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26
百妖夜行雖然名為「夜」行，主舞台區的表演也確實自傍晚才開始，但攤位群及伴隨的展示自午後便開始向大眾開放。所幸活動當日晴空萬里，各區陸續湧現人潮，也能聽見他們的笑語。
與雀躍的群眾相對，除妖師協會、警方及賀輔等人從中午便分頭穿梭於各區會場，注意可疑人物，但並未有所斬獲。
下午三點半，彩欣站在離主舞台區服務台不遠的樹蔭下，和剛進行最後一次攤位巡視的沁潔會合。看著服務台時不時便有遊客索取集點活動的卡片與紀念品，彩欣有些不甘地嘆了口氣：「如果沒有恐嚇事件，人會更多吧？」
「大概是吧。」她身旁的沁潔表情凝重，環視著主舞台區的人潮：「不過光這種人數，只要人類守護者一引起騷動，就夠引起混亂了。」
原先在網路社群中頗為活躍的人類守護者，在主動寄出法陣、挑釁除妖師協會及警方後，在百妖夜行前夜轉趨低調，至今完全沒有半點動作，也不知道是突然決定收手還是已經做好恐攻準備。
「嗨、久等嘍！」
就在此時，賀輔滿臉笑意地繞過攤販及展示區的人群，向兩位女性揮了揮手。他身旁的錦懋雖一瞬間露出傻笑，但大部分時間看來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看到兩人手上提的數個塑膠袋及香味各異的小吃，彩欣作勢叨念了句：「昨天傍晚才跟你說過。」
「嘿嘿，沒吃東西就沒有力氣思考嘛！」賀輔隨手從袋中取出一串烤肉，才咬了口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可以報協會的公帳嗎？」
「沒有發票，你自行吸收喔。」「欸──」
賀輔本還想向沁潔抗議，彩欣就雙手叉腰、微噘著嘴：「所以你說要去主舞台查的事情是什麼？」
「關於涵瀅昨晚排練說的驚喜。」賀輔將口中的食物嚥下後續道：「燈光音響的人說有收到涵瀅錄製的音檔，是昨晚那位女除妖師要求要有備用的。」
「蕙茜小姐──對吧？」彩欣回想起昨天傍晚在帳棚下歇斯底里責罵的身影：「她有說理由嗎？」
「她剛才不在。好像說晚一點才會──」
「你們說的驚喜和音檔是什麼？我怎麼沒聽說過？」
賀輔才說到一半，沁潔便揮手示意要插話。而儘管周圍妖氣濃厚，賀輔也能分別沁潔大概是沒說謊：「我以為你們有節目表，不是要戒備嗎？」
「我拿到的節目表只有每組表演團體上台的預定時間，沒有寫內容。」
賀輔本還想調侃這種待遇到底有沒有重視維安，但看到沁潔處境已經夠艱難了才作罷。他解釋起昨天傍晚在服務台及主舞台旁所見的一切，也提到晚上和涵瀅共進宵夜時，談到會在唱歌後朗誦詩作。
說完後他又補充道：「而且包含其他演出者，只有涵瀅的那段有事先錄音。」
「確實有點奇怪。」沁潔一手撫著下顎思索道：「我等等打電話問她吧？」
「不了，要問就當面問。」賀輔意有所指地揚起嘴角，而就在沁潔打算追問之際，他便話鋒一轉：「妳那邊有什麼新發現嗎？」
「再去巡了攤販一次，還有確認所有人的戒備範圍。」沁潔嘆了口氣續道：「沒什麼新的訊息。」
「小鬼你呢？昨天一整天都沒看到你。」
「啊、我──」突然被點名的錦懋被嚇得顫了一下：「我昨天傍晚是去跟我爸、理事見面。」
錦懋解釋起和父親見面時，他提到對於案情及犯人的猜想，以及之所以不停辦活動，是來自各團體背後的政治角力。
賀輔聽罷雙手抱胸、幸災樂禍地調侃道：「只是辦個活動還這麼多顧忌，理事還真難為。」
沁潔無奈地聳肩：「所以打從一開始，我們就都知道不會停辦啊。」
賀輔暗自想道：也就是說，協會裡的內鬼也知道協會會硬幹，並不需要擔心恐嚇或挑釁會過火到活動中止嘍？
「對了，今天怎麼沒看到音奈？」彩欣張望四周，卻找不到音奈的身影：「她不是都跟你在一起嗎？」
「她今天臨時有事──」錦懋隨口謅了理由，便注意到賀輔充滿興趣、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眼神，索性哼了聲老實交待：「跟她吵架了。」
在賀輔和彩欣的驚呼聲中，錦懋難掩煩悶地聊起在河堤制服歐克的那天傍晚，和音奈彼此賭氣的經過。
「那你還跟姐姐說有私事。」「呀、那是──」
「小鬼，這就是你不對了。」
在沁潔露出暴虐的微笑，讓錦懋冷汗直流之際，賀輔也雙手抱胸，連連點頭說道：「不可以讓女孩子有不安全感。」
錦懋激動地雙手一攤：「不是啊！學妹對我來說就只是學妹，又沒有那種意思。音奈也應該多信任我一點吧？」
「重點是你還在音奈面前邀你學妹一起來百妖夜行，動點腦袋就知道多NG了吧？你真的靠實力單身耶。」賀輔忍不住扶額，腦中霎時閃過的眾多吐槽最終彙整成一聲嘆息：「總之你先向她道歉就對了，然後看她要不要來逛──嘖、不過現在來逛百妖夜行有點危險就是了。」
「我已經傳訊息道歉好幾次了，可是音奈她原本還已讀不回，從昨天傍晚開始就連讀都不讀了耶！」
「一定是被封鎖了，可憐哪。」
相較於賀輔一副幸災樂禍，彩欣回想起音奈平時有禮的舉止及靦腆的表情：「音奈是那樣的人嗎？」
「我也覺得不是，但現在要怎麼辦……」
錦懋困窘地垂下頭，一副喪氣樣連剛才調侃的賀輔都覺得自己說得太過頭。
「鈴──」
就在此時，彷彿是在回應錦懋的祈求，他的手機突然因來電而震動。看了眼螢幕的錦懋霎時一掃陰霾：「是音奈！太好了！」
趁著手機還在響，錦懋手指著不遠處的另一棵樹。而他還沒開口，賀輔就明白地笑了聲：「趕快去接啦！」
眼見數步之遙的錦懋邊接起電話，賀輔又忍不住搖搖頭：「看來白操心啦？」
「不過呀。」彩欣用手肘輕推了賀輔的手臂，嘟著嘴嗔道：「你明明就都懂嘛。不能讓女生覺得不安全。」
「突然說什麼？哈哈。」賀輔搔著臉頰，難掩害臊地別開目光。
「戀愛真好呀。我怎麼都沒機會。」沁潔則是死盯著兩人，充滿怨念的語氣讓她身邊彷彿圍繞一股負面情緒的煙霧。
眼看沁潔又要長篇大論散發負能量，才沒講幾句電話的錦懋便面有難色走了過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還沒掛斷電話的錦懋一和疑惑的其他人對上眼，就趕緊摀住話筒，而他說出的話更彷彿對看似停滯的搜查投下震撼彈。
「是人類守護者。他說他綁架了音奈！」
「什、什麼？」「怎麼回事？」
相較於驚呼的彩欣及沁潔，賀輔一臉凝重拿出手機，沒幾秒便將打了「開擴音」幾個字的螢幕湊到他面前。
「喂？要我說幾──突然變好吵。開擴音了是吧？也好。」
話筒另一端的人使用了變聲器，難以確認性別及年齡。透過機械發出的聲音讓人不快：「我再說一次：我就是人類守護者。雪野音奈在我手上。」
沁潔瞥了眼後方氣氛正熱鬧的攤位群，用眼神示意眾人往人潮較少的路邊移動。
移動間，賀輔瞪著手機，壓低聲線說道：「口說無憑。讓我們聽音奈的聲音。」
「協會的人嗎？那可做不到。」對方冷笑了聲續道：「現在的她是位睡美人，不過暴走後就不一定了。」
「你這傢伙──」
賀輔伸出手，制止險些要破口大罵的錦懋，隨即反問道：「你想做什麼？綁架音奈對你有什麼好處？」
「呵呵。」對方並未正面回覆，而是話鋒一轉：「亞馬諾‧錦懋，身為除妖師還和妖怪好上，吃裡扒外呀。」
「關你什麼事？」「小鬼！」
錦懋被賀輔瞪了眼，嘖了聲後不情願地閉嘴。而對方也逕自說了下去：「我想跟你玩個遊戲。你要是能夠在『真正的百妖夜行』開始前救出雪野音奈，我就取消今晚的行動。」
「如果沒有呢？」
「我知道你們的搜查陷入瓶頸了，難道要放過大好機會嗎？」對方語氣中的挑釁即便隔著話筒也鮮明可辨：「而且協會嚷著要對妖怪友善；你們要是放棄這妖怪，對我也算回頭是岸。」
賀輔壓抑著心中的不耐，瞥了眼面露不甘的彩欣後，才注意到沁潔同樣欲言又止地盯著自己。
在一片沉默中，沁潔雖感到屈辱，仍低聲下氣開口：「既然是遊戲，有提示嗎？」
「給你們機會已經很仁慈了。」對方似乎早就預料到反應，話語中藏不住得意：「不然馬上宣布停辦活動，撤回對妖怪友善的措施也行呀。」
賀輔不想被壓過氣勢，裝作游刃有餘地隨口問道：「你對我們也熟悉過頭了吧？是誰洩漏消息給你？」
「唔。」對方明顯地愣了一下，馬上轉移話題：「沒空跟你們這群偽君子閒聊──亞馬諾‧錦懋！要是雪野音奈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就來救她吧。讓我看看你能為這妖怪付出多少。」
「嗶！」在撂下狠話後，電話馬上被對方切斷。
錦懋默默地握緊手機，手臂因憤怒微微顫抖著。他咬著牙、眼神中靜靜燃燒著怒火。震驚、擔憂、訝異、憤恨，各種情緒湧上胸口，最終讓他轉過身，一刻也不想錯失地邁出腳步：「我去救音奈。」
「你要去哪裡救？」賀輔立刻抓住錦懋的手臂，挑起眉反問：「你知道她在哪嗎？」
錦懋甩開賀輔怒吼道：「不然你要我怎麼辦？音奈她是因為我才被綁架的！」
沁潔雖焦躁，但仍想說些什麼先讓錦懋冷靜下來。儘管如此，感覺此時多說多錯的她嘖了聲才開口：「總之先連絡夏斗警官，請他查手機訊號吧。」
「當然會連絡他，但等他跑法律程序太慢了。」
賀輔雙手抱胸，正想下命令，就見彩欣已經掏出手機，一手快速滑著通訊錄：「我馬上打給芳婕，問她能不能追蹤音奈的手機訊號──哥，你能不能給我她的號碼？」
「好！」
錦懋馬上點頭。三人默契十足、相互配合的模樣讓沁潔不禁淡淡一笑。
不料錦懋才剛報完電話，就又收到音奈傳來的照片。照片中的音奈輕閉雙眼、表情平靜，看起來倒在某輛汽車的後座。
本來還有一絲只有手機被偷走的希望，錦懋忍不住攢緊拳頭：「那傢伙──」
「對方連你的名字都叫得出來。知道你跟這次搜查有關的人可沒多少。」賀輔雖看著錦懋，眼神卻意有所指地飄向沁潔：「而且談到有人洩漏消息，那傢伙就開始閃躲。」
「問題是人類守護者為什麼要綁架音奈。」沁潔嘖了聲續道：「活動都要開始了，應該沒必要蒐集妖血了吧？」
「很可能是陷阱。」賀輔雙手抱胸、眼睛靈活地溜了溜：「對方可能想聲東擊西，分散現場警備的力道。」
沁潔立刻頷首附和：「原來如此，打算製造出破口，從那裏發動攻擊。」
「我也知道是陷阱啊！可是音奈她──就算是陷阱我也要跳！」
「而且最好別太指望會綁架音奈的人說話算話。就算找到音奈也不見得就能制止襲擊。」賀輔剛說完，就注意到錦懋不服氣的眼神，讓他輕笑了聲續道：「話雖如此，也不可能要你什麼都不管吧。」
錦懋一手握著拳、幹勁十足地往前一揮：「那當然啊！而且我本來就跟警備無關，離開也不會有影響！」
「嗯，所以我跟你去。」賀輔一手插腰，望向遠方人潮漸多的攤位群：「現場就靠──」
「不行，你不能去。」
正當兩人好似談妥之際，沁潔冷不防地插嘴道：「對方很可能是除妖師，你去太危險。」
「那讓彩欣也跟著就好了啊！」「賀輔先生。」
儘管錦懋馬上提議，沁潔似乎心意已決。她微闔雙眼、輕嘆了口氣後再度睜開眼：「我跟錦懋去找人類守護者和救出音奈。至於會場的安全和阻止恐怖攻擊，能不能交給你跟彩欣？」
賀輔聽了不禁倒抽一口氣，一瞬間想質疑沁潔想把重責大任往外推。
「我本來就負責抓住人類守護者。而且──」然而出乎賀輔意料，原先作風率性強勢的沁潔微微低下頭：「把錦懋和音奈捲進來，我也有部份的責任。」
「沁潔姐……」「叫我姐姐。」
雖然沁潔馬上恢復幹練的神情，瞟了依舊學不會的錦懋一眼，賀輔仍願相信剛才一瞬間的示弱是發自內心。更重要的是，她的那些話中沒有一絲虛假。
賀輔思及此，不禁咧嘴一笑：「想委託這麼難的任務，一頓飯不夠喔。」
「賀輔先生！」就在此時，在幾步之遙講完電話的彩欣急忙跑了過來：「我跟芳婕聯絡過了。她說半小時內能把手機定位發給我們。」
「小鬼，這次她房間換你去掃喔。」賀輔滿意地點頭，見錦懋也沒反對後便整理結論：「那麼就照剛才說的分頭行動。」
他看向遠方正要開始演出的主舞台、攤位區來往的遊客，最後是面前的夥伴們，而後幹勁十足地揚起嘴角。
「不管是救出音奈、還是阻止襲擊，一定要把人類守護者那傢伙的計畫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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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補充：
先祝大家2025一切順心。新的一年第一次更新果然還是希望由小說開始。小說經歷去年底的行程調整，現在平常時間應該可以好好繼續更新Case 9了，也謝謝讀者們的支持。一段時間沒有更新Case 9，真的是對追連載的讀者不好意思。
時間終於來到百妖夜行當天。錦懋提及音奈被綁架時，賀輔似乎也略懂不能讓女孩子有不安全感，論彩欣此時心裡在想什麼(X)。正當眾人以為人類守護者轉趨低調，他卻又有動作，綁架了音奈。錦懋明知是陷阱，卻仍不得不跳。與此同時，恐怖攻擊的威脅仍然籠罩著百妖夜行的主會場。分頭行動的錦懋與賀輔究竟能不能阻止最糟事態發生呢？請別錯過下次的《魔都妖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