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河走後朱槿一路睡到巳時末才起身,第一次喝酒就醉得人事不知,一直到她悠悠轉醒都還是頭疼欲裂。
紅豆受命在她身邊守著,一見她醒來便忙忙帶她去見了白大姐。
朱槿才踏入挽月閣就神色不安。
「大姐,」她連忙認錯:「昨天是我不懂分寸喝醉了酒,大夥兒都在做事我卻沒幫上忙,我……大姐怎麼罰我我都甘心領受。」
她昨夜醉後的事竟是一點也記不得,只知道自己在席上沒服侍到最後,也沒幫著收拾酒席。
白玉香忍不住笑出來:「傻瓜丫頭,昨晚的事妳難道當真忘得一乾二淨?」
朱槿面露慚色:「真不記得了,是我丟了大姐的臉面。」
「欸,妳現在已經不是小丫頭,以後莫要再說這種孩子話。」白玉香笑著拉過她的手,摩挲著她的手背:「好丫頭,妳可是給咱們院子掙臉了呢。」
朱槿實在摸不著頭腦,白大姐這麼說,她反而更驚惶——怎麼會才喝醉一回她就不是小丫頭了?她醉得一整晚人事不知又怎麼能給院子掙臉?
她一臉慌亂迷惑:「大姐,我不懂……」
「妳是真忘了?」白玉香掩著嘴笑得意味深長:「妳昨夜侍候了三爺啊。」
「侍候……三爺?」朱槿一怔,卻又從白玉香的表情看出了不尋常,只能傻傻地問:「是像蘭花姐侍候吳六官那樣?」
「是啊,」白玉香笑開了花:「這可是給咱院子掙臉的事啊,誰都知道天河幫高三爺向來不在男女情事上費心思的,這回偏是和妳兩個在桃花閣宿了一晚,妳這丫頭可真有一套。」
「我、我沒有……」朱槿一張俏臉瞬時羞紅,眼神無措又可憐兮兮:「我什麼都不記得,我也根本就不會……大姐是不是弄錯了?」
「呆子,妳不會打什麼緊?三爺會就行了啊。」白玉香逗她:「妳睡到這時候才起身,想必也是昨晚讓三爺折騰透了的緣故。」
「沒有折騰……我好得很,」朱槿實在迷茫:「只是頭有些暈而已。」
白玉香看著眼前丫頭懵懵懂懂的樣子也覺得古怪了,又不死心追問:「我知道妳不懂,妳娘早早過去了,妳後娘大概什麼也沒教過妳。不過女孩兒家經了這樣的事總不可能無知無覺的,比方說,總會有點腰酸,走起路來也不大利索,那個地方總是會有些疼……」
然後她就對上了小丫頭迷惘的眼神。
不會吧?
想起早上高天河一再自辯的樣子,白玉香這才開始冒汗——難道真的沒有?
所以她硬是逼著天河幫的老大吞了這冤枉,還逼人家拿出二十五兩銀子來和息一樁人家根本沒做的事?
難怪說不用讓槿丫頭喝避子湯——因為喝了也是白饒!
輪到白玉香頭有點昏了。
「這這這……」白玉香揉著兩太陽穴,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姐臉色不好呢,是不是身子不爽?」朱槿滿眼關心,又道:「大姐雖然這麼講,我是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卻不知道三爺是怎麼說的呢?」
對了!
不管這事有或沒有,高天河自己的說法才重要!
白玉香腦子飛速運轉著,一早她踏進桃花閣,不由分說就屈了高天河一個六月飛雪,但哪怕是這樣天大的冤枉,高三爺也不過是否認再三,又何曾惱羞成怒?
這麼大頂帽子扣在頭上,高天河最後也放棄抵抗,她提出兩條路給高天河參詳時,人家也是沒多掙扎就決定帶小丫頭回天河幫……
就算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又如何?回到天河幫之後有的是機會發生!
白玉香一想到此處釋懷不少,便又笑道:「妳不管這些了,我找妳來是告訴妳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三爺說了他三天後就帶妳回天河幫,妳好生準備著吧。」
朱槿心頭怦然:「三爺真這麼說?」
「傻子,大姐還能騙妳麼?」白玉香悠然看著朱槿不敢置信的表情,補了一句:「難道妳不願意?妳明明也很喜歡高三爺的不是?」
「我當然……嗯……」朱槿紅著臉,老實點頭,但還是覺得如在夢中:「三爺為什麼會想帶我回天河幫呢?」
如果昨天真的米已成炊,白玉香肯定要嘲戲這小妮子一番,但現下知道可能是自己屈了天河幫幫主,那就另當別論。
還是惜命點,不要亂開玩笑比較好。
「這個嘛,或者等妳見了三爺之後再自己問他吧。」白玉香笑吟吟道:這幾日妳還是好好跟著趙嬤嬤做事,「橫豎三天後天河幫就會來人接妳。」
「是,我知道了。」
白玉香看小丫頭一臉呆楞,忍不住又叮囑道:「到了天河幫,最要緊是認真做事乖乖聽話,只要能討三爺喜歡,傍著天河幫這棵大樹,妳也不愁往後沒好日子過的。」
「嗯,多謝大姐提點,」朱槿乖巧一禮:「那我先去廚房幫忙了。」
「去吧。」
白玉香和朱槿在挽月閣裡說的這些話,卻不防被站在閣外侍候的紅豆聽了個十足十。
送胭脂水粉的時候,紅豆一扭頭就把聽來的話告訴浣紗。
浣紗再一扭頭,整個院子裡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中午吃茶食的時候浣紗、綺羅和錦繡早早就到廚房把朱槿拉到一邊咬耳朵。
「槿丫頭妳真的三天後就要離開院子去天河幫?」
「大姐是這麼說的,」朱槿有些詫異:「浣紗姐妳為什麼會知道?」
「這妳別管了,我問妳,」浣紗壓低聲音:「妳昨晚真的侍候了三爺?」
朱槿很為難,因為她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醉得厲害,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不過大姐是這麼說的。」
綺羅開始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又掩嘴一笑低聲問:「那三爺他……怎麼樣?」
「什麼東西怎麼樣?」
綺羅聽她一問,自己先紅了臉,竟是無以為繼,於是浣紗接過話頭。
「呆子,就是……那個東西呀,三爺的本錢……唉喲!」浣紗一說出口自己先咬著唇羞起來,又被旁邊的綺羅揮著手絹子打了一下,臉也紅了:「……三爺的本錢壯不壯?」
「呃,本錢?」朱槿想了想:「他的本錢應該都放在天河幫裡吧,生意上的事三爺也不可能和我一個小丫頭隨嘴說……」
「誰跟妳說這個啊!」浣紗都快昏倒了:「我是問妳三爺他……妳只說三爺的體格怎麼樣?」
「很健壯吧,拳頭大,力氣也大,看起來就很不錯,在我們青苗村如果帶著大水牛,三爺一天應該能耕三畝地。」
浣紗聽到大水牛什麼的就已經完全不想和這小丫頭說話了,倒是錦繡心細,開口問了一句。
「昨天三爺帶著妳進桃花閣,你倆說了什麼話沒有?」
朱槿老實道:「昨晚我醉了一夜,根本什麼也不記得。」
「妳侍候他一晚什麼都不記得?」綺羅險些驚掉下巴:「妳真的侍候他了麼?」
朱槿只能一臉茫然。
錦繡又拉著她低問:「昨夜既然是妳第一次侍候人,院子裡總會有些準備的——妳的大蠟燭和手巾呢?」
「沒看到什麼大蠟燭和手巾。」朱槿歪著頭猜測:「會不會是三爺帶走了?」
錦繡等三人當下都是不以為然,手巾上一般會有象徵姑娘落紅的印記,官人們帶走還有點道理,大蠟燭帶走作甚?
沒有手巾、沒有大蠟燭……當事人還沒有印象,三個姑娘都覺得可疑起來。
浣紗又提出了前一天的質疑:「會不會昨晚槿丫頭真的沒有侍候三爺?三爺會不會真的……不行?」
「妳還渾說!」錦繡又瞪了浣紗一眼:「如果昨晚當真什麼事也沒有,三爺又何必帶槿丫頭回天河幫?」
「那也是……」浣紗只能沉默不語。
這已經是浣紗姐第二次說到三爺不行了,三爺身體真的很差麼?朱槿不覺又擔心起來。
綺羅看她一臉苦相,以為她害怕前程茫茫,遂安慰道:「沒事的,三爺既然帶妳回天河幫,說明他喜歡妳侍候,只要三爺喜歡妳侍候,妳就不用擔心。」
白大姐就是這麼說的,現在聽綺羅姐也這麼說,朱槿果然覺得心情輕鬆不少。
「嗯,謝謝三位姐姐。」朱槿想到即將和院子裡的姐姐們分開,又有些黯然:「離開院子之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姐姐們呢……」
三人聽她這麼重情倒也感動,錦繡輕笑道:「當然有機會,天河幫總堂和淮秀院很近的,羊巷和瓊花觀巷一趟路也就一刻鐘不到的路程啊。」
「是啊,一定會再見的,」浣紗也笑道:「到時咱們一起逛逛街、聊聊天、吃吃茶點,肯定很開心。」
綺羅也拉著她的手道:「白大姐最喜歡帶姐妹們去富春客棧喝茶了,說不定我們以後會常在東關大街上碰面呢。」
朱槿也笑了,雖然她是被賣到淮秀院裡來當粗使丫頭的,在這兒待的時間也不長,但院子裡的嬤嬤、管事、姐姐妹妹們卻都待自己很好,她覺得以後她一定會懷念曾在淮秀院裡的這段時光。
三日後,朱槿揹起隨身小行囊坐上天河幫的馬車,離開了淮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