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星期天她過了一個宛若夢境才有的生日,往常忙著工作的爸在家,全程拿著攝影機拍攝生日細節--
鏡頭裡的媽穿著純白圍裙正在烤蛋糕,廚房裡氤氳熱氣。鏡頭拍到她在廚房一隅挑菜,之後又轉到媽的背影上:「真香,什麼時候能吃到美味的蛋糕呢?」
媽握著手持攪拌器正打發奶油,轉過身過來微笑,影片中沒聽到笑聲,大約讓攪拌器蓋過。媽說:「快了,奶油打發好冰鎮一下再用。」
爸爸的聲音傳來:「我怎麼娶了一個這麼賢慧的老婆呢,也許我當了十輩子的善人?」
媽媽美麗的臉龐笑著,朱唇卻輕吐一句:「去你的⋯拉倒吧!」
爸爸繼續說:「距離香噴噴的蛋糕出爐還有半小時⋯⋯」
再來的影片剪輯到生日歌那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哦,祝你生日快樂!」鼓掌聲充滿幽暗的畫面,生日蠟燭底下潔白的蛋糕彷彿暈染了燭光的暖意,逐漸蔓延至她的心窩。
她就著燭光許下不能說的第三個願望:希望媽趕快跟馮醫師分手,回到這個家。
錄影的畫面戛然而止,停在她吹熄蠟燭的這一刻。
沒有拍攝的部分是她們一起散步,就像往常吃完飯走出來消食。往常爸媽並肩,她落在後面,今天卻有些不一樣,爸爸牽著她的左手,媽媽牽著她的右手,馬路的影子倒映成川字。
她們距離街尾的路燈越來越近,影子也被拉得越來越長。便利商店就在路燈旁。
她們進了裡頭,爸照往常站在雜誌架前翻閱雜誌,媽拿了購物籃,順便採買日用品。而她徘徊在冰櫃正看著某牧場新出的一款牛奶雪糕,還有同樣新出的香蕉雪糕跟草莓雪糕。
正不知怎麼決擇時,爸爸打開冰櫃拿了三種口味:「都買吧,妳們先吃,不喜歡吃的留給我!」
她笑容滿面看著爸闔上冰櫃,偏偏正對著冰櫃的電動門這時打開,她臉上的笑容因走進來這個人凍結──這個人正是穿著便飯的馮醫生,他的脖子掛著一臺嶄新的黑色相機,興匆匆的朝她爸打招呼:「石哥,我新買了一臺相機,要不要替你們拍全家福?」
爸爸笑得靦腆,他看著媽媽沒有反對就點了頭:「阿馮,謝謝你!」
她被爸媽拉著擺姿勢,馮醫生拍了幾張說:「姿勢不錯,等我洗好再拿給韻玲。」這句話讓她反感,她想要反對,媽媽卻先一步應下:「馮醫生,謝謝你!」
她著急的說:「媽,你不要拿他的東西!」她氣得跺腳。明明才剛許下媽跟馮醫師分手的願望,偏偏不到兩小時就破滅!
爸什麼都不知道,當她鬧彆扭,還一面安撫她:「小琪,不能這樣對馮醫生!」
她不開心的轉過頭去,不想看見馮醫生。馮醫生卻低下頭來摸了摸她的頭:「小琪,生日快樂!」
她總想著如果壞人說話她能立刻分辨出來就好了!馮醫生語調溫柔,她不由自主抬頭看向馮醫生,他的禿頭彷彿讓超商的日光燈照得更亮了,亮得他臉上的皺紋一清二楚,事實上馮醫生的長相讓人很有好感,他的五官並不突出,可是卻融成溫和的模樣,一如現在的慈藹,還有他溫和的嗓音。
如果不是被她抓個正著,她絕不會相信馮醫生跟媽外遇!馮醫生揉了揉她的頭,跟她爸媽寒暄幾句離去。
她想起年紀再小一點,媽有時會帶她去醫院,坐在媽辦公室的位置,拿來圖紙,打開蠟筆,叫她在那裡畫畫。遇見進來休息的馮醫生,他總是溫柔的叫她小琪,拿起粉紅色的蠟筆畫一張小兔子給她。
那時她什麼事都喜歡問:「馮醫生,為什麼你喜歡畫粉紅色的兔子呢?」
馮醫生說:「因為小琪就像一隻粉紅色的小兔子!」
長大一些她才知道粉紅色在心理學來說是關懷與同理。正如主動走近她的馮醫生一樣,他的人格特質就是溫柔和善。
畫粉紅小兔子的馮醫生、幫她們拍全家福的馮醫師、跟媽外遇的馮醫生⋯⋯為什麼好人也會做壞事?
回到家吃進嘴裡的雪糕變得索然無味。她安慰自己:長大就是這樣,沒什麼的,只要一家人能平靜的過下去。離開教會也好,搬到鄉下也好,有錢也好,沒錢也沒關係。
她那時沒想過平靜只是假象,假象底下的家庭衝突遠比媽外遇還要嚴重!
不久後的某一天她在樓上預習功課,媽尖銳的叫聲忽然傳入她的耳裡:「石敬明你怎麼不去死!」
媽對她非常嚴格,可是對爸卻十分寬容。當她聽見媽叫爸去死,根本驚訝得不能自已,她開了房門準備走下樓來,卻聽見攝影機摔壞的聲音,緊接著是碗盤摔壞的聲音。
她可惜沒有存出影像的攝影機,也可惜那些碗盤。
她總是記得一年前她家遭遇過破產危機,那時爸四處奔波調解工安問題,她家房子、土地、存款全被扣押,只剩媽身為護理師的薪水支撐一家。
她常陪著媽洗碗,洗得正是那些如今被摔破的碗。那時她問媽:「我們家會破產嗎?我們家破產之後會怎麼樣?」
媽將她刷過清潔劑的盤子過水,放置在瀝乾架上:「這些不是小孩該擔心的事,該吃飯的時候吃飯,該上學的時候上學。」
那時她總覺得爸跟小孩子一樣沒什麼責任心,於是又問媽:「你為什麼喜歡爸呢?」忙著家務的媽停下來,轉頭對她說:「你爸是一個善良的人。」
她毫不猶豫的問媽:「所謂的善良是讓我跟媽吃苦,再拿我跟媽吃苦的成果來對別人好,這樣真的對嗎?」
媽驚訝得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小琪,不是這樣,我不覺得苦。如果你覺得受苦了,那麼媽跟你說對不起,是我們連累你了!」
她對媽說:「我有次聽見爸說電話,他對發生工安的家屬說:『我一定會賠償到底,你們不用擔心。不過目前我的財產全被扣押,能動用的現金不多,我再拿四萬給你們,你們先用。』我知道那四萬是你的薪水,還沒發薪水你就規劃好這四萬要怎麼用,一分錢都不敢浪費卻全部被爸拿去補貼別人!」
「後來我們怎麼過日子還記得嗎?吃醫院剩下來的便當度日,我有好幾次吃到肚子痛不敢告訴你,幸好班上有個好心的同學總是多帶一個便當給我。我們這樣過日子,爸呢,隨隨便便將家裡的錢全抽出去根本不顧我們死活,不知去那裡喝得爛醉如泥回來,還要你照顧他!」
媽很驚訝她會知道這麼多,摸摸她的頭說:「這是我願意的事,沒什麼,可是媽對不起你。不然我回娘家借錢好了,你說得對,你還在長大,不能總吃那些快餿掉的飯。」
媽著急的擦了擦手準備打電話,她搖搖頭:「同學會幫我帶飯,我有得吃就好。媽,你不用擔心我。」
媽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然後告訴她:「要是不行一定要告訴媽,回外公家借錢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天夜裡爸又爛醉如泥的回來了,躺在客廳的地板跟一隻巨大的蟲一樣扭來扭去。媽擰了一塊毛巾幫他擦臉:「調解庭如何了?」
爸說:「還能如何?他們都說他們是被老闆壓榨的可憐人。」
媽不禁抱怨:「早就叫你不要接爸的營造,你的個性不合,不是大老闆的個性,你看一個工安事件就把你搞成這樣,當初跟我一起在醫院工作多好!」
爸說:「韻玲,你知道當醫生壓力多大嗎?實習那時一名醫生被病患告得家破人亡⋯⋯醫院跟保險醫療跟廠商掛勾,還叫病人拿一些自費藥,打沒有用的營養針⋯⋯」
媽抱來被子讓爸上去沙發睡,爸說:「不行,沙發會沾上酒味。酒味沾在小琪身上那還得了!」
後來被子鋪在客廳地板,媽一面鋪一面細聲說:「敬明,無論哪個行業都一樣,當司機還每天提心吊膽怕撞到人呢!護理師也怕打錯針呢!哪有行業沒風險!」
爸捂住臉:「⋯⋯我知道,是我沒用,你那時候要是嫁給阿馮就好,我不像他那樣精明能幹!」
媽躺下來陪爸,將他摟在懷裡:「女人嫁給一個精明能幹的男人做什麼?她自己就能精明能幹,要嫁一定是嫁她喜歡的男人。」
媽拿濕紙巾幫爸擦臉,又撥開他的手將眼鏡取下來擦:「你總是這麼馬虎,眼鏡也沒擦乾淨,有一天要是我不在你該怎麼辦?」
爸猛的將媽拉進懷裡,她聽見媽驚呼一聲,抱怨說:「你做什麼事都衝動!」
他們相擁了好一會兒,媽才起身,爸也跟著起來卻伸手摟住媽的腰,將臉埋入媽的胸前,像一個沒有斷奶的孩子眷戀母親!
媽無奈的說:「別賴皮,快起來!我倒杯熱水讓你醒酒。」
爸的聲音帶著哽咽:「⋯⋯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不會在!」
媽撫著爸的臉龐輕輕嘆氣:「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
爸卻抓住媽的手:「要是離開你我就活不下去!你若有一天想擺脫我,先把我折磨死,到時你想到那裡都可以。」
媽笑著說:「這個世界的事誰說得準,要是我出車禍死了呢?你難道也要陪我死?」
爸很堅定的點頭:「好,我陪你死!」
媽有些生氣捶著爸的胸膛:「石敬明,你還有女兒,你瘋了是不是!你能不能正常一些!」
爸又說:「這世界這麼多正常人,缺我一個有差嗎?小琪的個性像你,最不用擔心!」
也不知媽怎麼了,罵得有些氣短:「石敬明,即使如此也不能這樣⋯⋯你⋯你⋯⋯!」
爸說:「韻玲,我愛你,只想為你活著!」
媽揮揮手:「算了,反正我會活很久⋯⋯」正要起身仍被爸拉住,最後躺了回去:「水⋯⋯」
爸說:「我不喝水,你陪我躺。」爸指著電視說:「那是我們剛結婚時買的,本來因為拮据總想陣子再買⋯⋯你跑回娘家載了一臺卻在路上出了車禍⋯⋯我因此嚇得出錯,幫病人縫合的線怎麼都沒縫好,因此多紮了病人好幾針,氣得病人說要投訴我,後來阿馮趕緊接過縫合,幫忙收線。」
媽的聲音柔柔的:「真懷念,那時你還是實習醫生,一天到晚待急診室。」
爸說:「你哭著跑來醫院說:『電視摔壞了!』我才不管電視壞不壞,氣你跑回娘家載東西也不告訴我。我那時心想就算電視不壞也要被我摔壞!本想好好罵你一頓,看你正哭著我不知不覺就心軟。後來阿馮幫我值班,我帶著你買了一臺新電視,那天剛好是發薪日!錢花光了⋯⋯所以每天跟你回娘家吃飯!」
「你最會指使岳父岳母做事,跟岳母說:『敬明不吃那麼肥的肉,別夾給他!』把那塊五花肉夾走,用筷子夾下瘦肉的部分給我,又拿肥肉餵可樂。然後換岳父有話說:『可樂是老狗了,不要亂餵牠吃東西!』你馬上回嘴:『我才嫁出去幾天這個家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嗎?』我那時總覺得岳父岳母很討厭我,話都不敢多說只會埋頭吃飯。」
爸又指著沙發:「剛搬來的時候,只有兩張塑膠板凳,因為錢全投了房子⋯⋯後來你懷孕,要坐板凳還要看半天,我就怕你沒看見板凳坐下去。我回家跟爸借錢買了這組沙發,就是為了讓你好好坐,別連坐下都要提心吊膽。你看這個家充滿了我們的回憶,要是有一天你不在了,剩我一人看著這些東西,我一定會被它們逼瘋!」
她那時正躲在樓梯間看著爸媽,她不理解爸爸的懦弱無能,也無法體會媽媽的深情,她只能默默祈禱上天能幫她們渡過難關。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神聽取她的禱告,爸遇上熱心教友帶他進了創世福音教。賠償移工家屬的事變得順利,不再有人罷工,一些相關單位也不再找她們的碴。她家不但拿回被扣押的房子、土地,還因為建案順利完成,銷售得差不多,反倒賺了一筆錢。
後來爸戒了酒,也更虔誠的信仰主,教會有什麼事從來不推托。
她無從得知教會在其中起了什麼樣作用,只知道媽本來很開心陪著爸上教會,後來卻變得厭惡教會。她也猜想這是不是媽外遇的契機,畢竟相比爸,馮醫生更符合她心目中的好人形象,或許他更能體諒媽的難處。
她也不懂為什麼爸在派出所說要賣土地賣房子搬去鄉下住,媽為什麼看起來那麼高興?教會裡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她們從來都不告訴她,只因她們認為小孩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直至今天爸摔爛攝影機,媽摔了碗盤,她才驚覺挺過破產風波的她家居然這樣不堪一擊。到底什麼原因讓爸媽這樣怒目相向?
遠端的聲音還在不斷傳入她的耳裡--媽說著:「石敬明你怎麼不去死!」
爸說:「錢沒了可以再賺,總之我們能夠離開就好!」
媽繼續瘋狂的尖叫:「什麼叫作錢沒了可以再賺,再瘋狂的賭徒也沒有你這麼瘋狂!你將價值上億的土地捐給教會,那就算了。我們家怎麼說?我們一起買的房子憑什麼捐給教會?我跟小琪去睡馬路嗎?石敬明你有沒有一點良心!你說啊!我為什麼要聽話,你都不管我跟小琪死活了,憑什麼叫我事事聽你的?」
媽跟爸還在拉扯,媽說:「不要拉!」爸叫媽:「冷靜點!」媽一急回的話粗俗不堪:「冷靜個屁,你滾開!」
爸說:「韻玲你冷靜一些,我真沒有想捐⋯⋯等我發覺時已經贈給教會⋯⋯這個教會有問題!」
媽繼續尖叫:「我不是早告訴你教會有問題,從第一天進教會我就覺得不對勁!我一直跟你說,你總說我多心、我有偏見,如今人財兩空了,你滿意了嗎?」
爸驚呼:「什麼叫作人財兩空,你說清楚!」
媽答:「就是你聽見的那樣,夠清楚了嗎?」
他們吵著吵著,忽然傳來媽的尖叫聲,緊接著一聲巨響,她再也待不住往樓梯奔去,眼前的景象讓她嚇呆--
媽倒在一樓樓梯口的血泊中,斜對角一塊穿衣鏡倒映著媽淒慘的模樣,媽身上還穿著待會兒要上班的制服,一件紅色大衣,一身白衣窄裙染成了跟大衣一樣的血色。媽的眼珠在轉動,眼角卻流下血水,她似乎聽見媽喊痛,看著媽身體不由自主扭動!
比起失去這個家更恐怖的事終於發生了!她撕心裂肺的叫著:「媽!」
她從樓上往下跑,似乎在樓梯間踩到爸,她不管逕往一樓去,到了一樓,她也不敢移動媽,哭著說:「媽,我叫救護車,你等我!」
媽緊緊抓著她的手,嘴裡似乎說著什麼⋯⋯好像叫著小琪?後面那句她已經分辨不出來⋯⋯
她猜也許媽說的是:「小琪,照顧好你爸?」
「媽你別講話,救護車馬上就來!」
她見媽微微搖頭,目光凝在一樓與二樓的樓梯間,她順著媽的目光看去,爸茫然坐在樓梯間,不知怎麼拿了一塊布拼命擦著眼鏡,她忍不住哭喊:「都這樣了擦什麼眼鏡,你把媽還給我,你這個殺人兇手!」
她的衣服有人拉著,她轉頭看媽,媽仍在搖頭,嘴裡的話依舊含糊不清,辨識得出來只有「小琪」兩字!
刺耳的警笛聲到來,警察上門敲門:「你們鄰居報警,說你們製造噪音。小妹妹,你們家大人呢?」
她開了門,警察進門看著一片狼藉用無線電叫了救護車,有位警察問她:「剛才發生什麼事,是不是你爸媽吵架?誰先動手,你媽是怎麼掉下來?」
她搖頭,慌張之下說:「我出來時已經是這樣。」
另一位警察越過她們,走到樓梯間問她爸:「剛才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你老婆會摔下來?你有沒有推她?」
她以為爸懦弱的個性肯定會說媽是自己掉下來的,沒想到一臉茫然的爸忽然點頭:「⋯⋯我推的,是我害她!」
救護車高分貝的鳴笛的聲音響徹雲霄,她跟爸即將被帶回警察局做筆錄。她站在門口不斷回首她家,樓梯口一片血泊,到了後邊是摔壞的攝影機跟碗盤,這個家也如這些物品一樣破碎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爸羈押看守所,她則被外公外婆領回。
她們後來不是在急診室就是在加護病房,媽救回來之後插葉克膜,卻還是因多重器官衰竭過世。
喪事期間,她常聽外公說爸的狀況不好,叫她去看爸。她生氣的說:「我不要,他是殺人凶手,我絕不原諒他!」
在媽的喪禮辦完不久傳來爸的死訊──看守所的說法是爸藏了一塊破裂的瓷磚,躲在一個沒有監視器的地方劃破咽喉,默默死在一個充滿蟑螂老鼠的惡臭地方⋯⋯
無數個夜晚她哭著醒來,總是夢見爸自殺的場景⋯⋯看見爸幽深的眼睛像貓一樣盯著她,正如那時在樓梯間一樣。又夢見媽躺在血泊裡不斷對她說:「小琪⋯⋯照顧好你爸!」
她夾在兩人之間尖叫,哭喊,崩潰!
她沉溺在父母雙亡的打擊裡許久都走不出來。有一天,廖牧師來看她,告訴她父親生前見了他一面,已將她過繼到廖家。她爸說:「小琪的外公外婆老邁,無法照顧她!」
一向疼她的外公忽然變得冷漠,說:「既然是敬明的遺願,那麼你就跟廖牧師走,從今往後好好聽廖牧師的話!」
外公家的電燈幽暗,僅憑窗外天光照入,落在外公冷漠的臉上令人格外膽寒。
外婆不知什麼時候收好了她的行李,拎到她的腳邊。廖牧師的兒子接過,說:「謝謝婆婆。」
沉重的腳步聲落在地板格外清晰,廖牧師的兒子向門外走去,開了門,她這時看見門外停了一臺白車,廖牧師的兒子將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
她手足無措之際,被迫跟兩位冷漠的老人道別,然後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