如張牙舞爪的巨蟒,迅速竄過整個大廳,伸出骨瘦如柴的細長手指,緊緊的抓住洪亞廉。
此番陡然驟變,嚇了在場所有人一大跳,無論是英雄們還是流氓們,一時間都無法做出任何反應,緊接著,那黑色大手又猛的向後一收,拖著洪亞廉的身體向後急拽,將他拉向漆黑木門的方向。
洪亞廉奮力扭動身軀,想要掙脫黑色大手的抓握,然而黑色大手的枯瘦手指,卻有如緊緊夾住的老虎鉗一般,洪亞廉一時間根本無法擺脫束縛。
最後,洪亞廉被黑色大手拖進黑色木門之中,左右兩扇門扉立刻「碰」的一聲大力闔上,將洪亞廉關在門的後方。
剛才的事件發生的太過突然,直到這時,在場的英雄和流氓們才回過神來。
「紅蓮術士被抓走了!」鋼鐵戰士緊張的大喊:「我們必須立刻去救他!」
他大步一跨,急躁的朝漆黑木門跑了過去,然而一名流氓立刻跳到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你以為我們會放你過去嗎?」流氓訕笑的說。
「滾開!」鋼鐵戰士氣急敗壞,朝那名流氓揮出重重一拳。
那名流氓舉起手掌,輕描淡寫的擋下鋼鐵戰士的全力一擊。
鋼鐵戰士抬起頭,錯愕的看著那名流氓。
「我是和魔爵大人簽過魔鬼契約的『契約者』。」流氓自信滿滿的說:「我用我的靈魂,換來無窮無盡的『蠻力』!」
鋼鐵戰士嘖了一聲,心想:「看來,這一樓層的敵人沒有那麼好對付了。」
想到這裡,他的情緒變得更加焦急,對著那名流氓毫無章法的出拳,同時怒吼:「滾開!讓我過去!」
心浮氣躁的戰鬥,當然無法造成有效的攻擊,只是平白無故的浪費力氣,眼看鋼鐵戰士已經逐漸落入下風。
就在此時,黑夜魅影對著鋼鐵戰士,沉穩的一聲命令:「冷靜!」
鋼鐵戰士被這麼一喊,不知怎麼的,還真的冷靜了不少,他一面與敵人僵持,一面對黑夜魅影說:「要我怎麼冷靜?紅蓮術士被抓走了,而且多半是被魔爵抓走的,他現在情況非常危急啊!」
黑夜魅影說:「我知道,我也很著急,但著急沒有幫助,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強迫自己維持冷靜,盡快解決這個大廳裡的敵人。除此之外,我們只能……」
黑夜魅影的語氣裡,充滿著無限的信任。
「相信紅蓮術士吧。」
畢竟,他是我帶出來的實習英雄啊。
漆黑的房間,紅色的祭壇,祭壇前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
那名男子居高臨下,看著倒在地上的洪亞廉,男子憔悴的臉龐上,一雙眼睛發出振奮的精光。
被黑色大手拖進這個房間的洪亞廉,刷的一聲立刻站了起來,擺出戒備的架式,謹慎的瞪著這名白衣男子,問:「你……就是魔爵嗎?」
「對。」那名男子言簡意賅的吐出這一個字,他的聲音如同他的外表一般,蒼白而空洞。
「你是紅蓮術士,對吧?」魔爵發問,不知怎麼的,他的聲音之中,有著難以壓抑的興奮。
洪亞廉更加警戒了,他小心翼翼的瞪著魔爵,問:「你找我要幹嘛?」
聽見洪亞廉的回答,魔爵的臉上煥發出狂喜的獰笑,他向前踏出一步,走下祭壇,走向洪亞廉,同時嘴裡迫切的問:「所以,你真的是術士嗎?」
洪亞廉被這個問題問傻了,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
魔爵興奮的追問:「你真的是術士嗎?術士不是都能控制魔鬼嗎?所以你應該能控制魔鬼吧?」
這一連串的問題,又讓洪亞廉更加疑惑了。
怎麼回事?魔爵怎麼看起來這麼癲狂?
他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是希望我幫他控制魔鬼嗎?
但是「魔鬼幫」不是崇拜魔鬼的幫派嗎?應該和魔鬼是同一陣營的啊?怎麼會希望我控制魔鬼?
說到底,世界上真的有魔鬼嗎?魔爵的超能力真的是魔鬼賜予的?又或著他只是個有妄想症、又剛好有超能力的瘋子罷了?
帶著滿腹的疑惑,洪亞廉猶豫的緩慢說出:「不……我不是術士,這只是我的英雄稱號而已,我也不知道怎麼控制魔鬼。」
聽見這番話,魔爵臉色大變,宛若五雷轟頂,他瞪大雙眼,表情既震驚又沮喪,不可置信的看著洪亞廉。
「你說……什麼?」
直到此時,洪亞廉的腦袋完全恢復清醒了,他握緊雙拳,拳頭點燃兩團熊熊烈火,對魔爵說:「別廢話了,我今天是來打倒你的!」
說罷,洪亞廉大步一跨,手臂向前一揮,燃燒的拳頭朝著魔爵的腦袋揍了過去。
面對來勢洶洶的拳頭,魔爵似乎視而不見,表情依舊十分沮喪,緊接著,沮喪化為憤怒,震驚的臉龐變成怒髮衝冠,他咬牙切齒的舉起手臂,破口大罵:
「不是術士為什麼還要自稱術士,混淆視聽,操你媽的!」
魔爵的手掌散發出一團黑色濃霧,濃霧化作一隻枯瘦的大手,正是剛才把洪亞廉拖進房間裡的大手。
魔爵的黑色大手擋住洪亞廉的火焰拳頭,兩股能量正面碰撞,發出「轟」的一聲巨響,整座「黑教堂」隨即劇烈的晃了一下,彷彿經歷了地震一般。
洪亞廉與魔爵初次交鋒,黑霧與火焰一拍兩散,只留下殘存的灰煙與硫磺味,洪亞廉踉蹌的退後了幾步,狼狽的咳了幾聲,他揮出火焰拳頭的那隻手臂感到強烈的痠痛,內心忍不住對魔爵的力量感到震驚。
這次交手,洪亞廉略占下風,但魔爵卻沒有想要趁勝追擊的樣子,他只是怒氣沖沖走向洪亞廉,繼續叫罵:
「他媽的,沒事取這個英雄稱號幹嘛?我還以為遇到真正的術士了,害我白高興一場,你他媽的有病是不是?」
魔爵現在毫無理智的張口亂罵,讓他完全沒有剛才在祭壇上高深莫測的模樣,看起來只是個歇斯底里的普通人。
原本洪亞廉都已經擺好架式,準備好與魔爵繼續再戰了,結果現在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讓洪亞廉也感到怒火中燒,忍不住開口回嗆:
「我想叫自己術士是我自己爽啦,乾你屁事喔?」
魔爵眼神絕望的看著洪亞廉,又再問了一次:「所以,你真的不是術士?你真的不會控制魔鬼?沒有騙我?」
洪亞廉氣急敗壞的說:「我騙你幹嘛啦!而且我們才打到一半欸,你一直在那邊問問問是想怎樣?」
「你到底為什麼會希望我能夠控制魔鬼?」
這個問題似乎問到了關鍵,魔爵猛的愣了一下,然後睜大雙眼、錯愕的瞪著洪亞廉。
過了幾秒鍾後,他的表情變得正常了一點,看起來似乎冷靜了許多。
「為什麼,我希望你能控制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