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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這樣?」
霍琳捂著嘴巴,低聲地嚅囁。這是她看到達爾曼的慘狀後,唯一能擠出的話語。
莫阿仔細觀察達爾曼的屍體。這絕對不是什麼跌倒之類單純的意外。看上去也不像被狼群襲擊。這更像是有什麼人,對達爾曼抱有極大的恨意。
莫阿說:「難道除了我們之外,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霍琳和基利安對看一眼。霍琳說:「剛剛在屋子裡,我好像有看到窗外有人。」
莫阿問:「妳怎麼不早說?」
霍琳結結巴巴地回答:「那時候我才剛睡醒,而且我以為那就是達爾曼,所以沒有想這麼多。」
聽到這裡還潛伏著未知的敵人,妮亞內心升起一股寒意。在這荒蕪人煙的地方,其他人類比變異的生物還可怕。生物進行狩獵終歸是為了生存。其他人類就像冰上的惡靈那樣,充滿不可測的惡意。她從小就聽過很多探險隊伍,只是無意間踏進當地人的領地,就被當作入侵者屠戮殆盡。
妮亞問:「距離黑雲日已經這麼久了。這裡沒有食物,甚至也沒有陽光,真的可能有人住在這裡嗎?」
在一旁的凱爾加入話題,他說:「會不會是有北國佬跟在我們後面,眼看我們任務要成功了,就出手破壞?」
莫阿對凱爾的謬論感到頭疼。她用力按摩自己的太陽穴,說:「凱爾,還記得我們毫無阻礙地就通過挪威領土嗎?先不說這個任務是不是挪威和瑞典的合作,但它至少是被挪威政府默許的。既然如此,為什麼挪威人要破壞我們的任務?」
凱爾並沒有被說服,他說:「這就更合理了。他們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在他們領地裡拿走重要的戰略物資?他們沒有能力自己來拿,所以跟在我們後面。等到時機成熟,就想辦法要把東西據為己有。」
看爭論一時半會兒沒有結果,基利安插入對話:「隊長,先不管是不是挪威人從中作梗,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莫阿思考了一陣。她蹲下來,開始掏達爾曼的口袋,確認沒有剩下有用的東西。她站起來,對隊員說:「如果真的有其他人在這裡,他們第一件會做的事情就是破壞我們的物資和補給。我們先回營地再決定接下來的行動。」
霍琳說:「那達爾曼怎麽辦?」
莫阿搖搖頭,她說:「這種情況下,我們也沒辦法做什麼。只能先將他留在這裡了。」
說完,莫阿向隊員們揮手,指示他們開始行動。隊員們都惦記著放在營地裡的食物,頭也不回地走了。只剩霍琳還有些遲疑。雖然霍琳和達爾曼並沒有什麼交集,而且依照基利安所說,達爾曼還很討厭她。不過終歸是曾經的夥伴,霍琳在離開之前,又轉頭看了達爾曼一眼。
看著達爾曼的遺體,霍琳突然感到有種說不上的異樣——達爾曼敞開的腹腔之中,好像少了什麼。還沒細想,身後就傳來莫阿催促的聲音,霍琳只好快步跟上隊伍。
回到營地,看著清點補給、鬆一口氣的隊員們,霍琳終於想起來是什麼讓她感到奇怪。
達爾曼的肝臟不見了。
確認所有物品都沒有丟失,隊員們聚在一起商討對策,基利安首先發言。
「現在達爾曼不在了,任務還有辦法繼續嗎?」
莫阿沒有回答,她把目光投向霍琳。霍琳低下視線,對於接下來的計畫,她心裡也沒有底。
「達爾曼負責的工作是用駭客入侵的方式突破保全系統。從我讀到的資料看來,從最外面的門,到倉儲空間的最後一道保險,我們總共需要突破三道鐵門。至於鐵門長什麼樣子、要怎麼樣才能進去,我什麼都不知道。」
莫阿淡淡地說:「事到如今,我們只能放棄了嗎?」
凱爾則抱有不同的意見:「我們都走到這裡了,怎麼能連門都還沒有看到就放棄?」
莫阿搖搖頭:「有些時候,重要的是如何止損,而不是因為先前的投入,緊抓著注定會失敗的事情不放。我們已經失去了兩個隊員,雖然很殘忍,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現在重要的是我們剩下的人能不能完成任務,並且平安返回。」
基利安揉搓著他的下巴思考。他說:「不對。康納爾那傢伙只說過霍琳小姐出事任務會失敗。他從來沒有提到達爾曼在任務中的重要性。天曉得那些保全系統經過這十幾年還能不能正常運作。說不定就是幾道鐵門,也或許門根本就沒有鎖。而且就算不能突破大門,保全系統的運作情況也是很重要的情報。我們現在食物充足,剩下的成員健康狀況也沒有問題,應該像凱爾說的去目的地看看。」
妮亞也附和基利安的意見,她說:「如果鐵門沒有很厚,我也可以把門炸開。我們的定向炸彈都還在,數量也足夠。」
莫阿似乎很不想繼續任務,不過又沒辦法反駁基利安的論點。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現在就是怎麼處理敵人的問題了。霍琳小姐,妳說妳看到有人在窺探我們。妳可以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霍琳指著牆上的氣窗,她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我睡覺睡到一半醒來,抬頭就看到有個人⋯⋯臉貼著窗戶的縫隙看進來。」
莫阿抬頭,氣窗的位置很高。除非對方是身高接近三公尺的巨人,不然不可能站在地上直接看進室內。她帶領隊員們全副武裝到屋外查看。屋外的牆面上沒有新的刮痕,這表示對方沒有使用梯子等器械。基利安他跳了幾次,試著攀上窗緣。窗緣只有半個指節寬,穿上厚重的手套之後,就算力氣足夠,要看進窗戶也不容易。基利安跳下來,拍拍手上的灰塵和冰渣。
莫阿問:「怎麼樣?」
基利安搖搖頭,說:「上面沒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跡。牆上也沒有鞋印,對方可能搭了人梯。」
「所以至少有兩個人。」莫阿下結論,她說:「現在敵在明,我在暗,貿然前行太過危險。我們應該要主動出擊,反守為攻。」
制定行動方針之後,隊員們回到屋內,帶上所有物資和器械。他們預計分成兩組,基利安、凱爾和霍琳作為誘餌,依照原本的行程前往目的地。莫阿和妮亞關掉所有燈光,隱藏蹤跡,跟在後面伺機而動。
在出發之前,妮亞叫住凱爾,她說:「喂,你還記得怎麼操作炸藥嗎?」
凱爾剛來的時候,曾經向妮亞討教怎麼設置遙控炸彈。雖然妮亞否決了用炸彈作為邊界防禦的手段,不過她還是教過凱爾基本的炸彈操作方法。
凱爾回想起他第一天到這裡的時候,對妮亞畢恭畢敬的樣子。他感到有些難為情,說:「大致上還記得,怎麽了?」
妮亞從她的包裡翻出幾個方形的小盒子,她說:「現在我們的人越來越少。只有我一個人會爆破風險太大了。這是我設置好的炸彈,黏上鐵門就可以用。你帶上一些。免得我之後發生什麼事。」
凱爾接過炸彈,腦袋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就算米勒和達爾曼在凱爾眼前死去,凱爾都沒想過有一天會輪到自己。在這一刻,妮亞的話語,讓他意識到死神現在就貼在他們的後背。凱爾內心一陣驚懼。
妮亞以為凱爾因為受到託付而備感壓力。她拍拍凱爾的上臂,說:「別聳啊,你現在已經是獨當一面的『鷹眼凱爾』了。」
凱爾還想說什麼,不過身後傳來基利安和霍琳的呼喚聲。凱爾熄滅酒精爐,打開手電筒,將妮亞和莫阿留在了身後的黑暗中。
妮亞對於未知敵人的反應讓我想到熊與男人的問題。先拋開性別的議題,在社會秩序已經崩壞的形況下(例如陰屍路這樣的末日世界),大家比較害怕遇到怪物,還是陌生的人呢?我自己是更害怕遇到人呢,因為比起不能解讀意圖的怪物,會隱藏意圖的人更讓我害怕。
另外關於凱爾感受到的死亡的真實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的自我防衛,人在考慮一群人受傷或死亡的機率時,似乎都偏向認為自己不會有事。就像最近看了魷魚遊戲第二季,參賽者在投票的時候,都想著再玩一輪就退出。想要留下來的人的論點,完全無視「自己就是會死的那個人」這件事。
而且不只在虛構作品裡面,在現實世界中,從嚷嚷著要發動戰爭的狂熱分子,到呼籲保衛家園的人也會避開自己會死的想法(至少我自己是這樣)。前陣子跟主張投降的人聊天,他說:「如果敵人過來,我一定第一個投降。」本來還想說什麼,但他又說:「難道你不怕死掉嗎?死掉很可怕耶。」我就決定不繼續這個話題了。因為即使主張為了生存必須抵抗侵略,當死亡的真實感浮上心頭時,我也還是會感到害怕。從這點展開辯論,我是無法說服對方的。對於這件事,大家是怎麼看待的呢?
最後,這兩天突然發現在巴哈,GP數少於5的文章不會納入文章發表數的統計。我目前的連載,有一半的文章沒有達標,可能會影響之後續任的資格。喜歡我的作品的朋友,還請多多幫忙給GP,讓我能繼續用達人的身分為大家創作故事。謝謝大家QAQ。
下回,雙重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