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還真是有一套。不愧是留洋歸來的年輕人,就是熱情。」
盛大夫笑瞇著眼睛,倒是沒見過如此沒臉皮糾纏的人,可也能看得出是出於好意。江城近日不太平,老有盜匪作亂,出門還是得有人陪著才好。
「別笑話我了。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接下來的治療。」
白霏輕嘆口氣,實在不願跟夜丹過多來往,可眼下似乎是躲不過。這男人果真是他不擅長應付的類型。
「他看來是不會放棄了,不如找個適合的時機坦誠。與其越陷越深,不如早日斷了他的念想。」
盛大夫從方才的談話裡,能稍微看出此人品性尚可,坦誠是男兒身,想來也不會是壞事。
「可⋯⋯」
白霏有些遲疑,儘管明白夜丹是留洋的人,觀念自然與那些陳腐的人不同,可仍是沒幾分把握他能接受。
況且說不定一但知道,有可能便會惱羞成怒,猶如過往那些人。
盛大夫看出他仍受過往之事困擾,輕輕嘆了口氣,上前拍拍他的手道:「我知道你的顧慮。可是孩子啊,興許他⋯⋯真是能接受的人也說不定,交個朋友總是好的。」
此話並非有意撮合,不過是這些年,看白霏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說不心疼是假的。
「這是不可能的事⋯⋯那,得先走了。」
白霏直接搖頭,眼見夜丹的車已行至門口,便趕緊提起藥箱,蒙好面紗先行告辭。
「緣分這事很難說⋯⋯哎,不說了,慢走啊。」
盛大夫目送他的背影,憂心忡忡。
「夜先生,送我到白館附近那條街便行了。」
白霏坐上副座,處在這狹小的空間,著實有些不自在,便繃著身子,扭頭望著窗外。
「行。那你坐好休息會吧?盡可安心,我會平安送你到目的地,絕不耽擱。」
夜丹留意到他的動作,不想給他造成壓力,便迅速開動車子,順便表明他並非別有用心,單純只是想送他一程。
「好意心領了,我並非不信夜先生的人品,只是習慣了。」
白霏淡淡解釋,不只對他一人如此,而是跟誰獨處都無法放鬆。即使是面對病患,也總是處處警惕。
「這種習慣可不好。老是對外人如此防備,難道不累嗎?」
夜丹瞄了他一眼,仍能感覺得出他對自己極其防備,只是並非有意針對。
「這不是夜先生該知道的事。」
白霏冷下臉,不喜歡他人窺探自身心意。
「是是,還真是朵帶刺的玫瑰啊⋯⋯嗯,不過我很喜歡呢,很奇怪吧?明知會受傷還要去採摘。」
夜丹還算有眼力見,隨即岔開話題,還不忘開個玩笑,想緩解尷尬的氣氛。
白霏毫不領情,冷冷的道:「像夜先生這樣的人確實不多見。明知不能採摘仍我行我素。」
「如果真不允許採摘,我自然不會強求,可若是長在雜草處,無人問津枯萎死去,不是太可惜了嗎?」
夜丹說得真情實意,當然明白這是在變相拒絕,可就這麼乖乖安靜,未免有些可惜。
「夜先生,那也並非你這外人能干涉的事。指不定玫瑰便想獨自美麗。」
白霏順著他的話,無奈回了一句,帶了點諷刺意味,只覺這人過於自我,不顧他人的感受。
即便沒有惡意,過於關切他人,本身就讓人厭煩。至少他日子過得習慣,無須誰來可憐他。
尤其是有心想接近他的人,釋出的好意不過是有目的。
「你是嗎?」
夜丹回想他嬌羞的模樣,單純覺得這人不過是害臊,想也不想接著道:「可你要是真想推開我,你應當有不少方式可以拒絕。」
「夜先生,若有方法能讓您死了這條心,還請賜教。也好慢慢嘗試。」
白霏著實無語,不解是哪裡做得不對,才讓他產生此種錯覺。
從頭到尾他都態度明確,沒給他半點希望,縱然答應繼續治療,也不過是受脅迫不得已。
夜丹訕笑幾聲,又沒忍住得寸進尺道:「自然不能輕易洩漏。不過要是白醫生有朝一日答應我,興許也並非不能說⋯⋯」
「那便不必了,不可能有那天。」
白霏毫不猶豫打斷他的話,暗自誹謗此人真是無賴,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還真是防備呢,我看過許多人,你應當是藏得最嚴實的人。莫非曾經有過不好的事?」
夜丹收起輕浮的態度,細細想著大夫的話,越發相信白霏肯定有不能言說的秘密。
可他調查過白霏的經歷,並無任何奇怪的地方。若真要探究,便只有他私生女的身份,受盡他人白眼,才不得已封閉內心。
要真是如此,他們便是同病相憐,更不能輕易放棄了。過往他也有同樣的經歷,能理解身邊無人可信的感受。
「⋯⋯沒有。夜先生一向都如此咄咄逼人嗎?」
白霏紅唇微啟,遲疑片刻,仍是抗拒跟他交心。仿佛只要說漏任何一個字,便會毫不保留的全盤托出。
明知此人態度固執,如大夫所言,及早說白才是最佳選擇,仍無法輕易說出口,總是忐忑不安。
此種感受相當陌生,好似水面投入石子,漣漪不止,難以平靜。只會隨對方一舉一動,翻起陣陣波瀾。
興許是——從未有人這般在意他。
「不,只是個直覺罷了。我可是個生意人,在商場上久了自然是有點看人的眼光。」
夜丹瞥見他的動搖,不想錯過這大好機會,便大膽的道:「你並非真心厭惡我,對吧?既然如此——」
「夜先生,就到這吧。我們沒有交心的理由。」
白霏深吸口氣,仍是狠心拒絕他的步步逼近,只想趕快逃離這窒息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