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項沒有料到的情報,李少鋒不禁和夏羽對望,遲疑地問:「洪幫主應該沒有任何子女吧?」
「外界是這麼認為的,幫主本人也是如此。」胥明露出緬懷神情,片刻才繼續說:「景桓的母親姓鍾……鍾曉萍,她的雙親都是公務員,大學畢業後在建築師事務所上班,各方面都再平凡不過的女子。在他接任幫主之位不久,兩人可謂一見鍾情,深陷其中,然而幫主知道將曉萍牽扯到這邊的世界沒有好處,短短數月的相戀後就編了個理由,分手道別。」
「而那位鍾曉萍已經懷孕了?」夏羽問。
「幫主並不曉得,老夫為了確認她的消息並未走漏,奉命在日後又多觀察了數個月,意外發現她前往婦產科並且購入嬰兒用品才察覺。老夫詢問過曉萍,她堅定表示會獨自扶養孩子,那之後,老夫陸續探望過他們母子倆,不過牽扯過深就本末倒置,在景桓滿月時以幫主名義留下一筆錢就斷絕聯繫了。」胥明說。
這些細節倒是符合邱錦成所言。李少鋒暗自想著,並未找出矛盾之處。
「為何鍾景桓會成為香主?」夏羽又問。
「這個也是機緣巧合。景桓並未從曉萍口中聽到任何關於裏世界、克蘇魯遊戲的事情,卻在高中畢業後自行加入丐幫,從一袋弟子做起。老夫再度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年後,起因正好就是他的師父與范逵的那起事件,出面調解時立即認了出來,收為心腹,原本打算尊重幫主與曉萍的意願,繼續隱瞞,直到我幫面臨需要推舉出候補的關鍵時刻才向景桓道出實情。」胥明說。
「那麼他又是什麼反應?」夏羽追問。
「說是自幼就不曾有過父親,即使鍾小姐跟他提起那些往事也依然是陌生人,而且身處我幫的大家庭,幫眾都是兄弟姊妹,態度相當豁達。從你們的神情看來,確實真不知情。」胥明沉吟說。
「邱錦成長老的情報有誤,這點不曉得是福是禍。」李少鋒低聲說。
「遲早會注意到真相,不過事前知道他產生的誤會很有幫助。」胥明說。
「無論真相如何,只要邱錦成公開私生子的消息想必會引起混亂,胥長老有打算搶先公開嗎?」夏羽問。
「幫主當初靠著一己實力成為幫主,其實有不少幫眾都感到欽佩,即使是年輕一輩的幫眾也聽過相關傳說,再者,幫主這輩子孑然一生,將幫眾都當作家人,卻沒有更加親近的友人、愛人,只愛過一名女子,倘若知道曉萍已經逝世與景桓的存在,很有可能獨排眾議將景桓指定為下任幫主,那樣反而會引起反對。」胥明搖頭說。
「只因為這樣嗎?」夏羽追問。
「不曉得是什麼機緣巧合,景桓確實有著成為幫主的資質、氣量與能力,乃是幫內最適合的成為下任幫主的人。」胥明正色說。
「鍾香主真能成為幫主自然最好,那麼就繼續談下去了。」夏羽說。
「等等,海端派的滅門慘案與你們有何關係?」胥明凝重詢問。
「毫無關係。」夏羽回答說。
「這樣就有些費解了,你們理當忙得不可開交,為何還大費周章地潛入我幫?」胥明問。
「兩件事情並沒有直接關係。追根究柢,若不是洪幫主在台東堅持討人,根本不會發展成這樣。」夏羽埋怨地說。
「你們真正的條件究竟是什麼?」胥明問。
「消除名簿上面『許廣淵』這個名字。」夏羽單刀直入地說。
「許廣淵竟然是我幫幫眾嗎?」胥明詫異地問。
等等,胥明深為九袋長老,居然連這件事情也不曉得嗎?所以當初並不是因故沒有前往台東,而是直接被排除在外?他是不是被洪向德防得很嚴啊。李少鋒不禁皺眉。
「原來如此,前陣子幫主和三名長老過去台東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啊,你們希望進入地底寶庫也能夠理解了。」胥明頷首說。
「胥長老對於被疏遠的理由有什麼頭緒嗎?」夏羽乾脆地問。
「問得還真直接……我幫加入玩家協會其實是老夫堅持推動的,否則很有可能付諸流水,當時也做了不少獨斷。」胥明嘆息著說。
所以在鯤島丐幫裡面,洪向德偏向是守舊派,胥明則是改革派吧。李少鋒暗自想著,開口說:「感謝胥長老的坦白。」
「話說回來,有必要為了一名成員做到這種程度嗎?」胥明問。
「我們工房正處於一個極為關鍵的轉捩點。樓月學姊花費數年建立的基礎好不容易有機會邁向更高處,洪幫主強行要人尚是其次,如果許廣淵因此死亡,對於工房會是重大打擊。」夏羽說。
「既然加入我幫,自然就是我幫成員。」胥明皺眉說。
「丐幫在過去十幾年來有多少人失蹤,那些失蹤的幫眾當中又有多少人依然活著?並沒有批評的意思,然而我也因此得以偽裝成『唐凌』。許廣淵一旦加入丐幫,很有可能因故死亡。」夏羽說。
胥明沉默地沒有接續話題。
李少鋒暗忖剛剛話題被岔開了,現在也不好追問胥明究竟為何會被疏遠,當下繼續問:「胥長老有意願繼續交易嗎?」
「待在丐幫這些日子,我們也認為呂冠銘、邱聖閔都不是當幫主的氣量,鍾香主是最為適合的。」夏羽補充說。
「老夫會在幾日後給出回覆。」胥明說。
「沒問題,那麼順便確認,宋之欣究竟是來做什麼的?」夏羽隨口問。
「殲滅軍有整理出原本台灣教團隊伍的詳細名單,讓宋之欣跟著景桓,認出究竟哪名幫眾曾經隸屬於教團隊伍。」胥明簡潔地說。
「這個應該是執法長老的工作,而不是護幫長老的。」夏羽說。
「請兩位不要讓其他幫眾發現偽裝身分,否則交易當場作廢。」胥明並未解釋,說完率先起身離開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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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鋒和夏羽從其他路線遠離台中火車站。
已經徹底天明,方才冷清的後站街道與火車站出現行人身影,某些店家開始營業。
夏李兩人徹夜未眠,又處理完了一件大事,攔輛計程車就直接回到愛的小窩,固然注意到有幾名兩袋弟子在附近徘徊,沒有多餘心力在意,回到公寓就拉起窗簾,輪流盥洗休息。
夏羽坐在床沿,整理著長髮。
由於平常見慣了白髮,偽裝成黑髮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李少鋒突然想起以前也曾經見過夏羽染成黑髮在一中商圈走動,當時還不曉得她的身分,寒假跟同班同學去唱歌時偶然瞥到,記憶有些模糊。
「──勉強有達成任務吧,接下來就等胥明長老把名簿拿給我們了。」夏羽擦乾頭髮後再度編好「唐凌」身分的小辮子,伸著懶腰說。
「還沒有談到那邊吧,實際如何依然得等胥明長老的下一次聯繫,在這之前想辦法多少探聽出郭嘉鎮派系和呂冠銘的情報吧。」李少鋒無奈地說。
「至少情況不算太壞。」夏羽說。
「如果胥明長老突然翻臉,揭穿我們的身分該怎麼辦?」李少鋒姑且一問。
「當然抵死不認,諒他也拿不出實際證據,我們甚至可以營造出他們殺了唐凌和波啟承的情況,搶了名簿就消失,還留下一個其他派系介入的理由。胥明長老是聰明人,想必不會那麼做。」夏羽說。
「希望如此。」李少鋒嘆息著說。
「學長,接下來就是偽裝潛入任務的不同領域了,我們要恢復成原本身分去找殲滅軍一方的人交換情報,沒意外就是找羊姊吧。」夏羽說。
「要重複確認嗎?」李少鋒問。
「當然啊,又不保證胥明會全盤托出,也有可能隱瞞或誤導。到時候在羊姊面前可不能說出『唐凌和波啟承才知道的情報』,然而在說話前又不能刻意停頓,那樣實在太可疑了。」夏羽說。
「這麼高難度嗎……」李少鋒苦笑著說。
「學長平常都被燕子學姊她們稱讚油嘴滑舌的,肯定有辦法臨機應變啦。」夏羽笑著說。
「那樣並沒有在誇我吧。」李少鋒搖頭嘆息。
「稍微小睡片刻,晚點就回去吧。」夏羽說完見李少鋒準備走向角落,伸手拽住說:「保險起見待在同一間房比較好。反正是雙人床,很空喔。」
「不至於有幫眾打進來,睡哪裡無所謂吧?」李少鋒皺眉問。
「所以說了保險起見,我們在遊戲場所也一起睡呀!」夏羽說。
李少鋒無奈看著夏羽的笑臉,放棄追根究柢,側身躺到床鋪,很快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