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不敢嚮往
幾分鐘前,弗爾斯跟土御門無極的戰鬥。
「你們到底是什麼東西呢?」無極像是居於上風般一派輕鬆地問。
「誰知道?」弗爾斯相對顯得有些煩躁,不打算跟他囉嗦,「老大不在說話方式就變了啊。」
他搖搖頭雙手一擺,「罷了,我其實對你們究竟是什麼沒興趣,妖怪、靈體、神靈、精怪什麼的,總之不是人類就是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倒是很想知道。」那轉為認真的眼神直盯對方,「你活了很久了吧?有想過自己會死嗎?不知道你們對死亡的感覺是不是跟一般人一樣,會恐懼、害怕,還是會莫名的感到刺激、興奮?」
「突然說這些做什麼?」
「僅是想知道罷了,人們總是畏懼著死亡,但我,從來不曾害怕過。應該說我不懂到底在害怕何物,痛楚?過程?這件事本身?還是因為死後什麼都沒有?那一開始不也如此?我想知道可有人與我想法相同,即便對象並非人類。」
弗爾斯先是疑惑接著淡然開口:「……我會怕喔。」
「真遺憾……」對於弗爾斯毫不掩飾的言論,無極勾起嘴角,「那麼我就在你之上。」
「就這樣?扯了這麼多,你就只想說你因為不怕死所以會比我強?」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不是嗎?」無極看向弗爾斯腳上的傷。
「晴明大人給了雜草一般的我重生,是他讓我脫離那形同野狗的生活,甚至賜予了我名與姓,我的一切都是晴明大人所給予,因此我願意將此身都奉獻於他。唯有如此才能彰顯出我的價值,以此崇高作為回報他。」無極一步步向前,「我不會害怕,不會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猶豫該不該出手,我是不會輸的。」
弗爾斯看著眼前的無極,彷彿是好久以前的自己。活在下界時的那些令人厭惡的記憶在腦中閃爍著,曾經在羅馬的過去好像也是這樣,但又似乎有哪裡不同。在黑暗中成長的他死亡只不過是日常,既沒有什麼志向與目標,也沒有任何在意之人,對他這種人來說,是死是活好像沒什麼差別。
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直到,那一天。
(我本不畏懼死亡,只因我未曾與妳相遇。)
猶如鼠輩般在夜晚行動的盜賊,避開光潛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這一切猶如身陷晦暗的陰溝,他厭惡那只能躲在陰暗處的生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嚮往著太陽。
若不曾遇見祈,他的一生恐怕都將在迷失中躊躇。原本無法想像的事物,在降臨的那刻成為執著。
(我還沒跟妳一起看過天界的太陽……在地獄的這三百年,每次看著那人造的光,就會想起妳在身邊的那段日子。我真的有資格嗎?再跟妳一起看看那充滿陽光的世界。)
弗爾斯左手移至胸口,自從他理解到特曼斯施加在一行人身上為了適應下界環境的術式包含了封印術後便開始進行解析,此刻他已經能將限制住魔力的那一部分術式解除,「我們的遭遇好像挺像的,但不一樣的是,我的力量是貨真價實。」
一瞬間,弗爾斯已經靠到無極身旁。
解放魔力將全身交給風承載,藉著風高速移動,輕快的動作就好像腿上的傷不存在。
「比死還可怕的事可多著呢。」耳畔恫嚇般的話語中埋藏的是切身的見聞,「還是說,你在害怕活著?」
無極一愣,對方的手已來到身前,來不及施展防禦術式只能用靈力護身正面扛下由掌中釋放的一顆風團,凝聚的風釋放造成強勁風壓將他擊退了相當遠。
「土水相成!」他像陷入懷抱般被柔軟的泥土承接,包裹住全身的土壤吸收掉衝擊。
或許是在無極身上感覺到了與自己相似的一部分,弗爾斯坦然言道:「我不是不能理解,確實我曾經也不害怕,但是那並沒有讓我變得更強,反而是在我第一次感覺到不能輕易就死掉後,才慢慢變的更強大。為了重要的人好好活著,才能在她身邊,才能為她做更多事。你這種隨時獻出性命的想法讓我想到某些『教徒』,如果你真的跟他們一樣,那……非常危險。」
「什麼東西?你是說害怕讓你更強了?」
弗爾斯搓著腦袋嘆了口氣,「誰知道?我最懶得想這些了。但我很清楚一件事,你打不過我。」
「真是猖狂!」無極雙手並用結出五芒星手印,「五行相成!」
「須彌之巔──」
前方顯現五芒星法陣,五個角的屬性力量各自提升至最強,本應相生相剋的五種性質在相互接觸後竟開始融合。無極讓五行以相生的次序排列,看似融合在一起,實則是高速的進行循環,最終形成一股不斷成長的力量漩渦。
面對能將所有攻擊吸收並強化的能量體,弗爾斯將風之鐮的刀柄尾端插入地面,接著左手抵住刀身,在刀身上近刀柄處的圓洞高速匯聚風流,那些風在圓洞被持續壓縮至極限,最終從另一側炸出狂烈風砲。
「鎮壓狂嘯!」
將一切撕扯碾碎的核心,伴隨周圍噴發的風刃將行經之路破壞,風砲撞上吞噬萬物的漩渦。能量體貪婪地捲入周遭所有的風流,侵吞著不停溢散的核心而膨脹。
「融合多種屬性的招式看似強大,實際上非常的不穩定,所以比起防禦,更應該用攻擊應對。」
風逐漸被吞噬殆盡,本以為就要被輾壓過去時,五行的漩渦巨球突然在膨脹中四散噴裂,方圓百米內的物體無一倖免的被極強衝擊攪得天翻地覆,就連護住泰山府君祭的金紗森羅綾都被打破。
「既然已經知道招式是由什麼元素構成,那只要用這種釋放型的攻擊影響其中一個元素將平衡給破壞,那這術式就會瓦解。你應該要用最少的屬性去構成術式才對。」
無極驚訝最強的招式竟然被破解,弗爾斯說的理論沒有錯,但實際執行所需的力量可是非同小可,放眼世上根本沒幾人能做到。至今所有的對手無論採取攻擊還是防禦都是徒勞,結局都是被這絕對的力量輾壓。
「金之槍叢!」由地面刺出的尖槍暫且擱住了飛衝而來的弗爾斯。
「肆虐!」弗爾斯放出大量風刃緊接而至,尚有距離的無極立即後撤至祭壇旁展開最強的防禦術式。
「護世鐵圍山!」
高濃度靈力構築出極厚的環狀鋼鐵,宛如一座金屬大山拔地而起,將他跟整個祭壇以及所有護持的陰陽師包覆住,只留下讓光柱通過的頂端開孔。接踵而來的風刃全數砍在上面都沒能留下任何痕跡,在這絕對的防禦力下沒有東西能突破。
然而,弗爾斯無情一刀斬入其中,在內部的眾陰陽師無一不被這驚人的畫面震攝,一刀又一刀,鐵壁上很快被開出一大面方形切痕,似乎沒有任何東西阻擋的了這巨大銀色鐮刀的鋒利度,不禁恐懼他到底是何種存在。
「竟然把自己關在裡面?不是說不會怕嗎?」
正當抬腳要將切出的方形踢開時,鐵塊突然朝外側隆起,接著向他噴飛過來。
「我說過,我不會猶豫該不該出手!」無極踹著鐵塊從內部衝出。
反射性地向後閃避後,弗爾斯藉由感知空氣的流動發現後方路徑上有數支長槍穿出地面迎接,他立刻用鐮刀撐地而起再由風將身體托高越過。
「爆!」
尚在空中的弗爾斯藉由風壓的反作用力閃過爆炸,「真是沒完!」
他立刻反轉刀刃扭身朝上揮斬,原先與刀柄一體的刀刃部順著斬勁分離,高速迴旋逕直朝無極飛去。
「金之蓮!」
大朵鐵之蓮花撞擊刀刃側面改變行徑方向順利將之彈開,但那只是誘敵,弗爾斯已經快衝到他面前。
左手為陰右手為陽,無極將雙手打平,右手經過上方左手經過下方劃出圓弧後停在腹部前,呈現右手置於左手上方,雙掌微彎相對的動作。
掌中的空間匯聚黑與白的兩種物質,身旁更是產生讓人難以近身的能量波動,使得尚未了解狀況的弗爾斯中斷攻勢。
無極咧嘴:「你猶豫了。」
接著雙掌中保持一個小球的空間,以持圓的方式上下轉換位置。黑白物質在瞬間的膨脹與震動後彷彿被壓縮般融成一種帶有透明的物質。
「陰陽無極……」
弗爾斯感受到異樣的氣息流動,但他並不陌生,在地獄待了這麼多年的他清楚這種感覺,從無極身上傳來跟剛才戰鬥時迥異的那力量,無論在過去、現在甚至是未來,絕對都是接近頂點的。
那是──燃燒「生命」的氣息。
周遭的一切像是受到牽引,被無極手中的物質給影響,「萬象盡……」
「伏鎖!」從地面衝出的黑色鎖鏈纏住無極並把他雙手扯開。
「再來是,溢散空間!」
不給施展機會,弗爾斯拿出真本事高速封住無極的術式運轉,在這封印術的範圍內所有能量會無法控制的被強制打散,雖然時間僅能維持數秒,但如此已能在術式完成前將其結構給破壞並且控制住他的行動。
「幸好事先有這麼做……」弗爾斯慶幸自己有解開身上的術式,否則這個場面恐怕真會有危險。
現在這幾秒鐘的空檔足以左右戰局,弗爾斯接續被打斷的攻勢,用刀柄重擊無極的腹部,伴隨而來的是風壓炸裂。
「嗚厄──」
「既然有需要你的人在,那就別一直想著犧牲!這世上不需要無謂的死亡,改變不了任何事的犧牲沒有意義!」
強勁的力量在無法防禦的狀態下直擊身體,又因伏鎖的束縛導致完全承受衝擊力,「抱歉……晴明……大人……」意識在狂風中逐漸飛散,最終昏厥倒地。
弗爾斯回想無極說的話,有些生氣地看著他,「我承認你不怕死的那一點有優勢,戰鬥中也確實不該猶豫,但是你難道沒想過壽命的長短帶來的經驗差距嗎?你們終究還是歧視異類啊。」
無極施展的陰陽術全部解除,沒有任何阻攔下弗爾斯快速的將護持泰山府君祭的陰陽師打倒,陣法破除後通天光束也跟著淡去。
「這種結界有需要用到這麼多人?」弗爾斯看著空中仍舊存在的結界。
「但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他注意到一道光束早在他這邊之前消失,「是哪個傢伙?竟然比我還早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