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天君本名吳天生,是吳法師的堂叔,民國七十年代左右在南臺灣非常活躍的符仔仙,臨死前他對自己的葬法和魂魄設了些法術,死後躲過鬼差注意,成為自由自在的野鬼。
然而,長年沒受香火使吳天生力量愈來愈衰弱,他見不少惡鬼妖精佔廟為主居然也有不少信徒,頗為心動,卻不想惹上幽冥界的地頭蛇,於是將歪腦筋動到了家族裡的混混。
本名吳耀銓的吳法師年過四十還是未婚,鎮日遊手好閒,正當嗑藥酗酒搞得經濟拮据時夢見了無極天君,他從半信半疑到擁有收入後歡天喜地配合吳天生的設計,並對身帶天命這件事深信不疑。
「混小子根本就沒有天賦,就算我是他祖先,還得先讓他吃藥神智不清才能和他溝通上身。」吳天生罵道。
用草藥和符術讓我精神恍惚當然是吳天生的拿手好戲了。
根據老符仔仙的解釋,那碗符水結果真的具有淨化壓煞的功用,但目的卻是為了打斷許洛薇和我的連結,讓我暫時不容易役鬼,符術這種隱密禁忌的技術如何使用、效果如何實在不是外行人能想像。
「那些色情玩具是怎麼回事?我剛剛聽他說,他好像和不少女人上床,還說是還情債,真噁心!」
附在吳法師身上的鬼一臉曖昧道:「那些有錢又寂寞的太太都五六十歲了,和我這個健壯堂姪睡過也不算吃虧,她們有的人根本就懶得管無極天君靈不靈,只要法師那支夠靈就好。」
原來貧窮又不正的我在吳天生眼裡已經算是珍品了,至少我還年輕健康,無極天君才想親自上陣。有點同情被當成種馬的吳法師,但我還是要他接受司法制裁,否則這個人繼續自由活動對我和戴佳琬都是長期威脅。
鬼會附身已經夠可怕了,活人還能做得更多,問我怕不怕吳法師伺機報復,當然怕!所以我才不想給他機會還手!
「還有別的理由吧?為什麼挑上我?」我問。
「妳還是童女,沒學過法術就能役使這麼強大的厲鬼,真乃奇才!我是真心想收妳為徒,妳要是學會我這身本領,月入百萬根本不是問題!」吳天生熱切勸說。
我明白了,這個作鬼的老符仔仙當然不會白白教我法術,他得先牢牢控制住涉世未深的我,至少先讓我變成他的女人,這種遭遇對別人難以啟齒,便只能自暴自棄依賴他。
這隻老鬼的確懂得人性弱點,我差點就萬劫不復了。
「我的大弟子對那個大學畢業的女生一見鍾情,我給錢要他去酒家,那邊要啥水姑娘仔沒有,他硬是逼我出手,說如果那個女人不能給他當老婆,他也沒心思再替無極天君做事了。」
由於毫無天分的吳耀銓一被附身就不記得經過,得有個人記下過程幫襯提醒,鄧榮的存在不可或缺,鄧榮是否將吳天生當成神這一點尚不可知,但他知道「無極天君」有法力對人降福降災,仍對道場祀奉的神尊抱持敬意。
我氣憤地瞪著老符仔仙,吳天生像是辯解的補充:「我還特地作法讓那女人以為車禍死亡的男友回來,附在鄧榮身上與她相會,年輕女孩畢竟比較敏感不是嗎?」
戴佳琬大學剛畢業又有相愛男友,未來才正要開始,縱使愛人發生不幸意外,趁年輕還是能恢復的。暫時悲傷消沉,不理智地想方設法懷念男友都是人之常情,卻被老符仔仙設計失身給年齡足以當她父親的卑鄙男人,吳天生還埋怨戴佳琬太敏感?
我緊緊咬牙,力道大到下顎都痛了。
也許是早就放棄談戀愛的緣故,我反而希望想愛的人能夠保存這些美好愛情,哪怕只剩回憶。我對選擇獨身這件事並不後悔,頂多少許遺憾,這些無恥男人設局蹂躪戴佳琬身心,甚至即將讓她生下有問題的嬰兒,則完全引爆了我的地雷田。
許洛薇感受到我的狂怒,完全變形猛然跳到床上,懸在老符仔仙上方展開蜘蛛似的尖刺手腳。
「然後呢?」我用盡全力才略為鬆開牙關,一字一字迸出。
老符仔仙顯然被嚇到了,對吳耀銓的身體控制不知哪兒出了差錯,造成他尿失禁,褲襠溼了一大塊腥臭難當。
「她不知吃了什麼西藥影響到符力,原本我打算讓他們同居一段時日,她卻提早清醒大哭大鬧,鄧榮一時手忙腳亂心軟竟放走她,他後來又央求我將她帶回,談何容易?」
老符仔仙死後法力當然不如從前,養的小鬼也不甚聽話,雖不知戴佳琬逃去哪,但種在她身上的符還在,老符仔仙便催動符力,讓她看見各種可怖幻影,等戴佳琬承受不住崩潰主動回來投靠。
另一方面,拗不過鄧榮的請求,老符仔仙也從戴佳琬家人處探查消息,發現戴佳琬居然已經懷孕,被趕出家門依舊下落不明,對這個可憐女孩又冒出新打算。
「為何戴佳琬的胎兒用陰陽眼看是黑色?」我沒問老符仔仙對嬰兒有何計劃,他剛才已經自己說了,想要一個身體,被信徒服侍著長大。
「沒有魂魄的無主肉塊,先到先得而已。當然我不會再打那個胎兒的主意了。」老符仔仙在我的瞪視下訕訕補充了一句。
既然已經洩底,老符仔仙若還想硬搶胎身,我們當然不會束手旁觀,無論如何,潛入戴佳琬肚子被生下來也不會有如他所願的生活,這邊暫時可以放心老符仔仙不會偷腹投胎了。
「吳天生,你也知道我不是專業人員,怎麼驅鬼我不懂,我只知道殺鬼……我身邊這位喜歡剁、成、醬,但這也是有後遺症的做法,所以我給你一個選擇機會。」
我要他供出帳本、錄影和人頭帳戶等犯罪證據藏放位置,尤其是影片,雖然缺乏男歡女愛經驗,社會新聞我卻看過不少,吳法師這種自戀好色的男人不會只有用玩具而不偷拍,這些色情影片是上好的勒索材料。
「規則很簡單,我要看到吳耀銓和鄧榮被起訴判刑,最好可以直接認罪節省時間,反正活人法律也治不了你,今天你乖乖合作,不讓這兩個渾球節外生枝找我們麻煩,我這邊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我面無表情看著老符仔仙說。
「我不答應又如何?老頭子至少沒有害人性命,難道妳們真要做這麼絕?殺鬼也是會有報應的。」老符仔仙狡猾的問。
「我人都到了這裡,多少能找到一些證據。必要時我也能上法庭指控,但這樣會讓我心情很不好,只好先拿你開刀了!法律也沒說殺一隻鬼要關幾年,而且又不是我殺的,我旁邊這位紅色衣服已經殺了三十幾隻,只因為其他鬼打擾她睡覺。」
我不是威脅,只是提供兩條路給吳天生選,其中一條是讓老符仔仙自己收拾養出來的惡黨,好讓我們能順利從這樁案件中摘出去,當然他若不配合,也不用縱虎歸山了。
我們為神棍事件已經付出夠多了,尤其主將學長根本不想涉入幽冥世界,靈異問題之外若還得扯上司法糾紛,著實有些不公平,我也是光活著就自顧不暇了。
在這裡幹掉老符仔仙當真有符合最大利益嗎?我還是覺得交給專家去對付這個禍根更好,當然臨場得嚇嚇對方才能談判。
和許洛薇聯手打退冤親債主時她拒殺老鬼的反應猶言在耳,打爛特定惡鬼會被寄生,確切地說我們都不知道是被「什麼」寄生,但一定是比會殺人的惡鬼還要糟糕的東西,好比你打死一隻蟲子,結果感染致命病毒。
或許是一種會讓我想主動從樓頂跳下去,或者將人推下去的黑暗影響,所以我跟許洛薇不約而同收手了。
我叫許洛薇掐緊老符仔仙,許洛薇完全變形時無法說話,流露的暴虐情緒和殺戮氣氛坦白說真的挺恐怖,還是我站在旁邊她才勉強保持穩定。
「你或許沒有殺人,卻讓人生不如死,我不在這與你糾纏,自有天收。」我沉下聲音,不願示弱。
因為我是普通人,才會馬上聯想到普通人惹事後的麻煩,不是只有與鬼結仇那麼單純,我不想讓刑玉陽和主將學長犧牲更多安穩生活來「善後」,直覺告訴我,旁門左道說不定可行。
反正,和許洛薇結盟的我早就走上歪路了,對壞人我幹嘛客氣?
「小姑娘果然有本事!好、好、好……」
老符仔仙後面那幾個「好」字像在說不會善罷甘休,但我懶得在意了。
等我拷貝好影片抱著帳簿去找刑玉陽,已經超過十分鐘,然而一開始警衛就沒上來關切,恐怕鄧榮早就跑了。
運氣若好一點,或許吳法師根本不記得吃藥後發生的事。
我抱著已經吃虧至少也要撈本的心態,能拿多少證據就拿多少,搜查過程中我還發現用小夾鏈袋裝著的白色粉狀物,想了想,我在吳法師每件衣物口袋裡都灑了一些。
許洛薇後來說我讓她覺得有點恐怖。
我說,既然我把吳法師綁在床上,公平起見就不告他性騷擾了,不過打我的仇還是要報的,回程再用公共電話舉報這處地址有人吸毒,老符仔仙夠聰明的話就利用這個機會切割這兩個惡徒,之後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不涉陽間司法了,這是我和那個老符仔仙的約定。
主將學長稱讚我做得很好,刑玉陽則說惹神惹鬼就是不要惹到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