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邊詢問路邊生物有關人類物種在這座森林的蹤跡,有時搭訕體型較大的雜食獸類,有時得蹲下與樹根邊擠得一坨的昆蟲群對話,每隻都急著說話,吵得淮耳朵痛,她站在旁邊看戲,反正昆蟲說話她一句也聽不見,同樣因為淮的關係,一路上沒碰到什麼凶類。
他們前行的速度緩慢,休息時通常她都會先幫淮用魔法治療,其次才會幫自己,淮為此沒說什麼,如此走走停停,淮終於在這天傍晚選定的露宿點附近,在看到一隻正在天空盤旋尋找降落點的奇異兔獸類,暗色短毛,毛中隱顯不規則花紋,身形類似馬那般瘦長,背後有毛翼,樣貌凜然,難以將牠與真正可愛的兔子搭上邊。
淮讓她留在原地休息,緩緩在她身邊呼出一口長氣,她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淮並未解釋,只叫她待在原地休息別走遠,自己就跑去找那隻異獸。
那異獸選定了降落點後便落在高處的樹枝上休息,夕陽昏暗、樹林以及牠身上的保護色,令牠更加隱入這片大地;同為獸類,嗅覺頗好的牠早就聞到附近有龍的味道,但牠並沒有想躲避的意思,反倒想看看這隻龍想做什麼。
身形不小的異獸遮蔽了本就不多的月光,影子薄覆在淮的身上,牠俯視淮,不作反應,淮在牠休憩的樹下仰望,用奇妙的語言對牠說:「打擾你休息,能問你些問題嗎?」
對方沉吟,對淮絲毫沒有像尋常小動物那般懼怕,說:「有什麼事是需要睿智的龍詢問的?」
有的時候在各種族間會遇到聽起來像諷刺一樣的詞句,實際上並沒有那個意思,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尋常的中性話語,既無客套,也並未以降低自己地位來作詢問,不過偶爾會被人類的翻譯家誤判,造成部分人類對其種族的敵視。
淮見對方沒有拒絕之意,便展翅一躍,離開了樹影,躍上那獸類對面不遠處的樹枝,樹梢的風比下方更明顯,那獸類說:「降落之後氣味更濃,你在下面那個人類附近吐了龍息。」
淮說:「對。」
異獸說:「我在龍息裡感覺到強烈的領域佔有,你是新的召喚契約者?」
淮並不訝異,說:「這就是我想問你的事,你是召契者?」
那異獸發現淮的龍息中帶有未掌控好的濃度,這濃度又集中在某處或某人身上,代表保護中帶有急躁,如果是穩定的龍息不會是那樣;如若是威脅的龍息,便會如當時在北克聶龍巢遭追殺時的馬群一樣忽然受驚嚇,幾乎翻掉馬背上的追殺者。
異獸說:「睿智的龍想問什麼?」
淮說:「你的契約主……會一直想把你趕走嗎?」
異獸不解地說:「趕走?既然立契約了,就沒有刻意趕走的理由,除非契約主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
淮說:「她好像想把我趕走。」
異獸柔軟的毛髮不斷地在樹梢上飄動,牠緩了一會兒後說:「怎麼趕?」
淮思考一下,說:「不希望我幫忙,好像還不想見到我,總幫我找棲息地。」
雖然被樹叢擋住,異獸望向她的方向說:「時常聽說人類有養犬族,然後再替他們隨便找地方丟棄的習慣。」
對於異獸這番言詞,淮沒有反駁的理由,畢竟在他漫長生命裡的所見所聞,人類能夠輕易地丟棄生命的這個行為都是真實的,不只是犬族,人類連自己的小孩都會丟棄。
異獸見到眼前年輕的龍陷入沉思,既已知道年輕的龍為何來到自己身邊的原因後,異獸不想多作評論,更不想繼續待在龍息領域佔有性如此濃烈的地帶,說:「願索托馬羅祝福。」
夕陽早已飄落於山稜後,異獸說完後便拍著翅膀飛離此處,尋找下一個休憩處,獨留年輕的龍站在薄雲月色的樹梢上沉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