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香帶上朱槿往富春客棧方向走去,一邊和小丫頭閒聊。
「丫頭妳沒傷著吧?」
「沒有,多虧了三爺救命。」朱槿想了一會又問:「大姐,那位三爺是什麼人?也是咱們院子裡的客官麼?」
「也算是,也不算是。」白玉香娓娓道來:「三爺叫高天河,是天河幫的老大,天河幫妳知道吧?」
朱槿只能搖搖頭。
「欸,天河幫妳都不知道?妳說你們青苗村離揚州也就二十里路不到,怎麼妳像活在深山老林裡似的?」白玉香真有點受不了:「好吧我告訴妳,天河幫就是揚州城裡……」
說著說著白玉香就頓住了,要想對一個初到揚州的鄉下姑娘解釋清楚天河幫是什麼原來真的挺費勁。
想想只道:「總之高三爺在咱們揚州城東……城東妳知道吧,就是這一帶……欸,總之三爺在這兒是個呼風喚雨的人。」
「是個很厲害、大家都會聽他話的人?」朱槿恍然大悟:「像我們村的村長一樣?」
呃……真要這麼類比嚴格說來像村長一樣的應該是石知府,不過解釋起來太麻煩了,白玉香決定囫圇帶過。
「就是這個意思沒錯,」白玉香笑道:「他只要沒事就喜歡在城東到處閒晃,所以偶爾是會碰上的。」
這樣說朱槿就能理解了,青苗村的周老村長也總是每日村頭村尾地閒晃,到處和人閒聊……三爺果然就像是村長一樣吧。
「村長他……不是,那三爺說五天後要來淮秀院作客,咱們得好好接待才是。」朱槿想了想:「我一定會把酒杯酒壺都洗得乾乾淨淨,點心盤子也要先預備起來才行。」
「唉喲……妳這丫頭想笑死我?」白玉香聞言撫著胸口笑岔了氣:「妳到底知不知道咱們院子是幹什麼的?誰稀罕什麼酒杯酒壺點心盤子?」
朱槿怔了一下,訥訥道:「我娘告訴我咱們院子是飯館,姐姐妹妹們要陪著客人吃飯,討客人喜歡的……」
朱槿原住在青苗村裡,她親娘早早就故去,一家只有四口,就是她爹朱老實、後娘李翠花以及後娘和爹生的小弟大器,朱老實倒沒有因為大器出生就待薄了閨女,一樣疼在掌心上,朱槿也在生母亡故後一力挑起家中大小雜務,還幫著後娘照顧幼小的大器,也算是個懂事孩子。
但一年半前一切都變了,海寇攻打揚州前先洗劫了城外的村子,青苗村正好遭殃,朱老實死在寇亂之中,朱槿揹著大器帶著後娘躲到樹上才逃過一劫,在那之後日子愈見艱難,一家三口寡婦弱女孤兒,日子過得比黃蓮還苦。
撐了一年半,後娘告訴朱槿家中實在過不去了,她只能把朱槿賣到揚州城裡幫工,朱槿看著心力交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後娘和瘦得皮包骨的弟弟,同意了這事。
哪知她後娘昨日居然把她帶到淮秀院來,也不是要她幫工,而是一開口就想要一百兩賣斷朱槿,讓她在淮秀院做皮肉生意。總算白玉香冷眼看朱槿年紀已經十七,早過了栽培的時機,一口價二十兩留她在淮秀院做個粗使丫頭便罷。她那後娘這才知道原來做妓子還得講究年紀,也不再多說,收了二十兩就帶著大器和同村的漢子馮鐵虎離開揚州不知往哪去了。
白玉香想起朱槿後娘帶她到院子裡來時那貪婪的嘴臉,一時倒也同情起這小丫頭了,又看朱槿打小生長在村子裡,雖然做事勤懇俐落,總是心性質樸涉世不深,若真讓她那後娘滿揚州帶著朱槿到處賣,指不定落到什麼地步去。待在淮秀院裡倒也好,做的是幫工,雖然書畫琴棋樣樣不會,生得卻又頗有幾分姿色,將來如果真讓哪位老爺看中買了去,也總歸是條出路。
這麼一想,白玉香覺著自己簡直是慈悲為懷救苦救難的活菩薩,看向朱槿的表情也就慈眉善目起來。
朱槿卻還疑惑著:「大姐,我娘說得不對麼?」
「也算是吧……好吧,妳好好弄妳那些酒杯酒壺點心盤子就行。」
白玉香嘆口氣,橫豎朱槿只是幫工,也用不著侍候貴人老爺們,於她而言淮秀院的確就是客官們吃飯喝酒的地方,那些姐姐妹妹們討客人歡心的場子也與她無涉。
「嗯,我一定認真工作。」朱槿眼睛亮晶晶的,又嘆道:「不知道我娘、弟弟和馮叔叔他們現在是不是回到村子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白玉香想到朱槿的後娘就忍不住鼻子噴氣,不過她也沒多說話,只淡淡道:「總之妳好好在院子裡做事就行,妳娘手上有錢,不用妳替她擔心。現在跟我走吧,妳是個懂事的,一會兒在富春客棧見了柳老闆和百里大爺記得叫人。」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