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ommate一睜開眼,所見到的便是與大自然格格不入的白色植被。
再一起身所見到的,是一直以來待在自己身旁的technician,現在的她似乎還沒要醒來,不過呼吸勻稱,輕輕觸摸額頭也沒有體溫異常的狀況,看樣子只是比自己稍晚回來罷了。
依靠主觀感受來判斷的話,自己被強迫離開了虛擬空間才回來的嗎?想到此處的roommate下意識用雙手輕輕拍打自己的身體,再稍稍運轉了自己的腦袋,似乎沒有因為剛剛的攻擊產生了生理與心理上的任何阻礙。
「不過,那到底是……」
就算轉念就能發出程式攻擊,剛剛遽烈的變化著實令roommate無所適從,他試著重複使用子部件嘗試再次進入虛擬世界,但卻都沒能成功。
把虛擬世界毀滅了嗎?
絕不可能。
技術上確實能透過破壞網路連線協定或摘除擁有連線機能之硬體,讓任意兩台電腦永遠連不上線,可現在擁有子部件三人擁有重新塑造出機械神的共識,即便過程會有所不同,但終究還是需要子部件的幫助。
抹消連線功能是絕無可能,若blank只是暫時使roommate無法使用,破解手法也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可是即使羅列了這麼多優勢,這種捉摸不定的朦朧感,到底該怎麼形容?
「什麼啊,你們在這睡懶覺啊。」
「……0100?」一道體感很久沒有聽到的熟悉聲音,基於同事情誼才勉強壓下那陣不協調感:「突然找來這裡,難道不需要待在ideal附近嗎?」
「我在這喔!roommate。」稍稍在一旁的ideal面帶微笑,輕輕彎腰看著還在睡覺的technician:「雖然沒有限制,但還是希望你們三人至少要有一人待在我身邊啊。」
說的也是,0100怎麼可能丟下主子自己單獨行動,即便這座島已經被家主管控住,但在還不能完全排除危險的情況下,除非像0111那種情況,否則這名忠心的侍女是不會讓ideal離開她眼皮的。
但與正經的侍女不同,道出的是溫暖和藹的聲音呢,別的不說,這聲招呼著實令roommate放下了戒心,甚至讓他忘了前一時刻的劍拔奴張。
「先說個好消息吧,剛剛已經被通知完成了這項個人項目了。」ideal笑臉盈盈,將象徵家主的手機稍稍晃了晃:「碰到家主了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位需要用這種方法,但我們成功了喔……回去以後可要好好想想怎麼犒賞你們呢。」
「幹的挺不錯,好好保持啊。」侍女拍了下roommate後背。
「喔……喔喔。」roommate順著力道,身體晃了晃。
「嗯?怎麼這反應……感覺,不太尋常喔!」ideal知道自己的顧問與侍女偶有摩擦,剛才那下應該要衝突幾句話才對,看到這罕有的反應,她輕瞇眼睛帶點調戲的語氣問:「距離拉的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呢?」
「令人惱火啊你這傢伙,不回嘴反而讓我渾身不自在。」0100補了句抱怨的話,隨後立刻嚴肅皺眉:「剛剛你們和being之間,發生了甚麼嗎?」
「0100,說過很多次了要改改,得用家主稱呼奶奶才對喔,是侍女的話應該辦的到啊……」
「是,是,我會改掉骨子裡沒有禮貌的性格。」
Roommate的心思還停留在剛剛的震撼中,沒有辦法像平時一樣一一反應兩人的對話。過了數秒鐘稍稍沉澱情緒後,roommate才緩緩開口:「0100,我想問個問題,很急。」
「那就要看你提的問題了。」
「有過完全沉浸到我們虛擬世界經驗的只剩你可以參考了……妳第一次進去時,會對現實與虛擬兩方的感受,產生混亂嗎?」
「在你老家的那次啊。」怎麼突然問這種問題呢?不過能聽出來roommate並不算是找麻煩,0100沒有過度刁難直接回答:「你也知道,我的電極具有『翻譯』功能,雖然表面上它只是做語言的轉換,可事實上,它會直接把我無法理解的意思轉化成我能接受的表達形式。」
「……說簡單一點。」
「用你聽的懂的方式言簡意賅地說,就是電極0100會明確的告訴我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差異感受。」0100下完結論後,開始覺得不對勁,皺眉問:「該不會剛剛在虛擬世界中……」
「再一問。」roommate直接打斷:「現在進得去子部件的虛擬空間嗎?」
「嗚……嘶……」0100揉了揉自己的黑色左耳,測試約莫三十秒後,緩緩搖頭:「畢竟不是出自1011體系的電極,果然還是需要有人先開啟對話後我才進得去。」
反過來說,擁有子部件的三人確實已經斷開由虛擬空間建立的聯繫了,可是roommate想不透,blank突然來這一手摧毀網路聯繫,破壞唯一能復原機械神的救命稻草,究竟為了什麼?
Blank這個人總是做出破天荒的舉動,不過最後暴露出目的時就能發現他的行為是緊扣目標,這次絕對也一樣才對。
難道說復活機械神不需要自己和子部件的作業環境嗎?可是blank確實說要復活機械神的捷徑就是重新讓所有人安裝tt-plus,在子部件只有三人擁有的情形下,唯一一個能做精密程式操控的roommate,與構成操作機械神的虛擬空間絕對不是說捨棄就捨棄的東西。
有甚麼地方,自己看漏了?還是說壓根兒就沒有消失,而是類似將對自己發動效果的程式藏起來那樣,blank這次把整個虛擬空間藏到哪裡了嗎?
「……roommate,接下來換我問你問題了。」
「回去再說,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想。」roommate沒有理會,起身的同時,也將technician的身體用肩膀拉了起來:「ideal,拜託幫我一下。」
「等一下roommate,0100她……」
「我想你的感覺是對的。」
聽到0100這九個字後,roommate動作停頓下來。
「可能technciain有著機械神的人格,就算沒有百萬人記憶,她浸潤在虛擬空間中的經驗可以讓她很清楚地意識到『虛擬』與『現實』的感受。你想盡快離開這座島,等technician醒來後再去做虛擬世界產生的變化……這樣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自己確實是這麼打算:「既然知道的話,那更應該理解離開這裡的重要性才對。在這座島上的白色團塊裡面全是一輸入到人腦中就會致死的死亡體驗,我們現在已經完成個人項目,這裡就絕對不該再次踏上來。」
「從保護小姐的前提下出發的話,的確,應該照你說的做。」
「那麼……」
「接下來換我問你問題了。」不理會對方的反駁,0100重新提出要求,她指向道路外的海洋說:「在你眼裡,海岸後面是什麼顏色?」
海岸後面是指海嗎?剛剛自己的拒絕才剛被對方的氣勢反壓回來,roommate只能順水推舟的回答:「藍色。」
「在你說出藍色以外的答案前,你沒有服從我以外的權利。」
「咦?」ideal驚訝地發出疑問:「這……這是怎麼考量的0100?」
「對小姐來說沒有任何危險……不,這麼說太武斷了。」0100似乎理解了什麼,咬起左手拇指指甲,暗暗碎念:「果然being會訂出那種項目就沒有打什麼好主意,這種任務從來都不會是獎勵……」
「……判斷現在出島很危險的話,暫時先留下沒問題。」ideal不慌不忙的指示後,進一步問:「妳的『翻譯』看到什麼東西嗎?」
「沒有想到竟然是從我開始先受到影響。」0100搖了搖頭:「那片海洋在小姐眼中應該是沒有任何變化,可是在我眼裡,沿岸海洋的色調已經轉變成黑色了。就算是0100也不會自動偵測到危險反映到視覺上。」
「這樣的話……剛剛還提到roommate,和子部件有關嗎?」ideal轉頭看向自己的顧問:「可是剛剛的顏色描述,聽起來很像是……」
「我覺得就是這麼回事了。」
對突發事件的反應或許比不上0100,但roommate並不愚鈍。
很不甘心。
不僅僅讓自己陷入艱難的困境,甚至在自己擅長領域的範疇內被對方予取予求,即使虛擬世界並不純粹由程式作為決定勝負的唯一要素,可是踏入陷阱成就對方的陰謀,roommate還是無法放下自己這般失敗。
可以的話,他甚至不想要親口說出來。
然而就在嘴唇,即將吐出事實的那一剎那。
「你不想說的話,那就由我來傳達吧。最正確的基本說明吧。」
始作俑者的聲音,竟毫無預兆的出現在本應只有四人的荒涼島嶼上。
「……blank?」
「我已經讓它們融合起來了,虛擬與現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