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後,溫慕雲一句話也沒說,起身逕自離去。
雲繡自知理虧,又擔心他對自己生氣,於是快步跟了上去,低頭默默走在他後方幾步遠的位置,一邊不時抬眼偷瞧著那道頎長背影。
一路走回房間,溫慕雲都沒有出聲,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雲繡心裡竹籃子打水似的,認識溫慕雲到現在,好像未曾見過他這麼生氣。
這,該如何是好?
進門前,她聽見溫慕雲吩咐下人去準備熱水,不禁腳步一頓。
他是要去洗浴嗎?
臥房內間的東牆前擺著一面屏風,屏風後方是一道小門,通往洗浴用的湢室,方便主人隨時沐浴。
自打溫慕雲搬回房間後,每回要沐浴,溫慕雲總是會讓她先去,而輪到溫慕雲沐浴時,她也會到外間迴避一下。
畢竟雖然隔著一道木門,但內間中還是能聽見湢室裡洗浴的聲音,令她感覺有些害臊,因此若是溫慕雲待會要沐浴,她打算先待在外間等著,就不進去了。
只是她未曾料到,等到沐浴的熱水備好後,溫慕雲忽然從內間走出,一言不發地來到她身前,隨後牽起她的手,半拉半拖的把她帶進了湢室。
看著溫慕雲轉身閂上湢室的木門,雲繡的心都快跳出來了,緊張地開口問道:「你⋯⋯不是要沐浴嗎?」
「嗯。」溫慕雲隨口應了一聲,接著就當著她的面開始寬衣。
雲繡驚慌地瞪大了眼,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也忘了要轉身迴避,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溫慕雲脫去外袍和中衣,露出肌肉分明的精壯上身,然後朝她走來。
那模樣,彷彿她是被盯上的獵物。
悄悄嚥了口唾沫,雲繡腳下不自覺往後退去,然而只退了不到兩步就撞上浴桶邊緣,再無路可退。
「你⋯⋯」話還來不及說出口,溫慕雲已然在她面前站定,並遞過一條毛巾,臉上神情似笑非笑。
「替我擦澡。」他淡淡命令道。
聞言,雲繡眼神露出困惑,疑問道:「擦澡不是都⋯⋯」
「游鷹今天不在。」溫慕雲知道她要問什麼,直接打斷道:「暗衛全員出去了,僕人們沒空,福伯不做這種事。」
「⋯⋯」雲繡第一次見識到,何謂面不改色地口說胡言。
見她沒得反駁,溫慕雲帶著一絲得意,慢悠悠地補上最後一句:「而且我手痛。」
又手痛?
溫慕雲你能不能再無恥一點?
雲繡感覺臉上像火燒似的,忍不住脫口而出說:「剛才吃飯時不是還好好的嗎?」
「所以現在痛了。」溫慕雲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雲繡無言以對。
他一定是故意的,為了剛才被捉弄的事⋯⋯
咬著唇,雲繡有些委屈地看了溫慕雲一眼,隨後就認命的將手中毛巾放進浴桶裡沾濕。
就當作是賠罪吧⋯⋯隨他捉弄了。
只要他能消氣就好。
擰掉毛巾上過多的水,雲繡抬起手臂,從他那雙寬闊結實的肩膀開始慢慢擦拭。
浴桶裡的熱水還很燙,陣陣水氣氤氳,緩緩瀰漫整間湢室,一片朦朧的白。
濕熱毛巾沿著寬挺的肩往下擦拭,在強壯而有力的臂膀上流連忘返,遲遲不肯移往他處。
兩人距離如此接近,面對赤裸著上身的溫慕雲,雲繡早已是羞澀難當,根本不敢用手去摸他厚實的胸膛,只能低頭將目光鎖在手臂上,裝傻充愣地來回擦著。
溫慕雲低頭看向身前的女人,眸裡多了幾分曖昧情愫,雲繡矮了他將近一個頭,此時垂首在他身前擦拭,只露出柔軟的髮頂,同時一縷淡香幽幽傳來,勾得他心神不寧,綺想聯翩。
確實,今晚他是臨時起意,故意要讓雲繡給他擦澡的,為了報復晚膳時的那次捉弄。
只是,似乎有些玩過火了。
一股躁動在體內蠢蠢欲動,宛如鬼迷心竅般,他陡然開口說道:「妳是不是,不懂得如何擦澡?」
說著,他一邊抓起雲繡沒拿毛巾的那隻手,攤平壓到自己胸口上,然後操控著那隻手在胸前緩緩游移。
「要從頭到尾,仔細全部擦乾淨才行⋯⋯」溫慕雲沉著目光,刻意壓低的聲音中隱約有一絲魅惑。
雲繡偏垂著頭一動也不敢動,髮鬢間依稀可見,那只小巧玲瓏的耳廓已經染滿豔色,鮮紅欲滴。
當她溫熱的掌心輕撫過胸上那處敏感的突起,溫慕雲呼吸驟然一重,一陣快意竄上脊背,只覺渾身血液恍如沸騰起來,奔湧著流過腰腹,漸漸往下匯聚。
強忍下心口悸動,溫慕雲對於她的持續沉默有些不滿,於是故意開口說:「若妳真不會,也不願意,那就別擦了,我可以找喜兒或是春梅,或是別個丫鬟來幫忙。」
聽見他這麼說,雲繡動作微微一頓。
擦澡如此肌膚相親的事情,他要找⋯⋯別的女子來幫他嗎?
要讓其他女子,見到他的身軀,還要讓那些女子,摸他⋯⋯
心裡霎時泛起一陣酸意,雲繡拋去羞怯,抬起頭望向他,黑亮的眼眸裡帶著幾分迷濛與緊張,輕聲回道:「我行的,你別叫她們來。」
她不要別的女子碰他!
就算只有一下也不行。
鼓起勇氣,雲繡將拿著毛巾的手移到溫慕雲胸前,一下一下仔細擦拭,另一隻手則是輕輕扶在他堅硬起伏的腹肌上。
白氣蒸騰之間,心中那股曖昧不明的情愫在暗暗蛻變著,兩人倏然一起沉默下來,無聲以對。
須臾,溫慕雲突然拉開她的手,轉過身背對她,低啞著聲音說道:「妳還是擦背吧。」
雲繡從氣氛中回過神來,對他的舉動感到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重新擰了毛巾,開始幫他擦背。
纖細巧指隔著溫熱毛巾在糾結賁起的背肌上遊走著,溫慕雲強忍著顫慄,鼻間氣息愈漸沉重,心裡有些後悔。
怎料到今晚臨時意起整了這麼一齣,結果整到的卻是自己。
幸好,她沒有發現剛才自己身上驟起的異狀。
為避免雲繡起疑,溫慕雲沒有立刻將她趕走,打算先藉由擦背掩飾一下,卻未曾想連擦背都能是一種煎熬。
「行了,妳出去吧。」害怕自己下一刻就要憋不住,他終於出聲讓雲繡離開。
雲繡愣了愣,不自覺回說:「可是,我還沒擦完⋯⋯」
溫慕雲用力閉上眼睛,啞著嗓子沉聲說:「我要入浴桶,妳是想留下來幫我?」
入浴桶⋯⋯
雲繡臉一紅,將手中毛巾擱在浴桶邊上,口中聲若蚊蚋:「不,不是⋯⋯你自個兒脫就行。」
隨後她踏著細碎步伐,急急忙忙走向木門邊,拉開門栓跑了出去。
身後傳來木門掩上的聲響,溫慕雲仰面重重喘出一口氣,俊臉上一片潮紅。
*****
是夜,雲繡依他所言,回到房間睡了。
看她緊張得連外衣都不敢脫,就想爬上床和衣而睡,溫慕雲立刻扳起臉念了幾句,她才老老實實地脫下外衣,輕手輕腳從床尾上來,爬進內側躺好,側著身子面朝外,緊攏身上的錦被,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為何要如此戒備?他又不會吃了她。
何況若真要吃,她再如何戒備也沒用⋯⋯
溫慕雲暗暗嘆氣,心底有點無奈。
眼看兩人都已躺好,溫慕雲將手伸出床帳,準備要滅掉床邊案几上的燈。
「等等!」雲繡突然出聲叫住他。
他好奇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雲繡神色有些侷促,訥訥地問說:「今晚別熄燈⋯⋯好嗎?」
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溫慕雲沒好氣地回道:「不熄燈如何睡覺?」說完直接拿起滅燭罩將燭火蓋上。
房中頓時陷入黑暗,唯見窗外玉鉤照進一地月色,卻透不進床上那片紅色繡帳。
雲繡緊緊裹在錦被中,聽著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思緒紛亂。
溫慕雲為什麼會忽然讓她回房睡?還提到什麼夫妻同床共寢⋯⋯
莫非,他是想要⋯⋯
旖旎情思在腦海裡不斷翻飛,然而眼前的黑暗中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似乎溫慕雲真的就只是單純要和她同床一起睡覺而已。
聽著身旁那沉穩的鼻息,雲繡漸漸安下心來,同時心裡閃過一絲莫名的失望,隨後又為自己出現這份情緒而感到訝異。
此刻,她心裡是否在期待著什麼?
雲繡閉起眼,不敢再胡思亂想。
體內的疲憊緩緩湧現,不消片刻,她已沉沉睡去。
待到她呼吸漸緩,溫慕雲才悄悄睜開雙眼,轉頭看向她。
黑暗中,隱約可見那張秀麗的面容,他靜靜看了許久,才輕輕翻過身,撐起一邊手臂側臥,另一手則是落在她柔軟的髮頂,動作輕柔地撫過那一頭青絲。
終於,能夠在夜晚裡看著她入眠,不必再隔著一個耳房的距離,苦苦相思。
溫慕雲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撥開她額前髮絲,俯身上前在額間落下一吻。
淡香盈入懷中,他心底無比寧靜而滿足。
倘若能一直這樣看著她的睡顏,似乎,也很好。
只是下一刻,那對緊閉的長睫微微顫動,慢慢睜開了一條縫。
「⋯⋯怎了?」撐著困倦的雙眼,雲繡眼神迷濛,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面露疑惑。
瞧見她這副憨嬌可愛的模樣,溫慕雲只想將她擁入懷中疼惜,可不知為何心中卻驀然想起,那個她還未給出答案的問題。
眼底浮現幾分憂慮,他輕聲問道:「我倆和離之後,妳留下來別走,可好?」
雲繡聽完,發愣了一下,眼中慢慢變得清明,最後總算是清醒過來。
她臉上露出猶豫糾結的神色,偏開目光,沒有開口回答。
見她這樣,溫慕雲不禁有些心慌,難不成,她不想留下?
強穩住胸中逐漸變得紊亂的氣息,溫慕雲瞇起眼睛,緊張地問:「為何要猶豫不決?妳⋯⋯不是心悅我?」
「那平樂呢?」雲繡抬眼看他,苦笑著說:「你的心上人,不是平樂嗎?」
她可以為溫慕雲付出全部真心,可若是溫慕雲心底除了她以外,還有著別人⋯⋯
她怕她會心碎。
繡帳裡一片昏暗,溫慕雲沉默著沒有回話,目光深沉,看不出藏匿其中的情緒。
這個蠢女人!
究竟還要他做多少事,這女人才能明白,他的心上人是她?
胸中怒火漸起,溫慕雲驀地攬住她雪白的脖頸,俯首壓了上去。
「別提到她!」
緊緊封住那張柔軟的小口,溫慕雲時而輕吮,時而深吻,最後趁她忍不住張口喘息時,一舉將舌頭探入,尋得那條丁香小舌,纏裹翻攪,盡取她口中香津,輾轉來回,不肯輕易放過。
他要這個女人明白,他只要她,不要別人。
繡帳輕暖,情綿意長。
寒夜漫,月高掛,秋霜遍地,滿院清泠,無奈相思遙苦,何時方得兩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