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你又如何證明,這東西不是我的呢?」
女子略帶輕蔑地挑了挑武器。在她看來,一個人類與獸人的組合,在這艾德卡附近活動並沒有什麼奇怪,只是這治療師與德魯伊的「純法術型」配置,倒有些新奇。
雖然冒險者的隊伍配置沒有硬性規定,卻也存在著一些常規的基本戰術和職責分配。
首先戰士便是基礎,他們手持中短尺寸的直劍,有些會選擇配戴盾牌,用來作為隊伍的前鋒以及開戰的核心,是普遍活躍在冒險者之中的一線職階。
其次是斥侯或射手,他們可能配戴弓箭或是輕便的短刀暗器,運用靈活的身法和射程優勢提供火力支援,並且擔任隊伍的「眼睛」,探查遠處的情報,當然因為技術層面原因,數量略比戰士少了些。
而相對最少的便是術士或元素使,這類專職的魔法使役者有著過人的魔法天賦,並且一名強大的術者,往往需要雄厚的財力後勤,才能維持各類法術用品及耗材的開銷,因此並不是所有隊伍都會有強力的施法者,當然懷著強大魔導士夢想的新手們也所在多有,至於能不能派上用場,則是另一回事。
畢竟不管是提劍在前方衝鋒陷陣,還是站在遠處施展強大的法術,都是冒險者所追求的浪漫之一。
至於現在這名女斥侯面前,則是鮮少出現的兩位「治療師」組合。
治療師,作為一個團隊的後勤保障職階,通常不是冒險者們踏上自身旅途的首選,畢竟初期大家都得依靠自己單打獨鬥,強壯的體力和戰鬥能力則是確保收益的重要指標,因此如果能夠避免受傷,或是用便宜的藥水撐過的話,治療師也不是必要。
如此這般,治療師的主要人員大多是來自各地的曙光女神教會,或是精通德魯伊法術的施法者,他們要不是心懷虔誠的濟世信仰,就是精通生命法術。久而久之,聖職者和德魯伊法師在冒險者眼中,就成了治療師的代名詞。
眼下,一身白底金邊聖袍,手持長柄武器的聖職者治療師,以及拿著花杖,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德魯伊,單憑這女斥侯自己襲殺對手的爆發輸出,只要在對方來得及反應,並在開始治療前穩穩拿下,沒有什麼好怕的。
況且,聖職者的主動傷害手段少之又少,多半還得要有戰士在前方擋著才有空間施展。
等等,一般聖職者的權杖有這麼長嗎?算了,也不是沒見過使用長柄武器的武僧,如此以來也只能算是半個戰士,這種兩方發展學藝不精的職階,反而更好對付。
即便如此,斗篷女不禁感到疑惑,然而人都攔下了,總不好空手而歸。
「若真的是有同伴受傷需要幫助,怎麼會蒙著面孔,帶著行囊站在路邊?該不會是要誆騙心存憐憫的聖職者吧?」
見伊恩完全沒有要主動進攻的打算,苗蒔則是偷偷催動手上的花杖,數根粗壯的藤蔓在地下緩緩往眼前的不速之客伸去。
此時三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表面上看來,誰都不想先出手,並緊盯著雙方隨時可能露出的破綻。
「不把同伴叫來嗎?」
伊恩仍保持原本的姿勢,負於肩後的長槍一點都沒有被驅動的跡象。
「搶來的包袱還帶在身邊,證明妳不是很信任自己的同夥吧?就怕負責遠處埋伏的他,隨時拿著戰利品就自己逃跑。」
他緩緩朝斗篷女走去,感受到地底下有東西緩慢前進的震動,不動聲色地繼續和對方搭話。
「既然都攔人了,我給妳兩個選擇,第一,東西留下,命妳可以自己留著。」
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危險,斗篷女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明明只是個聖職者,到底是哪來的自信,膽敢和擅長靈活身法的斥候正面對戰。
「第二,我們在這打一場,東西留下,願曙光女神接納妳英勇戰死的靈魂。」
「這是聖職者該說的話嗎!?」
斗篷女忍不住吐槽,有趣的是,同一句話也出自後方的苗蒔口中。
「伊恩!聖職者不會這樣劫財的吧?不會的對吧!」三花貓獸人的貓毛炸了開來。
「哎呀『苗蒔』,這個攔路強盜現在知道我們的名字,該怎麼辦呢?」
伊恩轉過身去,似乎語句間還特地強調了自己夥伴的名字。
頓時發現失言的苗蒔,身軀不禁抖了一下,此前從沒遇到這般場面的小萌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這不是隨便就把自己的名字暴露給對手了嗎?
但眼下也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只見伊恩徐徐別過頭,繼續和斗篷女對峙。
「這位朋友別見怪,我的夥伴才剛踏上冒險一途,很多事情都還懵懂無知,請見諒。」
說罷,還深深向對方鞠恭,言行舉止盡顯從容。
「開什麼玩笑!」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輕視的斗篷女咬牙切齒,朝著躬身的伊恩直接殺去。
兩把短劍運起魔力,疾風和冰晶環繞在周圍。
(該拿出真本事,速戰速決了。)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便是舉刀往伊恩的頭頂刺去。
(首殺,先拿......咦?)
先是胸口一陣甜,緊接著,劇烈的壓迫伴隨噁心感併發。
轉眼之間,她已經朝著後方飛去。
「德魯伊,綁住她。」
不知何時已經出招的伊恩,此時的他長槍反握,槍纂朝前,顯然在剛才抬頭的瞬間,就已經用武器將對方給硬生生頂飛。
「去!」
苗蒔將花杖一抬,三條藤蔓拔地而出,接住斗篷女的同時,又將她死死纏繞在其中。
「可惡!咳呃!」
雙手和腰間被死死纏繞,只見那聖職者緩緩走來,仰望著狼狽的自己。
「被逼到這地步都還沒出手,妳的夥伴到底從哪找的?」
伊恩所表露的同情,之於現在的自己,更是諷刺。
「呸!你這般戲謔的言語,還稱得上是聖職者嗎?」
啐了口血,斗篷女虛弱地繼續挑釁道。
「就這麼咬定我還有夥伴嗎?」
她惡狠狠地看著伊恩,並且雙手一鬆,任由兩把武器掉落地面。
嗖!
鏗!
落針可聞,一股出奇的寧靜瀰漫在幾人之間。
伊恩的右手邊不遠處爆出金光,神聖之力似乎擋下了某個快速飛馳而來的物體,仔細看來,一支折斷的箭矢已經半身插入地面,上頭的疾風法術緩緩消散。
「偷襲時機抓得不錯。」
伊恩收回向旁邊刺出的長槍,重新負於肩後,左掌再次立於胸前。
「就是禁不起激將。」
言迄,他左手向下一揮,又是一道金光乍現,這次是從天而降,朝遠處的小丘上砸去。
「懲戒?什麼時候!?」
還沒來得及驚訝,斗篷女發現槍頭已經抵到了自己的胸前。
「既然妳知道我們的名字,我也不好放妳回去。」
只見槍尖劃過胸膛,比起戲弄,更像在確認什麼一般。
「也沒有艾德卡的冒險者掛牌,這樣好辦。」
伊恩轉身面向苗蒔,舉起兩根手指劃了劃圈,示意她轉過身去,而後者只是眨了眨眼,便識趣地照做。
「你想做什麼?」
斗篷女惡狠狠地看著伊恩的背影,剛才放開武器的舉動,便是她打給同伴的暗號,只要讓他們的目標以為自己失去抵抗能力,在放鬆警惕的那一刻,殺對方個措手不及。
看樣子,自己的夥伴,應該還沒放棄馳援自己才對。
「妳該不會還心存僥倖,覺得同伴還能來救妳吧?」
伊恩並沒有迴過身,只是將長槍尾端插入前方,雙手虎口輕輕刁著槍桿,慢慢低下頭。
「一擊沒有禱詞的懲戒能有什麼大威力?少裝模作樣了。」
斗篷女想著,眼下自己也沒有其他抵抗手段,看能不能為自己的支援再爭取些時間,畢竟剛才同伴也是受到突如其來的攻擊,需要重整一下態勢也是情有可原。
「可還有什麼要交代?」伊恩淡淡地問了句。
「你說什麼?」
似乎感受到頭頂出現異樣,她狼狽地抬起頭,只見原本漫天星河,此時的上方漸漸凝成一股充滿莊嚴氣息的聖光。
「等等!這是什麼法術?」發覺正在頭上匯聚的並不是懲戒,而是未知的術式時,斗篷女忍不住慌了手腳。
「作為遺言,可真是夠特別的。」
伊恩抬起頭,用長槍再次敲擊地面,霎時間,天上閃過的金光打在斗篷女身上,甚至還沒來得及讓她發出一聲叫喊。
轟!
法袍被身後的衝擊波吹起,伊恩先是撿起被丟到一旁的包袱,便頭也不回地走到苗蒔身邊,而剛才遭到法術轟擊的地方,此時連德魯伊所召喚的藤蔓都化成了灰燼,地上則是形成了一個幾公尺深的大坑,裡面還隱約看得到兩根已被燒熔的金屬條。
「還當真以為,聖職者只有懲戒一招法術用來對付人嗎?」伊恩搖了搖頭,便不再多看。
裁決聖火,不同於大部分的戰鬥型法術,聖職者如果要施展,必須處於被攻擊的後手狀態,才能作為反擊的招式使用。
又因為注定為被動攻勢,裁決聖火的威力,便是取決於目標對自己的攻擊意圖和殺傷能力的強弱而有所增減,當然,擁有審判仲裁機關的教團,也會以受審犯人的罪刑來作為裁決聖火的殺傷標準。
不過這般反擊能力如此強大的法術,仍有不少缺點。
首先便是操作門檻過高,只有信仰忠誠的聖職者,才有機會驅動這一術式。
其二,裁決聖火必須要以「生靈」為目標,畢竟亡靈不會再次被生者的罪惡或善心左右,另外對於野獸這種沒有智慧靈性的生物,或是根本不在乎善惡標準的存在,也完全沒用。
最後便是顯而易見的,這種聲光效果十足的法術法術非常、非常、非常耗魔。
就連曾經的神殿侍衛長,一天之內也不過能使用三次。當然這種事情只能讓自己知道。
繫在伊恩腰際的魔導書隱約發出藍光,周圍的魔力正在向其上的秘法結晶匯聚。
「那是什麼魔法?威力好可怕。」就連身為隊友的苗蒔,都不由得被剛才的法術震懾。
「教團的死刑術式,光線太亮,看了傷眼睛。」
畢竟是連骨灰和靈魂都能燒沒的聖火,就結果來說,伊恩也懶著去解釋這招的來龍去脈,只是簡單地提及了它的「普遍用途」。
雖然驅動這般法術肯定會被周遭數里之內的人看見,但如此大動干戈的好處,便是可以有效嚇阻其他潛藏的威脅。
想過來打劫,先問過這道聖火同不同意。
一聲長啼劃破夜空,白色的身影從天邊滑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