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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0開始的甜不辣(Templar)生活》(四)

Hikari Aoi 藍光 | 2024-10-27 07:23:16 | 巴幣 4 | 人氣 404

完結德爾斐的憂患之子(完)
資料夾簡介
那本是十年前的回憶,卻在一場情愛後驀然夢迴。轉眼間,華利斯已經二十七歲,他的心思所想,再也不能與十七歲那年相同。

溫暖、靜謐、噴香四溢、溫柔、柔軟,倘若人只有死後才能得到天主的懷抱;那麼一個人在一生中,能得到最像天主的懷抱,便是達米安的。華利斯知道,達米安是大家的神父,波納法伊茲的神父,聖殿騎士團的神父。可此時,他總有種錯覺:達米安是他一個人的神父。那晚,華利斯終於順利地睡著。可在這之後,他發現,若達米安不與他同床共枕,他便睜著充滿血絲的大眼,看窗外的日出。沒了達米安在身側,他再也無法安睡。

(四)從0開始的與神父同居生活

 

一、瓦雷特大團長的憂鬱

 
  ──亞歷山大.德.卡文狄許。
 
  這是一名讓瓦雷特團長,感到極度頭痛的壞男人。就算他長得又高、又帥,且有權、有勢,還特別有錢。
 
  儘管騎士們幾乎每週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圍繞著圓桌,整整齊齊地坐在這間有著石壁、鋪石地板的會議室裡開會,商討團內的重要大事,瓦雷特早已習慣待在這間房裡的感覺;此刻,瓦雷特卻一秒都不想多待。
 
  「亞歷斯卿,」瓦雷特本可以趾高氣昂,抬頭挺胸,說的時候卻特別心虛,「本座還有要事處理,想先行離開。剩下的事,我會留給阿瑪利雷克處理。」
 
  聞言,仍高翹著腳的亞歷斯,卻一把勾住早已起身的團長,「我說,瓦雷特,」看上去,他與團長之間的言行格外親暱,「其他團規都可以由秘書,或者其他高階的團員代為傳達,但只有一條『最重要的』,你至少該親自說明清楚。」
 
  團長想了想,『也對,說不定聽了這一條團規以後,那名小騎士就會知難而退。』自己也就不會因為華利斯在入團後戰死沙場,而有負罪感了。
 
  瓦雷特坐回圓桌最前端,正中心的主位上。
 
  椅身高聳,由山毛櫸製成,包邊鑲有黃銅,鏤刻著聖殿騎士團的團徽,椅墊是一整塊未經切割、無任何雜色、斑點的雪貂皮,顯得莊嚴、霸氣,像是一把國王的寶座。
 
  瓦雷特自桌面上端起金杯,進了點酸味極重、未放入各類香料的發酵葡萄汁,潤了潤嗓子,而後才開口,緩緩道:「騎士華利斯,在你正式簽下與本團的契約前,接下來先由本座向你說明一條本團最重要的團規。」
 
  華利斯頷首,定定地望著端坐在龍位上的團長,準備洗耳恭聽。
 
  「──舉凡在我團內服役的期間,兩名團員都必須同吃、同住、同睡;甚至連更衣、上廁所都要在一起,絕不可以落單。」
 
  「這是為了使團員之間有足夠的默契與羈絆,進而培養出『能將性命交給對方』的情感。此乃初代團長『斐楊(Payon)』的遺命,只要我團尚存,便萬世不改。」
 
  華利斯聽完,呆呆地望向亞歷斯,心想:『我該不會要和這傢伙……?!』這令他全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尷尬得腳指頭摳地,能挖穿石地板,直接摳出三房一廳來。
 
  與華利斯不同,亞歷斯似乎完全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否則那對赤紅色的,如同火焰般的雙眸,又怎會望向自己?
 
  「想跟我睡覺?想屁吃呢。」亞歷斯笑瞇瞇的,細長的眼下,淚痣跟著起伏。
 
  「他說的規則針對的是『團員』,也就是必須服從教導,否則就會被懲罰的那些人。我又不是團員;嚴格說起來──我是合夥人。」亞歷斯看向團長,「對吧?瓦雷特。」
 
  聞言,瓦雷特只能訥訥地點頭,除此之外,不該、也不能有其他反應。
 
  儘管並不想承認亞歷斯是他的「合夥人」,但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亞歷斯的心情陰晴不定,難以捉摸,與他相處如履薄冰。
 
  瓦雷特可不想因為一個無心的舉動,就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觸怒了公爵,導致整個騎士團的生計遭到重創。
 
  自初代團長「斐楊」在主後1119年創立聖殿騎士團以來,如今已是1187年。
 
  聖殿騎士團,已經成立近七十年之久。雖然當初確實貧窮,團員們也秉持著「守貧」的修道士態度,就算自己餓著肚子,也要給戰馬吃最好的糧草,最經典的「二人騎一馬」團徽,便是由此而來。
 
  然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的聖殿騎士團規模大增,團員(含非戰鬥人員)已有三萬人之多。
 
  且騎士團本身生財有道,在西歐各國都購置了田地、房產等作為分部,或者是單純的教產。
 
  瓦雷特心想:『團員們既然願意加入本騎士團,那麼團裡也絕不虧待他們,三餐內至少有一餐定然有肉,還能配上蜂蜜酒或者葡萄酒,戰士們才有力氣打仗。』
 
  今非昔比,瓦雷特並不想要成員們跟著自己一起吃苦。
 
  「瓦雷特,你不是還有要事?我們走,去我的書房,那裡比較安靜,桌子也更寬敞,方便你批閱文件。」亞歷斯自然而然地勾住團長的肩膀。團長也沒推搡。
 
  『亞歷斯在這裡甚至有私人的書房?我的天,他到底是給騎士團捐了多少錢……』聞言,華利斯內心詫異。
 
  瓦雷特那一頭及腰的、幾近透明的金髮與皮膚,以及那一身團服長袍是那麼地潔白,以至於從窗外灑進室內的強烈日光,將他照射得彷彿為聖光所充滿。
 
  這樣的人兒,卻一臉委屈地被壞笑的亞歷斯包在懷裡,華利斯總有種「逼良為娼」的感覺。
 
  儘管瓦雷特從沒有真正反抗過,然而,從他精緻的眉目裡,華利斯卻能看出淡淡的無奈與不情願。
 
  或許,這就是華利斯會有這種感覺的原因;也是亞歷斯喜歡玩弄他的理由。
 
  見自己騎士團堂堂的大團長(Grand Master)如此屈居人下,華利斯心中總有種說不出的惱火感:
 
  到底是對著受了委屈的團長?還是對著那個分明在馬魯穆國內,與賽米爾仍藕斷絲連的亞歷斯;或者……單純只是對「亞歷斯」這個人而已?
 
  華利斯的胸膛隨著心緒而頻頻起伏,兩頰脹紅。
 
  達米安神父見狀,在紅栗木大圓桌的底下,伸出手,捏了捏華利斯熱燙的、充滿劍繭的手心。
 
  他倚在華利斯的肩膀上,朝他悄聲道:「你以為這裡是『騎士團』,你是來參軍的。其實,這裡是『修道院』。從現在開始,你與那些隱居深山的修女、修士們並無二致。」
 
  「『你要保守你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你必須修你的心,學會讓自己平靜。」達米安道。
 
  華利斯咬咬下唇,勉強點了點頭。
 
  華利斯向來血氣方剛、有話直說,不懂得阿諛諂媚,遇事則發,全然不知何為「忍耐」。
 
  除了現在立刻去參與耶路撒冷的保衛戰,砍下幾個薩拉丁士兵的狗頭,掛在耶路撒冷的城牆上以外,他什麼事都不想做。
 
  更別提聖殿騎士團最經典的三禱:晨禱、中餐禱,與午夜禱了。
 
  自己真的有辦法,在不遠處軍情正十萬火急的地方,努力學習,作個清心寡慾的修士嗎?
 
  「順帶一提,」像是想讓已經血氣上湧的華利斯更加不爽,亞歷山大狹長的銀色眼眸,略瞥他一眼,笑道:「我和瓦雷特同房。你看團長的頭髮這麼長,若沒我給他打個下手,他搞不好連洗頭都不能呢。」
 
  瓦雷特聞言,雪白的膚色立刻面紅如血,「亞歷山大,此地是天主的會堂,主時時刻刻都與我們同在,請不要說出不恰當的話語。」
 
  亞歷斯嘴角一揚,露出好看的梨渦,「什麼話恰當,什麼話不恰當,這標準該由人來定,還是由神來定?我怎麼會知道我說出來的什麼話恰不恰當。」
 
  說完,亞歷斯行為更加放肆,大手一把攬住瓦雷特清瘦的腰肢。
 
  瓦雷特的腰上掛著一條編織成一個個同心,形狀複雜的皮腰帶,金屬釦上繫著一把長劍鞘。
 
  「走,我們去能單獨相處、沒有天主同在的好地方,講更多不恰當的話。」就這樣,亞歷斯抱著瓦雷特,大步流星地離開。
 
  留下腦子裡還在當機的華利斯。
 
  即使目前四下無人,達米安神父仍很注意是否隔牆有耳。
 
  他挪動橡木椅,坐得更加靠近華利斯,附到對方耳畔,輕聲道:「聽說瓦雷特團長已在法庭上,被法蘭西國王定罪為同性戀……」
 
  「只要他回到法國,就會立刻被綁上火刑柱燒死。法蘭西國王也會以此為藉口,沒收聖殿騎士團所有的教產。因此,團長雖是法蘭西人,卻十年以上都沒再回過祖國。」
 
  華利斯聞言一驚,「──哈啊?!」
 
  神父把戴著白手套的食指,輕輕貼上華利斯的唇瓣,示意他小點聲,然後才繼續說道:「關於法國國王想沒收騎士團的教產之事,這點肯定不假。」
 
  「畢竟靠著在各個分部供旅人寄放與提領金錢的服務,聖殿騎士團已累積一筆極為豐厚的資產。別說法蘭西國王,哪怕就連教皇大人,恐怕也對這筆數字眼饞不已。」
 
  「你也知道,如今的教廷已是連讓威尼斯載騎士們從海路出兵,都付不出船費的情況,財政不能說是惡劣吧,也只能說是非常地不富裕。」
 
  「至於團長究竟是不是同性戀?這件事或許只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達米安道。
 
 

二、阿瑪利雷克的為難

 
 
  瓦雷特團長隨亞歷斯離開後,過了數小時不等,華利斯的肚子都快餓扁了,這才等來書記官.阿瑪利雷克在外頭用鐵門環叩門。
 
  「請進。」達米安話聲不大。
 
  儘管會議室內很是寬闊,在室內說話的聲音卻很清晰,因為聲音碰到牆壁便會反射,因而產生混響與迴響的效果。
 
  這會子,阿瑪利雷克奉團長之命,捎帶兩份文件過來。都是他方才現抄的,字上墨痕未乾。
 
  他也上了座,將其中一份交給華利斯,另一份給達米安。
 
  終於得到這一紙契約,華利斯不知盼望多久,內心激動,連契約裡的內容都沒細看,便興沖沖拿起鵝毛筆,沾入墨水瓶裡,龍飛鳳舞地簽了字。
 
  反而是達米安躊躇一晌。
 
  他想:『華利斯的左乳頭上,有一把十字鎖。若讓他與別的團員們同吃、同睡、同住的話,那把「懲戒鎖」一定會被外人看到……』
 
  『儘管團規明文規定,團員們不能對彼此互嚼舌根,這是很嚴重的違紀行為,甚至很可能會因此遭受「驅逐出團」的懲罰;可是,假使這個消息大家都心照不宣,那麼,有誰會尊重華利斯?誰會願意同他並肩作戰?誰會放心地將背後交給他?』
 
  思忖至此,達米安的想法已然明晰。
 
  達米安毅然決然向書記官道:「阿瑪利雷克大人,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想作為入職的前提,加入契約書裡。不必勞煩您替我更改契約,我可以當場寫下,之後再簽名。」
 
  雖說讀過神學院的人,個個都懂得抄書,起初便是從抄希臘語、拉丁語的古典文獻開始,為的是保存知識。抄書速度一個比一個還快,達米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是在聽見達米安居然能在現場寫下大段文字,且是「更改契約」這種高難度挑戰;對於人均胎教肄業的中世紀而言,著實是智力水準的輾壓,令阿瑪利雷克對達米安更加青眼有加。
 
  起初交談時,阿瑪利雷克就對達米安頗有好感。
 
  他認為,達米安不論是相貌、談吐、氣質、家世,還是學識、職涯經歷,都是聖殿騎士團絕對不可或缺的隨軍神父人選。哪怕他才入職,也會是目前整個耶路撒冷基地中,最傑出的那一位。
 
  阿瑪利雷克早就想好,待達米安簽字入團後,絕不會讓他從最基層的「服事」開始做起。
 
  他會直接動用自己的權限,將達米安破格拔擢為「祭司騎士」(ChaplainKnight),令他不必像其他神父一樣,只能待在基地裡;而是能隨著軍隊一同出戰。
 
  儘管這是聖殿騎士團封的爵位,並不是由任何國家的國王所冊封;可聖殿騎士團的規模遍布了整個歐洲,甚至橫跨伊比利半島、大不列顛,蔓延至美索不達米亞,規模遠大於目前歐洲的各個諸侯國。
 
  自此,達米安便有了「騎士」頭銜,再加上他本來已有的「本堂司鐸」身份;美地奇家族要是知道這件事,怕是恨不得想重新把這個寶貝兒子接回來當繼承人。
 
  「達米安神父,您希望在契約內加入什麼樣的前提?儘管說,不要緊。」阿瑪利雷克答應得爽快。
 
  「我希望,華利斯的『夥伴』只能是我一個人。」達米安果斷道。
 
  「夥伴」指的便是團規的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那條規定裡,一名騎士共同生活的對象。
 
  組織法規內並沒有強制規定,「夥伴」非得是誰不可。
 
  但是要去習慣與另一個人的同居生活,這並不簡單;所以絕大部分的團員往往不會隨意更換夥伴的人選。
 
  倘若頻頻更換夥伴,很可能會不習慣對方的作息時間、被打鼾聲吵醒,或者又要再重新去適應與另一個人一起洗澡、更衣、排尿的尷尬等。
 
  聞言,書記官面顯猶豫,「神父,雖然您確實會與其他團員們一起共同生活在這耶路撒冷基地,但嚴格說來,您的居住區域將與其他修士們一起,而非與武士們一起。你們的活動區域是分別開來的。」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畢竟兩邊做的是不一樣的工作,因此在不同區域起居也很正常。
 
  達米安也不是有意要為難這位謙遜的書記官。
 
  他立刻自椅子上起身,拍去黑色神父袍的長裙襬上,那不存在的灰塵。
 
  他捏捏華利斯的肩膀,「願神祝福你的聖戰。願天主時刻與你同在。」而後,望向阿瑪利雷克:「大人,感謝您的照顧,願天主護祐你。」說完,便頭也不回,逕直朝門的方向走去。
 
  這下,阿瑪利雷克真慌了,「請等等、等等啊,神父──」自己是何時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都沒知覺。
 
  達米安停留在門畔,沒回頭,卻也沒出門,一隻手握在鐵門環上。看起來好像隨時會走,一隻腳停在半空中,彷彿下一秒就會離開,最是人間留不住。
 
  阿瑪利雷克的腦筋開始快速轉動:『其實只要把神父與華利斯安排同床就行了。就算神父本來不會跟其他武士們一起睡大通鋪。但這既然是達米安自願的選擇,倒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別走!我可以安排!」阿瑪利雷克忙允諾道:「請您回心轉意吧,達米安神父。」
 
  達米安神父回轉,走回桌畔,重新拉開椅子坐下,拿起鵝毛筆,二話不說就開始往墨水瓶裡蘸墨,態度積極得很。
 
  見狀,阿瑪利雷克總有種感覺──自己被這個年輕男人,玩了招欲擒故縱。
 
  父親是團內的將官,打從十歲起,他就在這個騎士團裡摸爬滾打,轉眼間已在團內服役了十餘年;哪怕阿瑪利雷克閱人無數,竟也入了達米安的套。
 
  就這樣,在兩人都簽定契約,正式入團以後,華利斯跟達米安神父在聖殿騎士團內同吃、同睡、同住的日子,就這麼開始了。
 
  順帶一提,翌日,里歐也去面試了,這一點,華利斯與達米安當然不會知道。輪到里歐,連見團長的必要性都沒有。
 
  里歐向阿瑪利雷克講述了自己的戰績(包括曾經在馬魯穆王國內殺死多少亞歷斯的親兵與細作),又到練武場上,與其他團員現場對練、表演騎術與射箭等本領。
 
  日落前,里歐還有好些拿手絕活沒拿出來炫耀,阿瑪利雷克一拍手:「里歐,夠了,你錄取了!」
 
  於是,本來還是「侍從」的里歐,因一身本領,與其高貴出身(克勞地亞家),以及自備軍武(華利斯的馬、劍、盔甲)等緣故,直接被晉封為「騎士」;而非無貴族血統、無自備軍火,最低階層的「軍士(Sergeant)」。
 
  自此,里歐便與華利斯平起平坐,至少在聖殿騎士團內是這樣的。
 
 

三、從0開始的與神父同居生活

 
 
在達米安的面前更衣,這樣的經驗之前在波納法伊茲就已經有過,所以對華利斯而言不成問題。
 
  更何況,事實上團內的共同群體生活,更接近於參加運動社團或者是當兵。大家都是一起脫光,一起穿衣服,沒有誰會特意去留意誰;除非想因為「同性戀」的罪名,被驅逐出團。
 
 
  至於「一同出恭」這件事。
 
  說來,就算先前一同結伴旅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約莫是三個月,兩人幾乎橫跨整個歐洲;華利斯也沒跟達米安一起上過廁所。
 
  「這是不潔淨的事。」每回想去小解時,達米安都這麼說:「別跟過來。」然後就兀自去找一片小樹林,或是安靜無人的河邊解放。
 
  儘管那個時期的人很流行用「喝尿」的療法來治病,諸如消化不良、皮膚病(含時下最流行的痲瘋)、風濕病、藍死病、白死病……沒有什麼病是直接喝尿;或者是服用將尿曬乾後,研磨成的粉末所不能解決的。
 
  若是沒病,多喝尿還能強身健體。此為當代老西醫的祖傳智慧,不可不細品。
 
  頭一次,同達米安一起去小解時,當達米安終於撩起那一身長至腳踝的合身神父黑袍時,華利斯忍不住瞥了眼。
 
  達米安的小腿肚有一條皮吊帶,連著他的吊帶襪。
 
  人看似很瘦,大腿看上去卻很精壯,性感的縫匠肌尤其明顯。或許是因為他經常騎馬,因而把腿鍛鍊得恰到好處。
 
  既光滑,又緊致,彷彿愛好人體的希臘匠人製作的大理石雕像,是一雙讓人很想摸摸看、捏捏看的美腿。
 
  達米安長年都穿這一套緊包全身的黑袍,兩條腿完全沒曬過太陽,白花花的,看得華利斯挪不開眼。手裡扶著自己的老二,尿直接往左右亂灑,各種尿歪。
 
  華利斯始終很好奇,這麼長的一身長袍,裡面到底有沒有穿長褲?從他對達米安的觀察來看,神父似乎並沒有再穿任何長褲,或是貼體的襯褲,只有一條小小的褻褲。
 
  「每次尿尿,都要把這麼長的裙子撩起來,會不會覺得很不方便?」華利斯嘴上說著,眼睛看著神父的寶劍,跟腿一樣雪白剔透,頂端圓潤。
 
  儘管隨意觀察別人的寶劍,不是一名堂堂的騎士當有的好習慣,可達米安的寶劍長相如何?是斯文抑或粗獷?比自己的長還是短?華利斯很想知道呀!『這按捺不住的、該死的好奇心。』華利斯心想。
 
  「不會。」達米安並沒有回瞥華利斯的寶劍長相如何,原因是早在波納法伊茲,華利斯一路裸睡到中午,被子都掉到地上那天,他就已經看過了。
 
  「一開始我也覺得很麻煩。但是這件衣服對我而言很重要。它是我的工作服,象徵我的身份。當我穿著這身衣服時,人們尊敬我,甚至敬仰我,將我當成天主在地上的代言人。」
 
  「可一旦我脫下這身衣服後……我便什麼都不是。我變得不再重要。再也沒有人需要我。我沒了屬於神父的責任,卻也沒了承擔責任與義務所得到的權利、滿足感,以及因應而生的快樂。」達米安回答道。
 
  與其說華利斯蠢,倒不如說他心思簡單,所以無法理解達米安的話中深意。他也曾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與闖入莊園的強盜搏殺、到馬魯穆王國營救賽米爾,以至於現在的「成為一名聖殿騎士」……
 
  可是達米安所經歷的,不論是美地奇家族內的明爭暗鬥、索邦神學院內的諸般競爭與挑戰,甚至是在獲得「主堂司鐸」資格後,在教宗國內遭受其他主教的對待、在各個教區間流轉,與領主、教徒們之間發生的一切。
 
  很多曾經發生過的錯誤,都源於曾經的自身太過年輕,不瞭解人類社會的規則。以至於被騙、被欺負,甚至是遭到「利用」……
 
  達米安的經歷既輾轉,又難以啟齒,哪怕在午夜夢迴時驀然憶起,他也會將其深深鎖進心底,選擇永不打開這潘朵拉的秘盒。
 
  複雜的經歷,造就了現在的達米安。
 
  儘管達米安對華利斯瞭若指掌,達米安卻從來沒有主動開口,對華利斯訴說過自己的經歷。哪怕一個字都沒有。
 
  達米安是神父。所有人都來向他懺悔,告訴他自己的一生、發生的所有事;達米安卻永遠也不會告訴其他人,他發生過什麼事。
 
  達米安從來是傾聽者,絕不向他人傾訴。
 
 
 
 
  聖殿騎士團有一個詭異的規定,那就是即使入夜了也不吹燈。
 
  據說這麼做可以驅散邪靈,於是一整夜蠟燭都燒著,寢室內亮堂堂的,華利斯根本無法入眠。
 
  這樣整夜地燒大量的蠟燭,耗資甚鉅,卻是一個從未被改變的傳統。
 
  其他武士們都睡著了,有人睡到打鼾,就連里歐都能把臉埋進稻草枕頭裡,然後入睡。
 
  只有華利斯睜大了佈滿血絲的雙眼──房間太亮了,就像白天一樣,他睡不著。
 
  即使他累得要命,主觀意識上想睡,身體卻由於把現在當成白天,腦內的松果體絲毫沒有產生出任何褪黑激素,導致他輾轉反側。
 
  達米安睡著了一段時間,卻被同床亂動的華利斯擾醒。
 
  達米安穿著一件薄薄的貼體白色亞麻睡衣,本來他是背對著華利斯而睡。他轉過身來,看著華利斯,拍拍他的肩膀,「你睡不著?」他輕聲道。
 
  華利斯習慣了達米安的輕聲細語,即使大通鋪的寢室內鼾聲如雷,他也同樣聽得清晰。
 
  他也轉過身來,面對著達米安,點點頭,「嗯,睡不著,我好痛苦。日出前還得去禱告,然後練劍,再這樣下去,不必去保衛耶路撒冷,我就會先死在這裡。」
 
  華利斯那浮誇的話語,令達米安輕笑出聲。
 
  「這有什麼好笑的?不准笑!」華利斯感到羞窘,面上微紅。
 
  達米安微微挪動身體,往前湊近華利斯,直到兩人能感覺到彼此溫熱的呼吸。
 
  他試著抱了抱華利斯,把那披垂著一頭紅髮的人兒的臉,摁在自己的胸懷裡,又不至於太過用力,令人無法呼吸;就像他帶著華利斯,從波納法伊茲逃亡的那天。
 
  許多年後,當耶路撒冷保衛戰終於結束時,華利斯便會想起加入聖殿騎士團以後,他難以入眠的那個遙遠的夜晚。
 
  那時,達米安神父的懷裡很香,混雜著迷迭香、薄荷與薰衣草的氣味,令他感到安心、舒適。
 
  把臉靠在達米安神父的胸膛上,能聽見他安穩的心跳聲,起伏得猶如節拍器般,華利斯聽著就昏昏欲睡。
 
  兩人披散著長髮,只著薄睡衣,摟抱著同床共枕時,達米安能透過皮膚感受到懷中人傳來的溫度,華利斯亦貪戀神父那擁抱裡的體溫。
 
  溫暖、靜謐、噴香四溢、溫柔、柔軟,倘若人只有死後才能得到天主的懷抱;那麼一個人在一生中,能得到最像天主的懷抱,便是達米安的。
 
  華利斯知道,達米安是大家的神父,波納法伊茲的神父,聖殿騎士團的神父。可此時,他總有種錯覺:達米安是他一個人的神父。
 
  那晚,華利斯終於順利地睡著。可在這之後,他發現,若達米安不與他同床共枕,他便睜著充滿血絲的大眼,看窗外的日出。
 
  沒了達米安在身側,他再也無法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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