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儀式都有點吵鬧,但送肉粽儀式就特別安靜…一群人送肉粽,唸著經文,在沒有人的路上走著…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這麼一個文化,當時覺得特別毛骨悚然。
那是某個夏天夜晚,當時還是高中生的宏明在家中讀書,準備之後的統測。他希望能在統測上考到好成績,並藉此搬離彰化老家,遠離他那不講理的父母。
但在他埋頭苦讀時,一陣吵鬧的鞭炮聲打散了他的注意力。
「開始了嗎……」他望向鎖緊的模糊窗戶,隱約能看到鞭炮閃爍出來的火花,耳邊也環繞著舉行儀式的吵雜聲響。
『送肉粽』的儀式又開始了,那是彰化鹿港流傳百年的傳統,只要家裡有人上吊自殺,其家屬和村裡的廟方就會將上吊者所用的繩子打包捆起來,像是肉粽一樣,接著舉行送煞的儀式,從上吊者家裡一路走到海邊,再把捆起來的物體全部燒掉,以化消死者的怨氣。
負責運送的隊伍在路上不但要放鞭炮、撒鹽驅邪,還要請道士和乩童隨行護航。而路人和附近住戶則更要小心,不能親眼看到或碰到舉行儀式的隊伍,且要緊閉門窗,避免不好的東西趁虛而入。這也是為什麼宏明的家裡不但所有門窗都關好,連自己的窗外還被嘮叨的父母貼上紙符的其中一個原因。
而父母會那麼緊張的原因還有一個,這次的上吊者與他們關係匪淺。
三年前,宏明的哥哥愛上了鎮裡的一個女孩。他們就讀同一所大學,因為彼此同鄉所以很快就混熟了,且很快便陷入愛河,但父母親知情後卻百般阻撓他們,原因僅僅只是因為那個女孩是外遇下的產物,父母覺得對方家庭不乾淨。
宏明他哥也是重情,一直袒護他的女友甚至不惜與父母大吵一架,但父母卻並未善罷甘休,他們跑去女孩家不斷騷擾,不但打破她家窗戶,用血紅色的油漆在她家牆壁寫下污穢的字眼,還說服鎮裡的人共同排擠她家,直到上週才導致悲劇的發生。
一想到這裡,宏明不經嘆了一口氣,不管是他哥還是他,只要還待在這個家裡,他們終究還是受人掌控。唯有離開這個鬼房子,才能尋得一絲安寧。
外面吵雜的聲音沒有維持太久,當送肉粽的隊伍逐漸無聲以後,他才繼續看手中的書,把一切煩惱暫拋腦後。
半夜,他哥回家了。
父母此時已經早早休息,宏明在客廳看到臉色極差的哥哥時,完全嚇了一大跳。
「哥,你還好吧?」他試著關心剛從送肉粽的隊伍中回來的哥哥。
他知道他哥這幾天來十分不好受,常常在房間內獨自啜泣,深愛女友的他還自告奮勇跟隨送肉粽的隊伍,說是希望能親自為她送別。雖然父母對此也是頗有怨言,但還是攔不住他的決心。
可是明明只是幾個小時的時間未見,他哥現在卻是臉頰凹陷,皮膚血色全失的詭異之姿。
「我沒事。」他淡定地說道,隨後像是全身虛脫一樣,整個人倒在沙發上,眼睛睜得老大一直盯著宏明看。
宏明被他的舉動嚇到,不知道該回應些什麼,這時他才注意到他哥的背包沾滿了灰塵,看起來十分可疑。
「我……我去睡覺了。」為了化解尷尬,他假意離開客廳,返回自己的房間將木門反鎖。
他很好奇他哥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以及那個背包究竟為什麼那麼髒,難道他哥真的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為了解除疑慮,他靜待隔壁的開門聲響起。
他的隔壁就是他哥的房間,通常他哥在晚上回到房間以後都會直接倒頭就睡,過程不到五分鐘,因此他只要等到他哥睡著以後,偷看他的背包,大概就會知道他哥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妙的事情。
他很快就等來了他要的時機,當開門聲和關門聲響起,他靜待五分鐘,然後悄悄出門,以極慢的速度打開他哥的房間。
幽暗的房間內,雖然視線不佳,但他仍能透過窗外照射進來的月光確認他哥已經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他小心翼翼地取得放在地板的背包,小心打開一看,瞬間感到脊背發涼。
那是一捆棕色的麻繩,他根本不敢細想這捆麻繩是不是奪去他哥女友生命的那捆。如果真的是,他又是什麼時候趁機掉包的?
他記得鎮裡之所以會舉辦送肉粽的儀式,就是為了把上吊者的怨念連同繩子一起燒掉。
本該燒掉的東西被他哥帶回家了,雖然他對鬼怪的迷信還沒有鎮裡的人這麼深,但親眼看到這個東西出現在他哥的背包裡,心底還是會覺得超毛的。
宏明不敢看太久,連忙把背包拉鍊拉好,小心翼翼地轉頭想要開門離開。
卻發現牆壁上多出一道被月光映照出來的黑影,就在自己的身後。
「對不起……我跟妳無冤無仇,拜託請別害我……」宏明小聲碎念,心臟跳動不已,深怕背後的鬼魂找自己索命。
他努力轉開門把,然後跑到走廊順手把房門緊閉,這才稍微鬆一口氣。
他完全不敢想像若自己回頭看黑影的真面目的話,會發生何等的禍事。
此刻的他已經下定決心,明天開始他就要暫居朋友家裡,不管他父母再怎麼煩他,他也要暫時離開這個家,直到他哥恢復正常,或是那個跟進來的東西消失為止。
找道士驅魔?他和他哥的女友見過很多次面,對方給他的印象也很好,他也不太想把事情做那麼絕。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就交由他哥自己定奪了。
時間一晃而過,已經過去一年。宏明讀上了遠方城市的大學,住在大學的宿舍裡,如願以償地完全離開了老家。
說也奇怪,自從他暫住朋友家以後,就一直沒有父母親的消息,照理來說他們應該會氣急敗壞地要求他馬上回家才對。
而他每次打電話問哥哥家裡的情況如何時,他哥也總是說家裡狀況很好,父母親變得十分乖巧,要宏明不用擔心。
一直到一年後的今天,他哥的一通電話才讓宏明再度冷汗直流。
「什麼!?你說爸媽過世了?」
「嗯……」他哥詳細解釋了事情的經過,說父母親的身體在幾個月前日漸衰弱,後來某天居然在家裡雙雙上吊了。
「我已經和廟方通知了,他們說會協助我處理爸媽的儀式,到時候你也回家一趟吧。」
儀式指的大概是送肉粽吧,宏明的心情感到沉重
「嗯,我會的……」雖然關係說不上好,但宏明還是對自己父母的離去感到有些傷心。
「那就說好了喔,我和慈馨會在老家等你。」他哥掛了手機,宏明陷入短暫的沉默。
當女孩的名字時隔一年再度出現在自己耳中,他瞬間感到一股涼意竄上心頭。
莫非……爸媽的死……
有那麼一瞬間,他又不太想回家了。
寫完了,這次是九喵群組的活動文,規則是依照抽中的主題寫一篇鬼故事。
我抽到的是送肉粽,以前對這個儀式不熟,為了寫這篇短文於是去惡補了一下該習俗的知識,如果有錯誤的點還請多多包涵。
這篇故事參雜了淒美的愛情以及詭異的恐怖感,透過弟弟這個了解內情的局外人作為主視角來增加該故事的想像性,希望大家會喜歡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