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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提要:
天狗食日助射日,契使絕招誘殺聲。
陽乙遺願終須了,放勳使劍放雷鳴。
契戒慎持玉劍,莊嚴登上晉城的觀星臺。
握矛護衛在下,持符巫者在上,還有直屬工坊的弓箭部隊駐紮在瞭望臺間,共同維護儀式的進行。
五位尊者之首--羲和位居觀星臺正中央,將與分駐各方觀星臺的其他尊者共同維持屏障,讓陶唐國君專注於晉城的治安上。
大羿蟄伏於宮殿區域,整備全身的裝備,好在天狗來時立即出動。
在觀星臺上,契抬頭是見久違的天空,低頭則望排放井然的陶罐群,從陶罐封口隱約透出如星子的光芒,形成一圈一圈的銀色光環,氣勢相當驚人。
重華成立巫者集團,實獲得契的極大認同。契管理觀星臺時,妥善對待每一個陶罐,長年擦拭祭祀,直到此刻,陶罐才會發出這等銀光。
明明這裡受太陽照耀天空亮得刺眼,眼前的光環仍可蔓延到視力不及之處,如在原野上點起一支支的燭火,如星火燎原般壯觀,也恐怖。
「……」
契肅穆,靜默不語,因為他知道陶罐的銀光所代表的意思。
「都記住了嗎?」
羲和穿著整套的巫者袍裝,以黃為底,質地厚重,得承擔受施術的衝擊與後座力。他開始施術,就不易行動,必須與契通力合作。
「記住了。」契慎重握緊玉劍。
「當天狗之時,你以玉劍指引三足鳥的位置,協助大羿將軍行事。記住,天狗時間不長,你必須一次到位。」羲和提醒。
「是。」契點了頭。
契早為這天的到來準備許久,始料未及的是羲和的到訪,並向他提出的請求……
分隔線
數日前
契正於房內推算天狗預估時間表,桌几上擺滿算稿,乍看如孩童的塗鴉簿。
天界觀星學發展極佳,陶唐國君亦專長此道,契在他們的面前如魯班門前弄大斧。基於為家學揚眉吐氣的心理,契管理觀星臺後,翻閱陶唐國的紀錄,結合觀測大火的家學,試圖精確曆法。
專注的契,連推門聲都沒聽見,埋首於自己的研究中。
契所分得的房舍規模與銕吾相當,但家中成員皆善堆積大法,行走空間變得異常狹窄。他有數座如小山的書簡和隨手紀錄;大芒到處叼戰利品,小芒偶爾也效法其兄的精神,將庭院堆得亂七八糟。
來人的步伐不快,走走停停,不知是觀察環境,抑或找不到踏足之地。沒有竊賊敢光顧此地,何況契家中並無值錢之物,少了一件大芒的收藏,契也不太會在意。
在這種時間,且非他值勤時刻,巫者縱使有緊急情報,也會先在門外出聲通知。
契不免疑惑,在屋內大喊:「請問是誰?」
來人不語,契匆匆著上外袍而出,看到獨自前來的羲和,其正對大芒收集而來的戰利品擺出奇妙的神情。
契想過許多可能,就是沒想過羲和,他來不及收起尷尬的神情,只好以鞠躬的姿態帶過:「尊者……請問今晚前來……」
「……」羲和對契目前的穿搭露出微妙的眼神。
「契不意您前來,穿著較為自適,敬請見諒。」
契承認現在的儀表相當邋遢。他的內袍未以繩子緊緊綁住,並沾上了墨漬,外袍雖很正式,但沒有對準肩線。慶幸的是,他的鬍鬚還沒冒出頭。
「我剛才到集會所尋你,值勤巫者說你返家。深夜突然來訪,是我失禮了。」羲和致歉。
契眼睛微睜,不解現在是何狀況。
「可否到屋內談事?」羲和不欲在庭院罰站。
「這是契的疏忽,請入屋。」契急忙帶路。
他一入房,立刻將散亂的草紙推到角落,並清理桌几上的雜物,至少讓羲和有地方坐。
「……」羲和瞥過草紙上的圖樣,靜默不語。
「請喝茶,小舍無好水,敬請見諒。」
契送上一壺茶水供羲和潤喉。這是由過濾後的井水煮沸而成,雖不好喝,但健康無虞。
羲和不喜歡井水,但契情意殷勤,勉強持起杯;契正襟危坐,對突如其來的貴賓感到手足無措。
兩人上次相遇,是為調查少昊事而來。當時,他負責接待五位尊者,一路上都是官腔官調,還得留意口風。
直至觀星臺時,幾不吭聲的羲和對觀星臺的觀測儀器的角度調正一度,詢問這是何人所調。契坦言是自己,羲和問起原因,契乃談起家學。
五位尊者聞後,基本上認為調整角度有誤,但身為長輩又是最善星象的羲和不語,誰都不再多談。
這個話題結束得有些尷尬,契始終以為羲和是不高興的。畢竟晉城的觀星臺本由羲和管理,身為後輩的契未知會即逕行調整,確實不妥當。
羲和放下杯,隨手取得附近的草紙。紙上寫著計算公式,隨意抽張來看,很難看出門路。
契亟欲抽回草紙,但太不禮貌,只好說明:「契在計算天狗時間。」
「在天狗來時,巫者主要職責是管理城內的治安。」羲和將草紙放回原位。
契稍微低下頭,恭敬回復:「契僅欲知準確度。」
「算出結果了嗎?」羲和沒有忽略契黯淡幾分的眸光。
契以為羲和不懌於他的踰矩,未料其發問,遲疑地說:「……較陶唐國的計算早上一刻鐘左右。」
「……」羲和撫著長鬚,不語。
晉城方選在天狗來時行動,天狗出沒短促,一分一秒皆不得浪費。依契所言,若天狗比預期來得早,對後續的行動影響甚鉅。
「契會再計算……」
「你算了不止一次,結果一致嗎?」
羲和也會推算星象,一望即知計算天狗所需的篇幅。
契推測羲和此行前來非為刺探巫者機密,不再說場面話,僅是神情肅穆,點頭道:「是。」
「受三足鳥影響,近月觀星連連受阻,宮廷報告未必無誤。」羲和寧可謹慎。
契不敢有絲驕傲的神色,因為他也在晉城觀星,情況不比宮廷報告來得好。
面對契謹慎的態度,羲和切入正題:「此行前來,是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契眼睛微睜,「請問是何事?」他從未想過羲和會來找他。
「我需要一名協助指引大羿將軍射日的人員,他必須瞭解星象,並有充沛的仙氣。」羲和提出條件。
「請問協助射日是什麼意思?」契聽不太懂。
「他要在玉劍內灌輸仙氣,使其發出光芒射於天際,指出三足鳥的所在位置。而三足鳥的行動模式符合星象學,必須瞭解星象,才能預料到他下個位置。」羲和說明。
「也就是……指引者要比三足鳥快一步,但又不能過快,好讓大羿將軍及時出手嗎?」契換句話說,確認理解是否有誤。
「你很聰明。」羲和誇獎。
「嗯……」契難掩受寵若驚的神情。
「你是金屬性,你會光照一類的術法嗎?」羲和問。
契聽得此話後,終於明白羲和的意思,靦腆表示:「會用,但不算專長。」
「會用就好,這份工作主要的難處,在於長期維持仙氣釋放和指引位置。你辦得到嗎?」羲和肯定契的實力。
契早欲解除太陽的危害,但巫者和五位尊者素無合作關係,之前關係又處得微妙。他遵從禮儀而說:「契請示登比女士後,再行回復。」
「我已向放勳和登比女士提起,他們皆尊重你的意願,不必有壓力。」羲和重視禮儀,先行知會,不讓契為難。
羲和的保證讓人安心,面對這次機會,契自是說:「如果可以,請讓契加入射日行列。」
「聽你的回應,就像跟三足鳥沒有關係。」羲和對契毫無顧念太陽的生死有些異議。
「對我來說,保護自己的家鄉遠比素昧平生的親人重要多了。」契嚴肅地說。
「……如果是以前,我聽到這句話,肯定會勃然大怒。」羲和嘆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因為顧念『兄長』,您也不會來找我。」契對羲和明顯的偏愛看在眼裡。
「也是。」羲和承認不想讓陶唐國君面臨親情與公理的兩難。他主動出聲解除沉默的局面:「寅時末,相約於觀星臺,我先帶你走過流程。」
「好。」契也想趕緊進入狀態。
羲和起身出房,佇立於庭院中,對大芒收來的戰利品沉思許久。他回歸正題:「一個時辰後,我在觀星臺等你。」
「是。」契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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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唐國君拾起柔軟的絲布,細心擦拭三身陶罐的外圍。陶罐胎壁極薄,手勁必須如鳥羽拂過輕、柔、軟,遇著鳥喙等細縫則得不厭其煩,確保清出灰塵。
這是義均的專屬工作,他幾乎不假手他人,但他近日忙碌防衛,五位尊者又接手屏障,陶唐國君竟難得清閒。
「三身……」陶唐國君輕撫陶罐,內心百感交集。
義均踏入宮內,對陶唐國君的行為睜大眼睛,不解喃喃:「伯伯,你怎麼突然……」
陶唐國君擦完最後一角,平靜地說:「余在等你。」
義均向三身陶罐行禮後,對稍染塵埃的絲布皺了眉,無奈地說:「最近太忙了,都沒時間好好擦拭。」
陶唐國君捲起袖子,洗滌絲布,順道詢問:「與巫者合作得如何?」
「……還可以。」義均回答得遲疑。
陶唐國君將絲布放在一旁,等待閒暇之時拿出宮殿,以現在的天氣只要幾個時辰就會乾乾爽爽。
「你跟巫者是對等地位,尚且收斂不了脾氣;跟北方天帝部屬談事,更是嚴重。直言不諱是你的優點,但不要變成衝動行事。」陶唐國君僅從義均的反應,便知發生何事。
「我知道,但……」義均承認脾氣說上來就上來,事後也常為此後悔。
陶唐國君不讓義均找藉口,語帶訓誡:「你跟朱兒都是余太寵溺了,你得學會和其他人相處。」
「……伯伯,為何突然說這些話?」義均覺得不太舒服。
陶唐國君眼神一斂,嚴肅地說:「羲和先生之前向余提起,願和契弟再談一次。余省思甚久,決定讓你走出工坊,和其他人相處。」
「我一直都有跟巫者溝通。」義均不願被指稱為深閨中的少女。
「僅有姚君不足,你需要將眼光放得更遠,而非只在精進工藝之上。」陶唐國君說明。
「我身為匠師,自然是以精進工藝為目標。」義均尚且未提兼任護衛皇宮的重任。
陶唐國君知曉義均的性格,其與姬朱同樣固執,且性格非一朝一夕可變,再說只會起爭執。他改言:「承蒙五位尊者相助,余這次會親自帶軍,鎮守城內,由你接手巫者的治安工作。」
「……為什麼?」義均對突然改變職務感到無所適從。
「契弟已接受羲和先生的邀約,將赴觀星臺協助大羿將軍,轉由你接手治安工作。」陶唐國君告知最新情報。
「可是我……沒做過啊……」義均想起不久前的廣場騷動,萌生退卻之情。
「余會協助你,不用擔心。」陶唐國君並非將義均單獨送入狼堆廝鬥。
「……為什麼是這次?」義均仍然不解。
「余難得有空暇,也是再認識晉城的時候。」陶唐國君無奈地說。
他長期為維持屏障無以分神,或說不願聽到城內的異議而長居宮內。他受羲和的鼓舞,為了自己,也為了子嗣,再度踏出了這一步。
「我知道了。」有陶唐國君陪在身旁,義均安穩許多。
陶唐國君輕拍義均的肩膀,凝視三身陶罐,盡力為三身培育其所遺留的唯一子嗣。他又遙望西方,希望見得晉陽內的姬朱,表達父親的關懷。
若是風兒有靈,將他的思念傳達給姬朱,他必更加歡喜。然而,風兒終究自我,逕自來去,不管人世間的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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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屏氣凝神等待天狗的到來。
羲和謹慎採取契的推算:早些預備,總勝過事後修補。
五位尊者維持平常屏障的強度,不讓三足鳥發覺異常,待天狗來時再調整。
契握緊略沉的玉劍,他是指引大羿的先鋒。指引失當,既解除不了危機,更可能引來三足鳥的強攻。
一粒,一粒,沙粒不解人意地流逝。
契忐忑地緊盯沙漏,當上邊全數漏下,即是他所推算的天狗時刻。
當肉眼可見的最後一粒自上邊而下時,天邊一角隱隱發黑。
「天狗來了。」羲和下達指示。
羲和強化屏障時,眾人便以防衛觀星臺為首要目標。契必須和遠在天邊的大羿合作,為其引誘三足鳥現身。
受原始的光與熱和擔任日職的太陽所護,踏著金輪的三足鳥有最強的保護色,但當天狗逐步侵吞了光源,自體發出光芒的三足鳥將是狙擊點。
三足鳥雖然魔化,但不笨,他隱藏於安全位置,沒再多個一、二分鐘,是看不到他的。
天狗短促,契不能等到那個時候。他在晉城觀星多年,對於天空微妙的色差瞭若指掌,他將仙氣輸入玉劍,使其發射出強勁的光芒,襲向三足鳥的藏身點。
「……在那裡。」
契將玉劍的尖頂朝天一指,如雷射的光點直刺一點。它沒有正中三足鳥,但視力出色的大羿隱約瞧見金輪的幅度,拉滿了弦。
契和大羿的目標都不會是這次。三足鳥發覺奇異的光,出乎本能閃避,他踏著太陽專屬的步伐,其神秘且古老,參透箇中奧妙者甚寡。
契當然沒得到太陽舞步的分解圖,試著從平常觀察太陽的軌道中,迅速掌握三足鳥下一落點的位置。
然而,三足鳥之所以成為太陽,自是嫻熟舞步。光速般的穿梭,非肉眼所能及,何況他依然光亮,對眼睛傷害甚大。
大羿反應較快,但他同樣對舞步束手無策,整片黑暗的天空都是三足鳥的舞臺,絢麗璀璨如萬花筒般眼花撩亂。
「果然是陽乙……這場戰難打了。」羲和內心一沉。
三足鳥中舞步精湛至此者,唯有陽乙。
陽甲長任日職,陽乙才是實際上的總召。陽乙在戰鬥、防禦或輔助都很出色,是三足鳥中唯一嫻熟三種舞步者。他巧妙轉變舞步內容,便有變化莫測之用;縱使有人破解舞步,他調整速度,亦很難擊中。
「……這樣不行。」
契在一分鐘的交手中,便知光劍指引的策略不成。
光劍只有指引的功能,契縱使算到三足鳥的位置,也沒把握大羿能在第一時間射中。何況,當天空全黑之時,就不必光劍指引了。
目前天空接近全黑,陽乙削弱不少,但他只要撐到天狗結束,將再度回歸原有的實力。而且,契從他的翩然舞步中,確信他早已料想眾人將會選擇天狗之時動手,達不成偷襲之用。
契必須出其不意,斷絕陽乙的作戰節奏。他激昂地說:「羲和尊者,我要改變作法。」
「你要怎麼做?」羲和問。
「我要將他引來屏障,讓大羿將軍射中他。」契凝重地說。
這是一計險招。大羿若沒及時射中陽乙,屏障將直接承受陽乙所有的攻擊,對於施術者是極大的傷害。
「……」
一般的情況,羲和絕不會接受這項提議。但他考慮陽乙呈現弱化狀況後,吐了一口氣後說:「我同意你!」
契摘下腰間替代玉珮的陶塤,這只陶塤約雞蛋的大小,有三個吹口,音色低沉雄厚,與地籟美聲最為協調。
他對陶塤注入仙氣,吹塤調律,一心不亂。
羲和對樂音僅感氣息,未萌異狀;陽乙看似故我,但隨音律類別改變,他明顯加速了舞步。
「他進入攻擊狀況了。」羲和戒備陽乙,下令加強屏障強度。
「……」
契眼神一斂,吹出更為挑釁的樂音,逼迫陽乙正視他的存在。
陽乙憤而振翅,如契所想直攻屏障,這道衝擊力相當驚人,卻是再直線不過的路徑。
「大羿將軍,請趁現在!」契大喊。
大羿沒聽到樂音,但看得出陽乙的失常。他拉滿弦,自陽乙的後方射去一計冷箭,直接推出了受金輪保護的陽乙。
陽乙受箭,血液如墨噴灑於屏障的畫布上,完成一幅隨興花鳥畫。
「啾--」
這計不足使陽乙斃命,他匍匐掙扎不為回金輪,而是發出了震天的鳥鳴。
隨聲而來,另一隻憤怒的三足鳥光速而至,猛攻屏障,欲斷契的樂音。
「……看來是陽乙、陽丙和陽丁了。」羲和不敢大意,汗水浸潤了內襯。
「呼……」
契因源源不絕輸出仙氣,喘息聲漸大,但他不能停下。他不知三足鳥是團隊行動,不意引來附近的三足鳥,不一次解決,後果不堪後想。
天狗正因吞噬大餅而消化不良,逐漸退縮,還諸大地光芒。
「啾!」
從另一側飛來的陽丙威脅在即,大羿雖掌握他的位置,但他的實力逐漸恢復,必須使用帝俊給予的素矰。
大羿拉滿弓,將射向陽丙時,陽丁卻突然從北襲向他,他閃避成功,但這下注定射歪。
神弓手就是神弓手,血咒術影響到陽丙的金輪,擦傷了金輪內的陽丙。
陽丙對莫名的大羿、對金輪失效大慌,但契依然吹出挑釁的樂音,逼迫他進攻。
陽乙惡狠狠瞪著契,不管匍匐的身姿硬是撞開了陽丙。
「啾--」
陽乙發出抗衡的鳥鳴,試圖破壞契的樂音。他雖受重傷,但逐漸恢復的實力仍有相當的水準,契要與他的鳥鳴抗衡,絕非易事。
大羿無暇顧念陽乙和陽丙,以突襲的陽丁為念。陽丁是輔助組,戰鬥直覺不強,難和大羿對決,但拖延時間綽綽有餘。
陽乙是小隊組長,不先處理重傷的陽乙,就難解決身旁的陽丙,遑論毫髮無傷的陽丁。陽丙暫且慌亂,但待血咒術失效,他必會再發猛攻。
「……」契咬了唇,眼神一暗。
鎮守晉城的陶唐國君走到觀星臺旁,親眼目睹三隻三足鳥盤旋於屏障邊。
「這是誘殺鳥鳴……所以義均那麼痛苦。」
陶唐國君聆聽樂音,便知本陪伴於他身旁的義均為何突然摀起耳,青筋浮起,神態痛苦難堪。
契透過在陶塤內輸入仙氣達成更強大的誘殺功力。三足鳥實力甚強,仍受誘殺鳥鳴所苦,足見契的仙術造詣。
然而,將至極限的契,無法與恢復實力的陽乙對抗太久。同理,五位尊者維持屏障,也不可能同時面對三隻三足鳥的威脅。
「乙哥……」
陶唐國君目視陽乙,陽乙也瞧見了他。
陽乙渾身濁氣大起,連帶牽引了陽丙和陽丁。他掙扎不已,未知是樂音使然,或為與全身的濁氣對抗。
「濁氣……怎會突然竄起?」契對壟罩陽乙半身的濁氣起了戒備。
濁氣對屏障的損傷並無額外加乘,但它會滲入屏障內部,對維持屏障的五位尊者影響極大。
「漆凝術。」
陶唐國君自手中拋出似土粉末,使其依附於屏障上,像是油漆保護牆面不受水氣侵襲,有效阻隔濁氣的滲入。
「放……勳……」
陽乙的嗓音彷彿遭受濁氣炙燒後嘶啞,痛苦、乾涸、細微,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出他正在呼喚陶唐國君。
契停止吹奏,不可置信盯著陽乙。
三足鳥會說話,但被濁氣影響的他們幾乎說不好話;此點,證明陽乙暫且突破濁氣的侵擾。
濁氣不會放過他,持續如黑霧湧起,就要瀰漫全身,逼迫他出自本能進攻,但他不想照做,在屏障外掙扎撞擊,如前段時間數次的多次進攻。他用力一撞,亟欲撞入屏障內,瞄準方向就是陶唐國君的面前。
陽丙、陽丁亦受濁氣侵襲,但他們不同陽乙心志堅決,而有逃逸的打算。
「你是希望余……殺了你嗎?」
陶唐國君已從登比的轉述中,得知陽辛的故事。他沒在第一時間察覺陽乙的心情,不僅錯過拯救陽乙的機會,更使其造下酷熱的惡業。
陽乙持續猛撞屏障,衝擊五位尊者的維持能力,羲和右腳微彎,臉色漸有發青之象。「唔……」
陶唐國君看向契,嚴肅詢問:「契弟,你會使用靜心咒一類的樂音嗎?」
「兄長……」契對陶唐國君難得的親情展現而驚,恭敬回復:「是,我有學過凝神一類的。」
「請你吹奏樂音,余會處理後續。」陶唐國君與羲和交換眼神。
「……」羲和沉重點了頭,終究無法讓陶唐國君置身於事外。
陶唐國君抽出佩劍,劍身細長,上有刻劃雷痕,一出鞘便有紫雷纏繞劍體。他手持佩劍,益加彰顯王者的氣息,使人敬中帶畏,遙想當年他強盛的武功。
「契弟,請由你開始。」陶唐國君叮嚀。
「……是。」契吹奏和緩的樂音,寧靜如流水流過山徑,閑靜得讓人閉目傾聽。
「啾--」
陽乙施以強制留存的鳴聲,否則他無法阻止陽丙和陽丁求生的本能。
羲和默默收起屏障,讓出主位,讓陶唐國君出擊。
陶唐國君踏上主位,向陽乙悼念:「乙哥,永別了。」
「啾……啾……」陽乙短促出聲,催促陶唐國君快點。
陶唐國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揮劍,可比烈日的光芒,隨劍身上的紫雷纏繞後發出強勁的劍氣波,閃耀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陽乙受光,身軀迅速消失於紫雷中,染成濁黑的靈魂受到原始的呼喚,僅留下沾染濁氣的金輪形成沃焦,墜落於稍遠處發出巨石落地般的沉重咚聲。
從出劍到收劍,都是迅疾如閃雷,飛越影不存--這就是陶唐國君的名劍飛景。
「陽丁公子,得罪了。」
陽丁為劍氣波所嚇,驚惶突破陽乙的束縛。大羿射出專賜予陽丁的一箭,終結了陽丁的痛苦。
「……那裡!」
契看著了,急忙收起陶塤,將以術法追擊,但輕巧的陽丙早已逃出他的範圍。
大羿亦起身追之,倏地不見蹤影,但未聞箭聲,後續情況暫且不得而知。
「……」
陶唐國君單腳跪地,既是哀痛得近似心碎,亦是這道劍氣波後勁過猛。他低下頭,流出男兒少有的淚水。
羲和以防萬一,再度重開屏障,單手撫胸做祈禱貌,為陶唐國君哀悼。
「……」契雖知現在的陶唐國君悲痛欲絕,但射日僅是第一步,甘冒不敬的罵名,冷靜詢問:「請問我應做何事?」
「你……」
羲和原欲說,但陶唐國君打起精神抬起頭,向契表示:「……契弟,請你向義均通知拆除土頂,余承諾要讓百姓重見月光。」
契正色點頭,再問:「請問需由巫者回收沃焦嗎?」
染上濁氣的金輪落至地面成為沃焦,將會散發不弱的濁氣,影響周遭生態。他認為必須在第一時間回收。
「……」羲和對契的大膽有些訝異。
陶唐國君的眼眶仍紅,但已止住淚水,他拭去淚痕,強作鎮定貌:「余會去回收並淨化之,希望恢復原本的金輪還給父親大人。」
「……是。」契聽得陶唐國君的說法後,承認剛才的他不免冷酷了。
陶唐國君沉湎於哀傷中,若連契都跟著他哀傷,當貽誤大事。他乃說:「你說的沒有錯,不必自責。」
「……謝謝。」契坦然接受陶唐國君的轉圜。
陶唐國君凝視著契。兩人雖同居晉城,但關係一直冷淡,通常透過重華傳話,直到這次才有直接的見面。
羲和以為陶唐國君思及陽乙事難過,也不禁為之感懷。
陶唐國君先行振作,不讓羲和陷入感傷之海中,平穩地說:「請陪余一同為兄弟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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