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沒工作
入住復歸療養院一個星期,翁仲龍已經看膩了換湯不換藥的職場小故事,虛弱的身體亦逐漸恢復了過來,便在接受物理治療的期間向艾明理問:「差不多可以讓我去工作了吧?不是有個甚麼勞動訓練嗎?」
「你怎麼知道這個的啊?」手握計數器的艾明理驚訝地問。
「我在飯堂不小心偷聽到的,好像是有薪水的對吧?誒,計數器繼續按啊。」翁仲龍一邊回答一邊繼續抬腿,甚至還留有提醒艾明理的餘裕。
艾明理趕緊連按幾下補回漏掉的次數,隨後才回應說:「姑且是有一點薪水,但真的只有一點點,而且住院期間也不需要用錢吧。」
「出院之後就要用到啦?就當提前賺點生活費。」
「……我個人是不太建議啦,但既然你這麼要求,就替你問問看吧。」
艾明理前去詢問物理治療師的意見,順利獲得同意,便在當天的療程結束後把翁仲龍帶往勞動訓練室,交託給當值的護理師。
翁仲龍先向艾明理揮手道別,然後轉頭向身旁的長髮護理師問:「怎麼又是你啊陳小姐,你不是圖書館的嗎?」
「爽缺是無法獨佔的。」陳佩濡淡然地回答,同時帶領翁仲龍進入勞動訓練室。
翁仲龍自行駕駛電動輪椅跟隨陳佩濡,為確保安全駕駛而未能仔細觀看其他院友的工作,只知道他們坐在一張長桌前,並非操作電腦而是以雙手直接進行作業,還需要不斷把新的物料從紙箱裡拿到桌上。
「翁仲龍,你加入第五組,最裡面的那桌。」陳佩濡提前停步,在不會打擾到院友工作的距離下,先向翁仲龍簡單介紹他的工作崗位:「目前的案件是製作化妝品禮盒。」
「化妝品……禮盒?」翁仲龍開始想像工作的具體內容,在這種地方不可能製作化妝品,所以必定是製作禮盒,就是把紙板黏起來造成盒子。雖然是非常簡單又枯燥乏味的工作,但畢竟是療養院裡,也不能要求太多。
然而,現實遠比想像更可怕。不再需要分神駕駛的他定睛凝望,看見了最初的組員從紙箱裡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然後傳給下一個組員,下一個組員把一瓶化妝品放入盒子,然後傳給下下個組員,下下個組員又把一罐化妝品放入盒子,然後傳給第三個組員。十個大男人就這樣接力把盒子的空格全部放滿,最後由坐在長桌末端的組員蓋上蓋子,把禮盒放入出貨的大紙箱裡。
「這是流水產線?甚至連輸送帶都沒有,全靠人力?」
「因為自動輸送帶會為院友帶來效率壓力,不符合訓練的初衷。」
「就是要有點壓力才有訓練效果吧?這樣慢慢放進去再傳過去到底是能訓練甚麼?」
「院方訂立的訓練目標不是抗壓性也不是技術,是對勞動的耐受性。」
「勞動的耐受性……簡稱勞性?」
「你這笑話挺有意思的。」陳佩濡目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把話題拉回正軌,指向擺放在訓練室角落的一疊塑膠椅子:「請到那邊搬張椅子過來,坐到三號位與四號位之間……呃,你是坐輪椅的,那直接過去就行了。」
「三號位與四號位之間?」翁仲龍沒有遵照指示前往崗位,而是抬頭向陳佩濡問:「三號位放第二個化妝品,四號位放第三個,我坐在他們之間有甚麼能做?」
「當然是傳遞禮盒。」
「蛤?」翁仲龍終於忍無可忍地發出怒吼:「這算甚麼工作啊!你們也太會侮辱人了吧!」
「不用擔心。薪水是一致的。」
「就不是薪水的問題!」
「假如你有意見可以填意見單,但就算填了也一樣要工作,因為勞動訓練是療程的一部份……喔,你好像是提前跳到這個階段的?假如是感到身體不適,我可以向醫師反映,讓你倒退回去只做物理治療。」
「我才不要倒退回去!」翁仲龍理解了陳佩濡的暗示,卻明確地予以拒絕。因為倒退回去不僅丟臉和浪費時間,還很可能會影響到代替提出他要求的艾明理。
「那請開始工作,意見單待訓練結束再填。」
「……嗯。」翁仲龍望向第五組的長桌,稍微想像了一下自己傳遞禮盒的模樣,實在是承受不了那份恥辱,便又開始討價還價:「雖然我沒有不適,但他們自己已經可以傳禮盒了,根本不需要我插進去幫忙吧?能不讓我做點其他工作啊?讓我去幫助負擔更重的組員嘛?」
「負擔更重的?」陳佩濡來回掃視了整條產線幾遍,苦惱了好一陣子,最後才指向長桌的末端:「去最後面,原來的人負責上蓋,你負責放進箱子……還有排列整齊。」她特意多補上一句,讓這份工作聽起來更具挑戰性。
「好吧。」翁仲龍妥協了,因為上蓋和裝箱確實是兩項不同的工序,自己將要扮演的好歹是一條機器臂而非一截輸送帶。
決定好崗位後,翁仲龍便駕駛電動輪椅來到長桌的末端,再由陳佩濡親自向那位院友說明,請他把裝箱的工序讓給翁仲龍。
「新組員?噢!竟然是你!兄弟!」此人正是為翁仲龍刮下了一整排職場攻略的那位院友,所以一看見他便喜出望外地大叫起來:「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合作了!想必是命運的牽引吧!」
翁仲龍霎時未能反應過來,慌亂地望向陳佩濡以尋求協助。
「原來是朋友?那就好辦了,替我好好照看翁仲龍喔。」但陳佩濡完全沒當一回事,冷淡並極具效率地轉身離去。
「兄弟你叫翁仲龍?這名子取得真霸氣啊。但我也不差,我叫蒙德‧尼爾。」對方禮貌地進行了自我介紹,隨後向翁仲龍伸出了友誼之手。
翁仲龍無法像上次那樣直接逃離現場,也不好意思完全不理會對方,只好配合地伸手出去再稍微敷衍一下:「……嗯啊,多多指教。」
他本來只想要象徵式握一握,蒙德卻緊緊握住他的右手並猛力搖晃,幾乎要把他搖下輪椅了。
「誒!蒙德!禮盒來了!禮盒來了啊!」
「對喔!多謝提醒啊!龍哥!」蒙德隨即鬆手並轉身過去為禮盒上蓋,但嘴巴並未因此停下:「話說,龍哥你穿越到了一個怎樣的異世界啊?」
「呃……」翁仲龍接下了蒙德傳來的禮盒和話題,以極其緩慢的動作把禮盒放入紙箱,藉此爭取思考時間:「我記得不太清楚了,那段記憶很模糊……好像是有點像勇者鬥惡龍的吧……」因為他暫時還需要留在這裡享用免費食宿和復健療程,只好假裝自己真的有病。
「那麽寶貴的經歴竟然變模糊了?實在可惜啊!我啊,是穿越到一個中世紀歐洲風貌的異世界。」蒙德先是替翁仲龍深感惋惜,隨後話鋒一轉,開始滿臉陶醉地憶述自己的旅程:「當地的科技和人權意識都非常落後,所以我先賣掉了身上的棉質衣物和金屬飾品,然後用這筆錢買了一個貓耳奴隸,她就是我這段旅程的第一個同伴……對了,龍哥你呢?你還記得自己的同伴嗎?」
「我的同伴……好像有三個人?」
「哦!我的隊伍也是很快就迎來了第三人!是在冒險者公會裡招攬到的精靈魔法師!」
「……哇!精靈魔法師一定很搶手吧!你是怎樣招到她的啊?」翁仲龍看穿了蒙德的真正意圖,便乾脆把心一橫,不再浪費腦力來編織謊言,改為扮演一名忠實的聽眾,好讓蒙德能夠全情投入地繼續講故事,別動不動就轉回來問東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