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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為「螢光粉紅-下」後篇,本篇字數長達一萬八千字。請記得先上廁所、並且裝滿足夠的水後再開始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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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狗遛狗、有貓吸貓
2. 參與一場對象皆是最信任的人的聚會
若依然不起效用,請務必尋求身心科醫師的專業協助
最後期許各位不受虛構情節影響身心
祝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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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讓夜裡有光
「妳怎麼都不跟班上的人講話?」
兩年多前,大理國中開學後第二個禮拜,剛升上初中一年級的珈萱,正趴在桌上愣等著下堂課上課鐘響。有位女同學邊舔舐手裡的冰棒,一邊悄悄走來珈萱的座位前,問了珈萱這個問題。
這位同學叫陳敏綺,上一節體育課時,她和隔壁班男同學以一對一的排球比賽打賭。珈萱不知道他們賭什麼?反正不干自己的事,就只是盯著陳敏綺運動短褲下那雙修長白皙的腿、和她每次躍起後落地致使臀部發生的震顫盯了整節課,看得是目不轉睛!
而陳敏綺的疑問,不免令珈萱又想起自己古怪的家世,還有那個神經質的養母。她可沒把握解釋完這一切後陳敏綺還會願意和她說話,只得隨口說:
「我比較喜歡自己一個人……」
語氣雖冷,呆愣的目光卻是盯著陳敏綺那艷紅的舌對冰棒的舔舐。看那冰棒被陳敏綺舔得圓潤工整,不知為何令珈萱的心跳急遽加速。是陳敏綺打開學沒多久就因出眾的外貌成為校園裡的風雲人物,還是她耳聰目明、人見人愛的好形象讓珈萱覺得自己高攀不上?為何陳敏綺能輕易掀起珈萱每寸血管裡的澎湃波濤?是這年紀的女孩尚無法自力思索出答案的問題。
耀眼的陳敏綺和孤伶的珈萱彷如兩個世界的人。
但很快地,陳敏綺率先打破這層隔閡,讓天差地遠的兩人有所交融。
「給妳!」
她似乎注意到珈萱那雙發散渴求的眼了,但她卻是這樣解讀:「妳看起來很想吃。」同時笑盈盈地將冰棒遞給珈萱。
這行為讓珈萱懵了!這漂亮、自信又開朗的女孩,竟還能如斯大方地讓出慰勞自己辛勞的獎勵?剛才她和隔壁班男同學在球場上廝殺的可激烈了!殺得她此刻臉頰仍紅暈未退,瀏海和運動服也被汗水浸得濕透了。最後雖以敗北作收,她卻毫無氣餒之情,如今還有餘力關心起同班同學!
看珈萱遲未接過冰棒,陳敏綺「咿」的一聲露出她皎潔的牙,然後說:「不要怕,我沒有蛀牙。」
見盛情難卻,珈萱只得勉為其難接下冰棒,雖然她一點都不介意就是了……這也讓珈萱綻露出升上初中以來的第一道笑容,笑說:「謝謝妳!」
陳敏綺也笑了。笑得珈萱暗自花枝亂顫著……
然後她成為大理國中裡,對珈萱釋出善意的第一人。
「班上的人我都認識了,他們都很好,跟他們說話沒關係,不要怕!」
「妳也可以先找我說話,我一定會理妳。」
「還有啊!以後叫我『綺綺』就好,這樣大家聽到就會知道我們是好朋友!」
說完,綺綺留給珈萱一抹微笑方才轉身。她將雙手揹在身後,甩起後腦杓紮著的高馬尾離開了。
看那道活潑的背影漸漸遠去,不免令珈萱心生一股不安,因為綺綺留下的僅是支入口即融的冰棒和一句口頭承諾,珈萱覺得自己仍會被淹沒於簇擁在綺綺身邊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之中。
因此珈萱決定也鼓起勇氣,朝綺綺跨出她初中來的第一步!
「我可以加妳的『即時通』嗎?」
綺綺聞聲後回首,雖仍笑著,卻是充滿歉意地搖頭說:「我不常用欸……我家沒電腦,我也不會去網咖,抱歉……」
雖仍能趁電腦課時和綺綺用「即時通」聊天,但就連珈萱都覺得身處同一空間的兩人用那東西聊天實在沒意思。
慶幸的是,綺綺又主動拋出了另一方案……
「不然我們來寫『交換日記』?」
珈萱當然不可能拒絕!
於是這讓珈萱透過交換日記了解到,上次體育課和綺綺進行排球比賽的男同學就叫謝士貴,和他熟識的人都叫他「阿鬼」。是個老把男廁熏滿菸味,讓師長頭痛不已的問題學生。而那天他倆以排球賽作賭的事,竟是以綺綺的輸贏來論定是否在放學後和阿鬼出去約會!
知曉此事後的珈萱也不知操什麼心?居然急得不以日記本回應,而是直接找綺綺當面問清此事的後續。幸好綺綺說那天放學後的自己始終擺著臉,對阿鬼的熱切殷勤一概不予理會,還趁阿鬼對此抱怨時,向阿鬼稱說有個三年級學長也在追求自己,以此告誡阿鬼兩人的約會已是底線,不得再越雷池一步!
這個說法令珈萱放心不少,但珈萱也因此開始對阿鬼生起戒心。
那時候的珈萱還不知道,自己對綺綺生起的是何種情愫?
後來的事就刺激了……
阿鬼把綺綺的話當真而和三年級學長開戰!
雙方一陣你來我往後,三年級學長因不堪其擾而主動投降了。不論三年級學長是否迫於升學壓力抑或何種原因而有此決定,總之阿鬼就是命硬,還得到學長的認證,贏下了「大理國中老大」這一虛名!
之後他趁勝追擊,因為在把綺綺追到手的這條路上已然沒有任何阻礙!靠著厚臉皮和死纏爛打,讓綺綺在不知不覺間慢慢對阿鬼放下戒心,終成功抱得美人歸!
只是這「老大」配「校花」的組合,卻讓珈萱看得非常不順眼。在綺綺喜孜孜的用交換日記向珈萱批露第一手消息後,換得的竟是珈萱的嚴厲斥責!
她痛斥綺綺太過單純,怎會接受自己和那不良少年被摻作一對?是否只是看上阿鬼俊美的外型?或只想享受走在老大身邊的風光?總之在氣急敗壞的珈萱筆下,綺綺被批得不只愚蠢、更是膚淺!
這把熱戀中的綺綺惹火了。讓兩人一路從日記本裡的筆戰吵到現實中的口角,最終沒人勝出,他們只為自己贏得一段為時一周的冷戰。一周過後,不甘寂寞的珈萱首先向綺綺投遞日記本以示歉意,也願意妥協綺綺和阿鬼的戀情。
可珈萱卻看到傳回來的日記本裡,由綺綺書寫的頁面竟有點點水痕!再往綺綺的座位一看,竟發現她近一兩日偶然從桌上抬起的臉上,竟掛著雙哭腫的眼!待下課鐘響後,珈萱將日記本收進抽屜,親自上前關心綺綺。
不出珈萱所料,這小倆口在一起沒多久就吵架了!
雖只是為了點不致讓兩人分手的芝麻小事,但歷經此事後,得到陪伴的綺綺對珈萱的信任卻大有增長!兩人的關係變得更為緊密,緊密得只要綺綺和阿鬼再起爭端,定會讓珈萱第一個知道!
反正自從認識綺綺後,珈萱就沒再結交新朋友了。
這讓她能夠全身心投入、關注綺綺,完全掌握綺綺的每個笑顏或蹙眉。綺綺的喜樂會第一時間被珈萱知曉,不悅和悲傷也會第一時間被珈萱觀測到,然後珈萱就能即刻送上綺綺最需要的關懷和陪伴!
只要知道有人惹得綺綺不高興,珈萱的嘴定是勸離不勸和。想著反正綺綺有她就夠了!只有和綺綺形影不離的她知道綺綺要什麼?又想聽到什麼……
珈萱只有綺綺了,因此她由衷盼望綺綺最好也只有自己!
那時候的珈萱偶爾還懷疑這個想法是否自私?因為不明白這念頭何處生來?她私下也沒少過對自己的斥責,實際上卻又縱容強烈佔有慾主導一切作為。
她就只是個初中一年級的小女孩罷了!
她能熬過每個周休二日的單思,卻也沒那把握能熬過正要開始的寒假。苦了一學期,長假的到來本該讓學生有所盼望,珈萱卻很是害怕。
原因無他……
珈萱的家世錯綜複雜。生父母不詳的她在小學一年級時被一風月女子收養,母女倆過著平穩踏實的生活。後來養母交了個男朋友,他對珈萱同樣疼愛有加,讓珈萱終能過上健全家庭的幸福生活。一切直到養母懷孕後生變,在養母向男友宣布喜訊的那天竟遭毆打,致使體內的胎兒流產,從此養母便只惦著那個本該出世的「弟弟」並冷落珈萱,還發瘋似地稱說能聽見「弟弟」說話。
據養母言,「弟弟」會指示養母到住所附近的自殺聖地「長虹橋」,勸救為情所困、意圖尋死的女子回頭。事成後方能將「功德」迴向給「弟弟」,待功德圓滿,弟弟便能步入輪迴投胎轉世。
這對珈萱而言實在荒謬至極!但打從養母開始有這行為後便從未失手,每次出門定能接回一個一臉陰鬱的女子到家裡懇談。這讓本將養母的話看作瘋言瘋語的珈萱懼怕不已。每次養母單獨出門,家裡便只剩下珈萱和養母為「弟弟」設立的牌位,讓珈萱怕得只敢待在房間裡,並暗自祈禱房門外最好別有什麼奇怪的動靜。
上周末的傍晚正下著雨,那天的養母又帶回一個意圖從橋上跳下的女子,還招呼那淋得一身濕的女子到家裡盥洗,更甚拿珈萱的貼身衣物給她換穿!在珈萱以行動表達抗議後,換來的卻是養母以失禮為由甩給珈萱的一巴掌……
養母已不知是第幾次當珈萱的面善待外人了?可她卻總疏於對珈萱的關懷。這惹得珈萱盛怒之下趁雨衝出家門,並且來到長虹橋上假意尋死,期盼養母也能像對待外人般地,打著傘出現在雨霧中把自己接回家。
但珈萱誰也沒等到。她最後仍是自己冒著雨、摸著黑走回家的……
到家後,她聽見養母一如往常地在臥室裡對敞開的衣櫃誦經。盛怒之下,珈萱衝進養母的臥室對養母哭吼質問,向養母對自己的忽視和冷淡討要一個說法!
但在得知珈萱也有自傷意圖後,養母卻依舊語氣和緩、口齒清晰,沒有半點情緒地,看著衣櫃裡的牌位說……
「沒辦法,『骯古』不說話了,所以我不知道。」
「應該是因為『采妤』的功德,讓骯古去投胎了吧?」
然後,養母居然笑了出來?鮮有笑容的養母在迎來珈萱對自己的哭吼質問後竟還能笑……「『采妤』是我和骯古最後一點聯繫了。」然後她終於正眼看著珈萱繼續說:「我想『收』她,她願意的話,以後就是妳『姐姐』了。」
養母的這番話,讓珈萱此生第一次感受到無力改變現狀的絕望。
「媽……」她低著頭,用氣若游絲的疲軟語氣這樣說:「妳也關心我一下好不好……」
話說完後,養母的一陣遲疑曾讓珈萱一度重燃希望,以為自己僅存的力氣發出的最後掙扎成功打動了養母,但……
「妳的部分……」養母的語氣卻又趨於清冷地說:「我聽說『阿B』回來了。以後回家前要注意有沒有被跟蹤,也不准再像剛才那樣亂跑出門,知道了嗎?」
養母提及近日回花瀾市意圖東山再起的仇家,要珈萱注意自身安危。但珈萱明白,養母只是擔心自己形跡敗露罷了!想到這裡,自覺無力改變養母的珈萱癱坐在地、終於不再哭泣。
她告訴自己,她不會再為養母的冷漠落一滴淚!
養母還約就讀「花瀾高商」的「采妤」在學校結業式後一起到家裡共進午餐,她真不想和那個叫采妤的人同桌吃飯!且一想到之後兩人會有更多見面機會,便令珈萱想要離家出走的慾念更為強烈!然而這僅只是珈萱討厭寒假的原因其一,另個原因是……
綺綺又哭了,至今已哭了一個禮拜。能令她如此傷心欲絕的,也只能是那段不停耳提面命仍斬卻不斷的孽緣了!
上周末,阿鬼和一個在校園裡總戴著亮色髮箍的風騷學姊外出。阿鬼稱說該名學姊是「乾姐姐」,因此綺綺並未加以阻止。那天接近傍晚時分,花瀾市正好下起一場大雨,然後阿鬼就以躲雨為由,將乾姐姐帶回住處去了。
星期一早上的第一節下課,阿鬼的「乾姐姐」就帶著一眾同班同學,來到教室門口把綺綺喊到女廁去。之後回來的綺綺就再沒好臉色過了,不論如何詢問,綺綺都沒把這事向任何人明說,只一個人默默哭了好幾天。
誰知道放寒假後,沒了珈萱陪伴的綺綺會難過到什麼時候?又是否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至此,懷著這份擔憂的珈萱,猛地好像想通了什麼?
如果綺綺對阿鬼的喜歡,能讓阿鬼的一言一行牽動綺綺的情緒,那麼每個心思皆受到綺綺的情緒影響的珈萱,更甚能為了照護綺綺而放棄其他社交機會的珈萱,對綺綺又是怎樣的感情?
這感情甚至強烈到足以讓珈萱為了完全佔有綺綺,而在心底秘謀個一石二鳥的計策……在學校和在家裡都不大開口說話的珈萱,其實有著詭計多端的一面。
這計在珈萱心裡早醞釀許久,並且在每個將自己反鎖於房內的寂伶時刻,都被珈萱在心裡反芻著。這能讓她重新得到養母關注,又能讓她和綺綺的關係更為緊密,緊密得如家人一樣!
只是這一計也是個賭注,才讓珈萱舉棋不定,遲遲不敢跨出第一步。隨著學期結束進入倒數階段,該不該嘗試這步險棋也令珈萱愈發忐忑。
難道……這份因綺綺而生的忐忑,就算是一種「喜歡」嗎?
「可是女生怎麼可以喜歡女生?」
學校廣播響起,廣播內容是要各班級到學校體育館集合的通知。看來是學校的結業式要開始了。
珈萱卻無視踏著蹣跚步伐走出教室集合的同學們。仍坐在座位上發呆的她,恍惚間已將一隻手探進書包裡,握著那張早準備好要傳遞給綺綺的信紙……
「女生就不能喜歡女生嗎?」
想起養母懷有身孕時遭情人毆打致使流產,又想到綺綺常因阿鬼的言行難受痛苦,便令珈萱生起一股敢於逆勢而為的勇氣!
她不想像其他男人一樣,所以她要用女兒之身超越男人!
「女生最懂女生!我一定會做得比男生好!」
既然如此,珈萱也終於願意橫下心放手去做了!
信出自珈萱之手,卻未署名是珈萱投遞的、信雖是給綺綺的,卻並不是為了向綺綺告白而準備的。內裡寫著得不是珈萱對綺綺的心裡話,而是珈萱強忍心痛寫下的謾罵。
信裡是這麼寫著的:
「陳敏綺
妳很出頭欸高材生會運動朋友又多,可是妳知道嗎?上次你跟學姊女廁講完,聽說妳那邊都沒人挺妳欸~只是都不好意思直接講,唉唷說法很多啦說妳太出頭什麼都要比別人好,就是眼紅妳懂嗎?
是因為阿鬼有跟學姊聊妳,聽說在他家那時候他超色一直看學姊ㄋㄟㄋㄟ,他對妳有這樣嗎沒有吧,你又沒有ㄋㄟㄋㄟ哈^^然後說妳因為打球的關係腿像蘿蔔流的汗還很臭,學姊的腿妳看過嗎?他比較喜歡學姊那種🌺阿鬼對妳好像也沒意思,你們有打砲嗎?我知道一件事就是他第一次已經不是跟你囉😆為什麼不跟妳要好好檢討,如果因為長太醜自己把臉割掉讓他重長會好看一點,
你一直笑是不是覺得笑很好看,大家都覺得很傻像智障,你就繼續笑就很適合去做麵包,只是剛好你們那屆都長很醜,不然謝士貴哪輪得到你啊爛貨
講這麼多我是想說妳還來學校幹嘛?反正大家對妳都是假的
一個地方很適合妳學校附近的,那邊很多像妳一樣的人,他們都在那裡走不開,如果覺得冷那裏很溫暖喔……
去長虹橋死一死啦!
媽的死三八幹你娘凸」
珈萱將這張早已準備好的紙條放進綺綺抽屜的顯眼處後,才加緊腳步跟上前去結業式會場集合的班級路隊。
然而這僅是第一步。
第二步在班級被班導帶回教室,並且開始宣達離校須知及寒假作業後開始進行。這一步驟的珈萱只要注意綺綺的狀況,方能決定是否開展第三步驟。而綺綺果然很快就發現了置於抽屜顯眼處的紙條,並在讀畢後淚流不止,彷彿紙條裡粗鄙不堪的攻擊又將她本碎個徹底的心消磨成沙。雖沒哭出聲,但她無力垂下的肩頸以及滴落下的淚水仍有被珈萱注意到。
班導解散班級後,綺綺就將書包掛在肩上,獨自一人落寞步出教室。她的下一站該是何處?珈萱心裡大致有個底了,如此便只剩第三步要進行……
她趕緊來到學校的公共電話亭,任意插入大排長龍、等著通知家長接送的隊伍裡,匆匆打了通電話給家裡的養母。電話接通後,珈萱向養母撒了個彌天大謊……
「媽,我聽到『骯古』說話的聲音了!」
「是真的!祂說……」
「媽……妳要快點,我們已經放學了……」珈萱自己急得哭了出來,她哭著說:「如果沒救到我同學,骯古說祂就不能去投胎了……」
後來的事已無須多言,養母成功了、珈萱也成功了。雖然這次事件並沒徹底拆散綺綺和阿鬼這對怨偶,但至少是把綺綺留在自己身邊了。只要繼續鍥而不捨地挑撥綺綺和其他人的聯繫,要讓綺綺只信服自己就只是早晚的事了!
計程車已經動起來了。在司機喝完一瓶飲料、抽完兩根菸後,他回到車上問采妤能不能繼續開車?見采妤正專注於珈萱的自白而沒有回應後,便逕自發動車輛繼續趕路。他應該只想儘快把今晚的包車任務結束掉,趕緊躲回家去。
而采妤在聽完這一切後卻毫無任何反應地發楞著,或者她只是不知該投以珈萱何種情緒罷了!是該責怪她?還是可憐她?這些問題讓采妤疲乏的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到今天就全亂了……」珈萱冷聲續道:「都是妳!都妳害的!」
在采妤手刃「楊祖」的事引起軒然大波後,匆忙移居深山裡以避人耳目的紫羅蘭為此傷透了腦筋。珈萱竟又藉機佯稱自己接收到骯古的訊息,說是要紫羅蘭趕緊離開花瀾市。並且同樣以骯古之名要紫羅蘭放心……「有骯古在,我們不會有事啦!」
確認紫羅蘭獨自逃亡後,珈萱才展開她睽違已久的「下一步」。
「我聯絡瘋狗來山上接我們……」珈萱瞪著采妤,嘴角隱隱抽動地說:「本來只有叫狗哥接走我和綺綺,可是我們在等的時候,妳就來了……」
在此前,珈萱本打算帶著綺綺接受瘋狗的保護,從此和逃亡的紫羅蘭及惹事了的采妤斷絕往來。不想采妤上山時的形跡敗露卻讓後來的事情更為複雜!采妤只得將逃離花瀾市視為首要目標,否則就得和其他地方勢力共謀除掉阿B……
參與瘋狗的保護、更甚被三河收為乾女兒的采妤,讓單純只想和綺綺「私奔」的珈萱又因此捲入大人的紛爭!
「我和綺綺已經沒人可以靠了,要生活下去就只能去『金凱蒂』上班……所以會做那種工作,還不都是妳逼我們的!」
是采妤的介入將珈萱和綺綺逼入火坑。甚至在以為可以風平浪靜地展開只屬於她倆的新生活後,采妤又再度打擾她倆的寧靜……采妤不僅是到『林家花園』硬是帶走珈萱,還和阿鬼聯手、讓阿鬼率眾攻入金凱蒂「救」出綺綺!
這讓珈萱氣極敗壞地吼道:「是誰要妳多管閒事!」
輪到采妤一聲不吭地看著車窗外發呆了。
事已至此,采妤也沒把握能勸回綺綺了。那除了成全她倆之外,采妤還能做什麼?待會到了金凱蒂後,采妤該否直接離開?反正不管再為這兩個女孩多做什麼,她倆都不會再領情了。
經過這整日折騰,采妤已經累了、真的好累……
也不曉得睡了一天的裕京醒了沒有?雖不能向他傾訴方才接踵而來的委屈,但采妤仍希望在今天結束以前,和裕京說上幾句話也好。
計程車的方向燈這時候亮了起來,同時車身拐進一條尋長街道裡。這街道裡異常擁擠的光景吸引了車上三人的注意!
司機鐵著臉向采妤再三確認目的地,而珈萱則急著在采妤開口前給司機肯定的答案……路邊那棟佔地較廣、門口還停滿警車的五層樓老舊商辦,就是他們的目的地!「金凱蒂」就隱身於這棟商辦裡!
慶幸的是大批的警車正準備駛離,這不會對將要造訪的兩人帶來額外的麻煩。但在珈萱迫不急待推開車門前,采妤卻伸手按住珈萱的臂膀,要她先別輕舉妄動。
珈萱轉過頭欲對采妤破口大罵之時,卻見采妤豎起食指置於口鼻上,示意珈萱冷靜,接著采妤又往窗外一指。
順勢往外一看,赫見一台車側印有「花瀾分局少年隊」醒目字樣的深色箱型車正緩緩駛離。透過車窗一看,那車上被身著黑色背心的執法人員押解的竟是珈萱再熟識不過的人……便是剛吃了敗仗而落寞垂首的鬼影幫老大-阿鬼!
綺綺呢?可喜的是目送著警車陣仗離去的兩人,並沒看見有女孩被一併帶走,不論原因為何,至少是確認綺綺被留在公司裡了!
一陣瞻前顧後、確認執法單位皆已離去後,采妤才鬆開按著珈萱的手,准了珈萱下車,隨後也推開自己這一側的車門,踩著高跟鞋,追著宛如脫韁野馬般狂奔的珈萱,踉蹌跑往大樓邊的樓梯間……
繞過了騎樓裡倒地的直筒式菸灰缸和印著「禁止停車」字樣的紅色擋板,采妤這才順著已乾涸的點點血跡走進樓梯間。剛踏進樓梯間裡的她,很快就注意到待維修的電梯門邊,有個用制式格式標有各樓層公司行號的白色壓克力板。
同時,樓梯間還迴盪著這樣的響聲……
「啪-」
清脆響亮的聲音聽來就像捕獲獵物的捕蚊燈。但這響聲卻又不若捕蚊燈般稍縱即逝,而是餘下一道慢慢淡出的迴響……
「啪-」
那迴響也不知怎地,聽來竟讓人寒毛直豎!
白色壓克力板明示,一樓是在白天大開鐵捲門做正經生意的名門正派。二樓和四樓是閒置樓層、五樓則是律師事務所。僅憑直覺就能讀懂這些公司行號的營業項目,卻唯獨三樓欄位裡填著個極為隱晦的名稱-「金海娛樂」。想來這和「金凱蒂」必有關聯!
因為珈萱上樓的腳步既快也堅定,她不可能前往空著的樓層,也不會是往五樓的事務所……那麼珈萱的目的地也只能是三樓的金海娛樂了!
「啪-」
樓梯間散亂的雜物讓珈萱不得不慢下腳步、小心翼翼地跨過橫躺在地板的斷裂椅腳和水管、及其他足用以傷人的器械,繼續往上邁進。
上了二樓後,樓梯間盡是白色粉末,想來必是有什麼東西因為剛才的衝突而破了、漏了。這般千瘡百孔的景象,也讓采妤不禁想像起,方才兩派人馬的戰事該有多麼激烈?
「啪-」
隨著兩人越接近金海娛樂所在的三樓,那響聲也愈發清晰。雖還聽不出聲音的來由,卻可以肯定那聲音是金海娛樂傳出來的。
「啪-」
珈萱應該也在想著這響聲究竟是怎麼發出的?因為在這響聲之後,她突然停下腳步愣眼看著采妤,好似心裡有了答案……
采妤則是為了見到一灘未乾涸的血跡而驚懼著,那血跡和騎樓裡如雪花般的血漬經樓梯間串連起,想來現在所見的這一灘必是源頭。卻不知這血跡的主人會是金海娛樂的成年人,抑或是那不怕死的鬼影幫成員?
又是「啪-」的一聲響起。珈萱突然倒抽了口氣,然後無視地上異物快步向上而行!看起來像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
若要知道她想到什麼,就得跟上珈萱的腳步!
「啪-」
在穿著高跟鞋的采妤拐過二樓和三樓之間的轉角後,她除了看見三樓樓板上有一瓶倒臥著的乾粉滅火器,還聽見已抵達金海娛樂門口的珈萱驚聲哭道……
「不要!」
這讓采妤也加緊腳步來到金海娛樂門口,止步於玻璃全碎、徒留門框的大門前,卻見已奔入室內的珈萱正與一高舉藤條的中年人拉扯著!她正試圖抓握住中年人執藤條的手,一邊哭著重複「不要」這般哀求。
金海娛樂的「大廳」除了較為寬敞,其裝修的與一般家庭客廳並無二致,有電視、茶几、沙發等等尋常物件,只是被鬼影幫橫掃過後,這些家俱用品皆已面目全非。正對入口的牆面貼合一張落地連身鏡,方便進出者整理衣冠,看來這裡非常要求出入者儀容端整,只可惜這鏡面也已裂出蜘蛛網般的紋路。
這面裂開的鏡子下,還有個全身發顫的少女跪在鏡前,用握拳的雙手撐著鏡面,就這樣跪在珈萱腳邊的位置垂首激烈啜泣。而珈萱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在阻止執藤條的中年人靠近跪著的女孩。
這裡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那女孩下著一件清涼短褲,露出的白皙小腿肚上已遍布暗紅色鞭痕,這讓采妤一看便明白,在采妤和珈萱到來之前,這女孩纖嫩的小腿肚便已挨了數鞭!鞭痕之下凝聚於皮肉裡的血水,似乎表示這雙腿已再也受不住一點摧殘,彷彿輕輕一碰都能讓血水噴湧出來,讓這雙腿皮開肉綻!
難道剛才在樓梯間聽見的怪聲就是這個?
她是誰?為何會被施以暴行?是誰能讓珈萱如此不顧安危也要替她擋下皮肉痛?
除了綺綺還能是誰?
思及此,采妤不禁自責地掩面痛哭。她好想為綺綺做點事,但她還能做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綺綺因雙腿被抽得紅腫而無法站立,撐著裂開的鏡面跪著忍痛發抖的淒慘樣態。一旁的珈萱心裡該又有多麼難受?讓她不顧臉面地向執鞭者這樣求饒:「老闆你不要打她、你打我!打我就好了……」
「等一下我一定打妳!」老闆邊甩手將珈萱掙開、一邊厲聲喝道:「現在給我走開!」
但珈萱根本不從!她仍以血肉之軀護著綺綺,只要老闆高舉起籐條,珈萱便會再出手拉住,心裡定是巴不得老闆現在就處罰自己!
「妳也想被處罰嗎?來!妳過來……」有另個中年人突然介入兩人的拉扯,這樣對珈萱說。
他是剛從采妤視線不能及之處走進大廳的。他一手拿著掃帚、令一手拿著盛滿玻璃碎屑的畚箕,在話說完後也來到連身鏡前,在綺綺跪著的位置旁,將畚箕裡的玻璃碎屑倒出個小丘來。隨即指著那玻璃碎屑堆成的小丘厲聲命令道:「過來!跪上去!」
若真跪在那碎玻璃上,只怕膝蓋要被戳出許多血窟窿了……珈萱卻仍面無懼色地瞪著執掃帚的中年人,然後挺著胸膛來到玻璃碎屑前,像個正要從容赴義的烈士般,就要勇敢地跪下去……
「不要!」
門外看著這一切的采妤終於忍不住出聲制止!這個決定,卻也等於向屋裡的人昭示自己的存在……
不僅是「老闆」和掃地的中年人,就連綺綺也抬起頭,透過連身鏡的反射,看著身後的門外站著的那道束手無策的瘦弱身影,失神般地喃說道:「姐?怎麼會……」隨即哭吼著質問身旁的珈萱:「為什麼變這樣?為什麼……」
「還記得我以前說的嗎?」往門外瞪視的珈萱冷言冷語道:「會搞成現在這樣,都那個自以為是的賤人害的啊……」
綺綺的眼眸雖還依稀透著些許驚詫,但雙腿已被抽得紅腫的她,也毫不意外地開始相信珈萱從前的挑撥,而對采妤泛起漸濃的恨意!
手執藤條的老闆見門外是一介女流、且隻身一人,便不客氣的問:「喂妳是誰啊?妳來幹嘛的?」隨後又轉頭朝珈萱質問:「是不是她把妳從暴哥那帶走的?為什麼要跟她走?」
經歷剛才一番唇槍舌戰後,珈萱定是死也不會再稱采妤為乾姐姐了!因此在打量過采妤的妝容和穿搭後,珈萱撇頭謊稱:「她是學校的『輔導老師』。」
一聽是「輔導老師」,老闆發出一陣帶嘲諷的爽朗笑聲,毫不畏懼地說:「怎樣啦?少年隊都不管了……」然後用手中的藤條往采妤一指,繼續說:「他媽的妳管什麼?」同時故意往采妤的位置踏近幾步以表威脅。
一旁執掃帚的中年人則將掃帚反握,側舉在身後,朝采妤快步近逼,作勢以掃帚毆打采妤,一邊說:「老師又怎樣?誰准妳多管閒事啦?」
持掃帚的中年人來勢洶洶,讓采妤因害怕而不自覺地退了兩步,同時腦袋瓜又開始高速運轉起來。她只能盼望這顆未經世面的腦袋能像方才在林家花園藉口帶走珈萱那般神來一筆,給自己一個意想不到的點子,否則就得換她受皮肉痛了……
但在采妤想到辦法前,屋裡的珈萱倒是先把持掃帚的中年人叫住了。
「等一下!」
這一喊讓所有人為之一怔!采妤更是因此又燃起了某種盼望。比起全身而退,她更希望看到珈萱和綺綺的回心轉意,或至少還能念有一絲情意……
珈萱想到的是個狐假虎威之計!她向中年人稱說:「不可以動她!她乾爹是『三河』老大!」
這讓采妤在心裡不禁又佩服起珈萱的聰敏!竟靠著三河的名號將中年人嚇得鬆手、讓掃帚和畚箕摔落在地上。也趁著中年人還難以置信地瞪著眼時,采妤靈機一動,指著珈萱和綺綺的方向,補上一句:「還有他們!他們也是……」
「我們不是!」未料珈萱卻是急急打斷采妤,義正嚴辭地否認。
采妤這才豁然醒悟!珈萱這是寧可往地上的玻璃碎屑一跪,也不願和自己再有牽連嗎?珈萱或許只是害怕三河上門為采妤討口氣,間接導致自己丟失飯碗罷了!實際上根本沒替采妤多作著想,只是采妤又自作多情了!
因此采妤終於肯狠下心了。比起珈萱的膝蓋,她更該好好照顧自己才是……
但一旁的老闆仍制止了正準備往玻璃碎屑跪下的珈萱!或許是被他看出這三個女孩間的互動有些蹊蹺。他以開除要脅珈萱在原地等著切莫輕舉妄動,隨即一改起初的態度,把采妤邀入室內。
接著他把另名中年人喊到身邊,然後開始針對采妤的身分與之低聲議論著。他們正為這件事情猶豫不決……
老闆一臉懊惱地說:「幹恁『衰尾查某』……前幾天才聊到三河老大收乾女兒,怎麼今天本人就自己跑過來……」
「『崇峻』也很想『拿捏』她。怎麼辦?」
三河和崇峻即為花瀾市裡對立的兩大陣營,因此該如何發落采妤?便是逼著想保持中立的金海娛樂選邊站的難題!他們得掂量下三河和阿B究竟誰氣長、誰較像是笑到最後的贏家?才能作出正確的決定。
最後,他們得出這樣的結論……
「崇峻才剛『ㄊㄨㄚˋ』贏『北斗殿』,『天帝』現在『剉咧等』……」
「三河也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兩人分析這一消一長後,認為崇峻較有贏面。
「要直接通知崇峻過來處理她嗎?」已作出決斷的老闆掏出手機,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采妤:「那我來跟阿B說一聲……」
「欸不對!」另一中年人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突然喊住老闆。他說:「現在要打給『奶茶德』!」
「幹嘛?」想起這號人物在傳聞中的地位和表現,老闆打趣地問:「他篡位喔?」
中年人卻是搖頭說:「不是篡位,是阿B昨天下午出事了……」
接著他把不久前聽來的消息向老闆娓娓道來……昨天下午阿B代表崇峻在「家川菜館」和以三河、瘋狗為首的勢力談判時,因一時大意而遭天帝幫眾伏擊被打斷了腿……聽說他在將崇峻的業務交接給奶茶德後,就躲回外地老家養傷去了。
聽聞此事後的老闆突然沉默不語,良久過後才嘆口氣、將手中藤條隨手一扔,然後將手機收回口袋裡,朝輕輕閉起雙眼,靜候命運安排的采妤走去。
不想老闆卻是這樣說:「大小姐今天辛苦了……」
采妤猛地睜眼。只見老闆畢恭畢敬地雙手交握於下腹,他往采妤下著的骯髒白色長褲看了一眼後,又轉頭看著珈萱和綺綺說:「我很抱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雇了這兩個……應該對妳來說很重要的人但是!」老闆刻意讓「但是」二字緊接在上一句之後,並先頓住語氣才又繼續說:「今天晚上我因為這兩個妹妹的損失實在太大!我相信妳爸在這裡看到這些,應該也不會覺得『給點補償』是很過分的要求?」
方才和老闆討論如何處置采妤的中年人倒是懵了。他不解的向老闆問:「你不是要打給……」
「如果妳賠不起,請妳打給妳乾爸!」老闆沒有理會,自顧自地朝采妤厲聲的說。或許是因為阿B的腿被打斷這事,讓他心裡的天秤傾往代表三河的另一邊。但他似乎還想親眼見到采妤聯絡三河,才好驗明采妤的身分。身為老闆,他行事作風果然謹慎許多!
可是……采妤怎麼好意思把今晚惹的麻煩告訴三河?
這時,幾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從大廳一側的房間裡走了出來,他們三五成群地穿過采妤和老闆等人身邊,並且繃著臉、對大廳裡的一切毫不過問,也不敢與任何人有眼神交會。即便公司已被砸得滿目瘡痍,他們仍得待命工作……
大廳裡的一切也因為他們的出現彷若時間暫停一般,因此趁著這段空檔,采妤心裡這麼盤算著……
不如一走了之吧!
這一切看似是自己造成的慘劇,歸根究底不都該怪罪於珈萱的不坦承嗎?她若不對自己虛情假意、早點表明厭惡之意,今晚的自己根本毋須白忙這一場!
既然這一切都是珈萱惹的禍,跟采妤一點關係也沒有,那采妤又何須為金凱蒂的這般狼藉操煩?如果珈萱跪上玻璃碎屑就能抿盡恩仇……
就跪吧!就將珈萱的膝蓋戳個千瘡百孔、血流如注吧!
反正今晚發生的事夠多的了,再多一件也不嫌多……對吧?
對嗎?
不對!
今晚的采妤目睹了許多鬧劇、慘劇。那個醉倒在石桌上無人搭理的獨身女子、那個讓一眾大齡女子包圍著群起施暴的年輕女孩、還有那個被陌生男子下藥迷昏後帶出林家花園的女人。還有……
只要采妤願意,幾乎每件事都能幫得上手,但當時只一心尋回珈萱的她卻選擇袖手旁觀。
直到後來和珈萱陷於被追殺的危機,采妤才明白,就算碰上麻煩的人沒開口,心裡也定是極度渴求他人馳援的。而每一道視而不見的冷眼就像是一根根的銀針,雖是細得微不足道,但扎進心窩裡卻還是令人疼得難受!
如今在金海娛樂大廳的連身鏡前相依偎的兩個十四歲少女呢?就算他們已不再認采妤為乾姐姐、采妤也甘願放下三人的舊日情誼,可他們同樣亟需援助……采妤又該怎麼做?
她實在希望此刻自己身邊有個能討論這事的人!
於是她這樣想著……
如果是三河,他老人家會如何取捨?
可嘆三河是個老江湖,他的心思可不是一個十七歲少女能輕易度量出的。可他卻也曾當采妤的面,為那些比他早離世的手足失聲痛哭過。想來感情豐富且念舊的三河,是會對這兩個女孩出手相救的吧!
之後采妤也想起了裕京。若是裕京呢?血氣方剛又好打抱不平的他……算了,他肯定也不會放過這個能耍帥的機會!
最後是在采妤心裡有著非比尋常的地位,被采妤以菩薩視之、卻也被尋常世人以蛇蠍稱之的紫色魅影-紫羅蘭。她能如蛇蠍般狠下心殺害情人,卻也因此後悔得幾近瘋癲,並在這之後如菩薩般於長虹橋勸救為情所苦的人,只為救贖自己那未能出世的孩子……
她能為自己的孩子豁出一切,那她定不會對珈萱和綺綺此刻的處境冷眼相待!
欲出發上工的女子們低著頭靜默掠過大廳不過短短幾秒,可這時間卻已夠采妤理清腦中的千絲萬縷了。她伸手探進提包裡,從裡頭拿出那個寫著「一路順風」字樣的牛皮紙袋來,緩緩向老闆遞上……
然後便是和三河同樣的那句話:「不用數了……十萬塊……」
只是三河說這話時是爽朗的、采妤的口氣卻是陰鬱的。
老闆則是在看見「一路順風」字樣後陡然瞪大雙眼、雙臂猛地無力垂下。這個字跡他認得,也識得這四字的意思,再輔以面前這十七歲少女受崇峻追討的險惡處境,剎那便明白這筆錢出自誰手?交到這女孩手上又有何用意?他除了不停地說「我不能收」之外,就只差沒向采妤跪下,求她別再把錢塞給自己了……
從三河家出發去尋找妹妹的采妤,之所以帶著這筆錢,只為實現一個天真爛漫、如夢似幻的畫面……便是在找到兩個妹妹後,姐妹三人一同在計程車後座開心地點數鈔票,之後他們會在車窗緊閉的車裡把這疊鈔票恣意拋灑,享受鈔票在身邊紛飛的快感,一邊盼望離開花瀾市後的新生活該有多精彩?
但現在,這一切還真只能留在采妤的夢幻泡影裡、永遠不會實現了……所以見老闆不肯收下牛皮紙袋,采妤索性手一鬆,讓牛皮紙袋「啪」地落在地上。然後看著連身鏡下的珈萱和綺綺頹喪地說:「可能不夠賠,你就當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刁難他們的一點心意……」
「大小姐啊!」老闆苦苦哀求采妤高抬貴手:「我會死啊!我會死很慘啊!」
采妤面無表情地回正視線看著老闆,冷聲道:「他們兩個是我罩的……如果他們出事了,你一樣會死。」
看老闆態度急遽反轉的樣子,令采妤感到一陣莫名欣快!也讓她把珈萱啟發的「狐假虎威」玩得更爐火純青,現在竟還曉得如何以三河之名命令或要脅他人!
「不要逼他們,讓他們安穩的賺錢,他們一定會慢慢把欠你的還清,拜託你了……好好照顧他們。」
除了幫他們擺平麻煩事以外,這也是采妤最後能為她倆做的一點事了,便是「成全」,成全她倆想脫離家人的庇護,從此相互扶持、獨立生活的心願。然後,采妤才能把兩個女孩均安的消息帶給紫羅蘭,讓紫羅蘭能對她倆放心。
只是金凱蒂老闆和一旁的中年人仍一語不發站在原地,看著地上的牛皮紙袋遲遲不敢拾起。采妤於是又以三河之名勸說老闆,這筆錢若不收下,她會讓三河親自過來一趟,到時候事情恐怕更加複雜!老闆這才不再猶豫,將地上的十萬塊撿起,並且不停向采妤道謝。
至此,采妤今晚的救援行動告一段落了。雖然她什麼也沒能帶走,反倒留下了逃亡用的旅費,救了兩個不會再有交集的女孩……
然後老闆識相地偕同中年人退回大廳一側的房間裡,把大廳留給這曾經的三姐妹……
但如今的他仨再有這種說話的機會時,又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采妤雙手抱著胸,一屁股坐上一旁的沙發扶手,並翹起腿來,長吁口氣後閉目養神稍作歇息。而珈萱則蹲跪在綺綺身邊,讓雙腿痛得無法施力的綺綺靠在她懷裡,她緊摟著綺綺,一邊用手輕撫綺綺的頭以示安撫。這三人唯一的默契,便是沒人抬著頭,彼此間尷尬的全無眼神交會,卻又沒人願意先行離開,不知是有話想說卻說不出來,或者他們都還想聽到對方說些什麼……
直到大廳另一側的房裡又有兩名「姐妹」出來之前,他們三人一直都是這麼沉默著。而剛走出來的兩名姐妹,似是受老闆指派來將綺綺攙扶進房裡休息的。他們推著一張帶滾輪的辦公椅來到綺綺身旁,小心翼翼地從珈萱懷裡接過綺綺,將她放到辦公椅上。
然後,采妤聽到他們轉述老闆的承諾。說會讓綺綺放長假把傷養好、並全權負責醫藥和醫美後,才沒有任何留戀地轉身離開……
在正要走出那扇玻璃全碎、徒留門框的大門前,采妤突然聽到珈萱用她的渾厚低嗓以全名喊住自己。
回過頭時,綺綺已被推進房裡休息,因此大廳裡只剩下以後背示人的珈萱……至少她已不再是以「怪胎」對采妤稱之。只是未來恐怕就沒機會再見了,這女孩仍不願意正臉看著采妤,還是在讓采妤猜測她的表情和情緒。
看著珈萱上下顫動的雙肩,采妤不免又是這樣想……
那是在為采妤的善舉而啜泣、還是在為采妤的愚蠢而竊笑?
就算珈萱最後留下這句:「謝謝妳!」隨後便跟著姐妹們的腳步,跨大步離開大廳,往房間的方向快步邁進……
仍無法說服采妤不多作猜想。
因為采妤早對珈萱死透了心!
「是在笑吧?」
這是采妤憑藉對珈萱的了解得出的答案。而這份「了解」在不久前還不是這樣的,還不至於讓采妤作出這番失望透頂的解讀。
「算了……」
只要不在乎,就不會失望了。
「不關我的事了……」
思及此,采妤不免佩服起自己來。因為在交出那十萬塊時,她一點都沒有憑那十萬塊能讓珈萱和綺綺回心轉意的期望,並且還在最後對珈萱的訕笑表現得毫不在乎。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瀟灑地割捨掉一份情誼!
轉身跨出門框之後,她彷彿能感受到樓梯間起了一陣風,正輕拂過她的臉龐,那感覺真舒服極了!
回程路上,采妤不只一次主動和司機搭話。她會突然聊起當紅的偶像劇、談論百貨公司的促銷商品,或者分享她覺得好吃的小吃店,甚至就連年底的花瀾市長選舉都被不甚關注的她,硬是以青澀的口吻和司機說上兩句。但本該講個沒完的司機對這一切卻異常淡漠。
「妹妹啊……」計程車司機一反常態地勸說道:「我覺得妳靜一靜會比較好……」
說完,計程車司機往後照鏡一瞄。竟看到本還掛著笑顏、望著窗外瞎說的女孩,偷偷地伸手往眼角一抹……
於是這段寧靜就這樣一路保持著,直到計程車司機將采妤送到今晚最後的目的地-三河的家,就隱身於兩側擠滿透天別墅的巷子裡。司機停在巷口,目送采妤往深處走,直到她安全無虞地走到巷子深處、帶院子的邊間大戶後才放心離開。
三河的車停在門口。夜已深了的此刻,窗戶裡除了透映出神明桌燈的紅,並沒亮著其他的燈火,三河定是睡了。
經過這一日折騰後的采妤早疲憊不堪,因此走在巷子裡的這一路上,她的眼睛都是微微閉起的。中途也曾停下過腳步,卻只為了將腳上的高跟鞋脫下來拎上手。
不僅雙腿累了、就連心也累了。如今的高跟鞋響聲對采妤而言,在安靜的夜裡竟是如此地煩躁刺耳。
帶著十萬塊出門的她本還自信地要把妹妹接回來,如今錢沒了、連妹妹也沒了,不僅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難得穿著的白色長褲還汙了一大塊!今晚的采妤可謂輸得一塌糊塗……
看著近在咫尺的家門,采妤突然叛逆地不想回家。於是便倚著三河的深藍色轎車前輪,就此一屁股坐在柏油路上。她隨手將高跟鞋一扔、伸直雙腿,愜意地仰望星空。就算眼皮重得就要闔上也不捨得閉眼,因為今晚是新月之夜,夜空裡閃閃發光的星星就是主角……
「真的好美……」
只是相比夜空中成群的星,現在的采妤真的好孤單。她還惦著那筆救命錢的事,用自己的救命錢去成全兩個討厭自己的人,這行為不管是誰聽了都沒法理解……
幸好三河家附近那隻黑白色相間的野貓在這時候悄悄地從一旁的圍牆上躍了下來,牠柔聲「喵」叫著來到采妤身旁,然後往采妤身著的淡紫色襯衫磨蹭,算是給采妤作伴了。牠可愛的模樣也惹得采妤不禁伸手往牠的前額一路輕撫至背脊間,如此反覆。
看著野貓身上的黑白花紋,不禁讓采妤想起了乳牛,於是便臨時起意想給這野貓取名字。想著今晚的運勢該不會背得連野貓都不賞臉吧?采妤小心翼翼地說道……
「Momo,叫Momo好不好?」
「喵—」柔聲叫著的野貓竟翻過身子坦露出腹部來!
這可把采妤逗樂了!霎時間一切煩惱彷彿都給抓了去!
就算沒人能理解采妤的行為又如何?
她只是做自認對的事!只求問心無愧而已!
只是……
又有誰料想得到,今晚的事竟在幾年後傳了開來。
誠如新月之夜,夜空裡閃閃發光的星星就是主角。
這一顆在黑暗中逕自發光的星,就是未來的「崇峻之鷹」心心念念的人。儼然她已承繼「紫色魅影」的衣缽,在花瀾市成為獨樹一格的存在。
「螢光粉紅」
黑暗中自帶光芒的一抹天真粉紅。
可惜那時候已沒機會能親問她喜不喜歡這個稱呼了……
4.那年夏天星空下
再繼續自怨自艾是沒用的,不如找個和自己一樣的「笨蛋」說幾句話吧!
這個笨蛋也只能是裕京了。前天累了整天的他,從昨天下午開始就睡了,如今已是凌晨時分,想必一通電話就能將他叫醒。所以采妤沒想太多,眼睛雖仍直盯著天上的星星,卻一邊掏出手機來,熟練地用快捷鍵撥號給裕京。
「喂?」果然,裕京很快就把電話接起來了。
雖是預料之內的事,但不久前還接二連三遭逢委屈的采妤,仍在聽見裕京的聲音後止不住崩潰大哭……
這讓電話另一頭的男聲語氣不免緊張起來:「ㄧˇ幹嘛?不要ㄏㄧㄚˋ 我!」只是他的咬字含糊不清,彷彿嘴裡被塞了什麼:「ㄧˇ在ㄚˇ ?」
「齁—你偷吃東西!」聽到裕京的聲音不是慵懶的起床音,采妤暫時收起難過的情緒,轉而生起氣來:「為什麼起床沒有先打給我?」
一陣咀嚼聲後,裕京的咬字總算清楚了些:「想說都已經快三點了妳應該睡了吧……」然後,裕京猛然醒悟般地追問:「啊妳怎麼醒著?偷跑出去玩哦?」
「我在家啦……」采妤的眼珠子又轉了幾下,後心安理得地說:「剛剛作了一個惡夢被嚇醒……」
「什麼夢?」
采妤眨了眨眼後,視線漸漸從夜空下移,一路移至不遠處的對街住戶門口:「我夢到我發現……」采妤的視線又一路下移,彷如墜落:「我發現跟我很好的幾個朋友,其實很討厭我。」
電話另頭的裕京一邊吮指一邊不以為意地說:「都是夢嘛!再睡回去就會夢到不一樣的了啦!乖喔……」
「欸!這樣就叫我回去睡很敷衍欸……」采妤實在無法接受此番哄慰。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裕京對剛才的采妤經歷了什麼根本渾然不知。
而且裕京也說:「我剛剛也作惡夢啊!現在哪有心情……」
這不免令采妤感到好奇,於是疑惑道:「你夢到什麼?」
「我夢到……」說起那場「夢」,裕京的口氣竟變得異常嚴肅,彷彿像是親身經歷:「我夢到我打死人了,而且他的家人還在旁邊看我動手……我想醒來還醒不過來。」
似是被這般彷若身臨其境的口吻感染,竟使采妤想起了那令人畏懼又厭惡的存在……於是問:「是阿B叫你做的嗎?」
不知怎地,裕京不說話了。
「不然你怎麼會打死人?」
采妤實在不覺得裕京能下這種狠手,除非是他最敬重的人指使他去做!只是如此認真揣想的采妤,似乎忘了這僅是一場惡夢……
「就是作夢嘛……唉唷很可怕啦不要講這個了!」
想來定是因為裕京本性善良,才會連夢境都覺得沉重的受不起!采妤索性也不鑽牛角尖,就這樣放過裕京不再提及……
「不管啦!哄我!」卻也沒忘了裕京應盡的責任,就是讓自己開心點!
「那妳要聽我說鬼故事嗎?」
采妤沒有拒絕。於是裕京便開始說起在網路上看到的鬼故事,說的是一群用家庭式點唱機作樂歡唱的人點了首熱門歌曲,其中有句歌詞是「還竊喜你沒發現我躲在角落」。當這夥人唱到這段落時,伴唱帶突然發生故障,不僅重覆播放這段歌詞,伴唱帶畫面裡的人像也隨著一次次跳針重播而愈發扭曲。大夥越想越是發毛,便就此散場結束聚會,屋主甚至直到天亮後才敢進屋……
「蠻毛的欸!」
似乎這個鬼故事讓采妤暫時忘了剛才聽到的事比起這個更讓人不適……
采妤又說:「不過你現在講這個是要害我等一下睡不著是不是?欠揍啊!」
為了安撫采妤,裕京又再補上了個笑話。
「那妳知道『柴智屏』嗎?」裕京問道:「拍『流星花園』那個。」
「知道啊!怎麼了?」
「她約我吃飯欸!」
「唷-」采妤不以為意地乾笑兩聲後說:「蠻好笑的……」
「可是我拒絕了。」
「為什麼?說不定她找你演『花澤類』……」
「因為……」裕京拒絕的理由竟是:「我……不與智屏。」
裕京說完還不忘自顧自地補上笑聲,卻仍是讓這段談話乾得擠不出半點水份來。采妤甚至連陪笑的心情都沒有,待裕京止住笑聲後,才吐槽道:「很.爛.好嗎?」
裕京為此不免沮喪:「我吃東西吃到一半咩……」
想來這少年畢竟也同樣經歷了一場「惡夢」,卻還是願意強忍情緒對采妤說這些,至少也算是盡力了。因此采妤不再刁難,只是順道一問:「你買什麼吃?」
「我沒有出門啊!是剛起床的時候看到餐桌上滿桌都是菜!才想說我外婆剛剛應該來過。」
聽裕京這樣說,采妤打趣地問:「你怎麼就不會想說是我準備的?」
「妳喔……都還沒問妳怎麼都沒講一聲就走了……害我嚇醒以後發現旁邊是空的,都快哭出來了咧!」
聽到裕京如斯激動的語氣,采妤為此甚是高興。因為這表示裕京是有惦著自己的!而後她將洋溢於臉上的幸福先收回心裡,要裕京先別吃東西……
「欸……去開窗戶,一起看星星。」
「等我一下!」
這份默契打從兩人確認關係之初就建立起了。由於兩人都是學生,實在無法隨時見面,采妤便偶爾會要求裕京,在兩人用手機聊天時一起抬頭看星星。好像不論兩人身處花瀾市的天南和地北,只要一起看著同一片夜空,就能感覺對方陪在自己身邊。
采妤輕輕閉眼,想像著裕京就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依偎著,如此輕聲細語道:「很少聽你說外婆的事……」
裕京的語氣也變了,這讓采妤知道他也正抬頭仰望著,像是同被這片夜空馴化了般。裕京緩緩地說:「被我爸接來市區讀書之後我跟外婆就更少見面了。她不識字,看不懂公車站牌也沒考駕照。要找我的話,除非有認識的朋友或鄰居要來市區,她才有便車可以搭。」
「你都沒去看她對不對?」要不是看著星空,這番話采妤定會是以責備的語氣對裕京說,現在的她卻只懂得溫柔:「難怪會做滿桌的菜給你吃,她一定很想你。」
「一年級的時候她來我這邊還偶爾會遇到,只是後來就……」
後來的裕京成為「崇峻」的一份子,開始少回家了。
「那我們走之前,要不要找時間去看她?」采妤想著,若能在日常瑣事幫上裕京的外婆一點忙,向外婆證明自己是個可靠的人,外婆便可安心地讓裕京和自己到外地生活、少去許多牽掛。
「走之前嗎……」裕京卻說:「先把我們的事處理好吧!到時候再打電話跟她說就好。」
因為替裕京的外婆感到不捨,采妤於是沉默地不再說話。也不曉得裕京是否通曉采妤的心思,最後他還是這樣安慰道:「過年的時候吧……我們再一起去她那裡住幾天,我也會這樣跟她說。」
「真的嗎?」
聽到裕京答應要在年節時分帶她回鄉探親,並且要在純樸的鄉村一同生活幾天,本已疲憊的采妤樂得渾身一震。而因為興奮而睜眼的她,同時也看見了夜空中有道拖曳著光輝的亮點劃過……
「你有看到嗎?」采妤驚嘆道。
「流星嗎?有啊!」
「那你有許願嗎?」
「有。妳呢?」
「也有……」
他倆都許了願,但卻很有默契地,既沒過問也不多說。他倆都覺得,彼此的願望定是跟彼此息息相關的、甚或有可能是一樣……
「好啦!那我先睡了,就等你好消息……」
本想著有三河給的十萬塊,再加上裕京明天將要請領的薪酬,兩人至少能有二十萬,在異鄉安頓好一切以前定可維持好一陣子不愁吃穿的生活,可如今采妤沒錢了,只能指望裕京了……
「親愛的……」采妤突然對著話筒撒嬌地說:「就靠你囉……」
裕京啊……
真的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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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終於啊終於啊終於……
歷時八個多月、長達近七萬字的一夜遊之後,故事的視角終於又要轉回到去年九月睡到現在的男主角-裕京身上啦!
也趁著寫完「螢光粉紅」的現在來說說什麼是螢光粉紅?
這和一首二十多年前,由港星鄭秀文演唱的「廣嗨」歌曲同名。本來苦想不出這一集的名稱而差點要把這一集叫作「如果的事」,卻偶然在YT上聽到了螢光粉紅這首歌,又從底下的留言看到了有同性戀將這首歌視為歌頌同性戀的作品,因此讓我想在有女同情節的這一集以這首歌的歌名來命名,並且用其中一段歌詞「讓夜裡有光」來作為珈萱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第三段副標。但是這個粉紅好像又只專屬於男同志……唉幹好煩啊!所以最末尾我又把這個意含抹煞掉,轉而當作是像「紫色魅影」一樣的稱號冠給采妤了,反正聽起來蠻酷的。
但在花瀾市這般凶險環境裡,捨己為人的行為本就像是在黑暗中發光的螢光色,所以身為作者的我認為不牽強就是了……好啦好啦不硬ㄠ了。還是要說一下我很開心把進度推進到了這裡來,因為九年前的六月一號,在【雛幼之鷹】開始連載的時候我曾經這樣說過:
很高興我總算沒愧對九年前的自己
然後是這個第二季也將迎來最終集了,請各位再給我點時間,讓我把結局生出來,有點東西之後會再押上日期,就敬請期待……
【雛幼之鷹】(拾捌)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