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部分引用原文
Chapter6. Purist blue
瑞圖在意識朦朧間睜開了雙眼，身上蓋著的是副隊長給的軍綠色外套，是專門禦寒型，比瑞圖這件還厚實很多。
他沒想到自己剛剛就直接在這個平台的樓梯間睡著了，幸好這件大衣的厚度夠厚，裹在身上可以當被棉被使用，不然瑞圖他真的會以為自己就要在這裡被凍死了。
稍稍撥開大衣，他動了動那因為僵硬的坐姿而有些發麻的手部。
雖然這裡沒有時鐘，但在86區也只有宿舍有這種東西，而且八成以上都是壞的情況下，用天色來辨識已經是每個八六必備的技能了。
「嗯……八點左右嗎？原來我也只睡了大概兩個小時而已啊……」瑞圖迎著那清冷的風，喃喃的低語道。
用來當棉被的大衣被他懸掛在手臂上，望著那一片灰暗的遠方，瑞圖不自覺地將手伸進穿在身上的軍綠色大衣，就像是為了要抓住那稍縱即逝的風般。
不過，想當然的，什麼也抓不到……
那逐漸狂放的風像是嘲笑般地吹散了他亂糟糟的瀏海。
突然間，一聲開門聲傳出，進來的人是之前在共同演習上就已經互相打過照面的西琳，同時也是，構成那座死亡之橋的一部分。
來人的髮色是極具辨識性的橘紅色，如火焰般在風中搖曳著。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米蘭』閣下」
柳德米拉在認清來人後，微微欠身，如同一名端正的貴族女子般問好。
「柳德米拉……已經……好了嗎？」瑞圖抿了抿嘴唇，眼神並未直視柳德米拉，而且還故意省略到修理一詞，連他自己都可以聽到聲音裡的動搖了。
「是，下官算是早的，因為距離上一次的記憶調整與這次時間過於接近，所以在記憶整理和重置方面並沒有花費太多時間。」
她露出惹人憐愛的淺笑回應。
雖然聽到有些拗口，但實際上就是在極短的時間段裡，她死了兩次以上的意思吧。
「……不會……痛嗎……不會……害怕嗎？」他的聲音就像是要哭出來一樣，在崩潰的邊緣徘徊著。
「是的，我們並沒有裝載痛覺識別系統，我們是為了代替人類而戰鬥的存在，所以不用擔心，還請盡情使用。」
他用著在「阿爾科諾斯特」殘骸堆成的攻城路頂端──完全相同的容顔與表情。
聽到意料中的答案，瑞圖沒有回應，而是握緊了手。
問出的話如同浪潮般向他反撲過去。
「什麽盡情利用……你怎麽能，笑著說這種話……」
瑞圖呻吟道。柳德米拉保持微笑，不責怪他的戰栗。
同樣地，也不屑一顧。
「因爲這是我等的喜悅。因此，還請不用客氣。」
啪！在聽到這句回答的瞬間，瑞圖的理智線有種被扯斷的感覺，噁心的反胃擴散到全身。
一死再死，死了又死，犧牲什麼的在此時已經變得毫無意義可言。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有突襲的指示嗎？」瑞圖強撐著身體回應，可以的話，他真想立刻衝去房間裏，最好把自己關起來，什麼人都不要見。
但是，他不能逃避，要是逃了起來，以後也一定會這樣一直逃下去，這樣，瑞圖絕對無法接受動彈不得的自己。
而且如果現在逃走的話，瑞圖也一定沒有辦法再次站在有西琳的戰場上的，所以瑞圖特意把身體站挺，逞強似的矗立在原地。
「還請不用擔心，我們是因為在調整完後需要測試性能，這當中也包括走路與炮彈測試，目前並沒有受到任何的戰鬥指令。」
柳德米拉如此說道，聽說為了讓西琳在機甲被剝奪走後還可以繼續保持戰鬥，所以在他們的機械身體上還有設計多處的炮彈發射器，每個地方用的子彈類型都不大一樣，但無一例外搭載的都是性能十足，屬於裝設在機甲上使用的炮彈。
「……」
「那個，請問這本書是您留下的嗎？」
在瑞圖接不上話，氣氛也開始略顯尷尬之際，柳德米拉從自身的機體中拿出一本輕薄卻略顯老舊的書，儼然是瑞圖隨手放在大廳上的《愛麗絲夢遊仙境》。
「……對，之前忘在大廳了……謝謝你。」
看到那本書，讓瑞圖原本因為聽到那些殘酷至極的話語而感到疲憊的表情，稍微恢復成平常的樣子。
「這本書縱使在聯邦王國也是知名著作，還請您務必要好好享受閱讀的樂趣。」
她語氣端正地說道，讓人有種玻璃藝術品的錯覺。
「……你們的記憶不是被重製了嗎？還是原有的記憶體中也會記載這些無關戰鬥的事？」
瑞圖一邊接過書，一邊提出疑問。
在他的印象中，西琳被設定成戰鬥兵器，那應該不會有跟這個國家的日常或是文化相關的記憶才對。
「是的，下官並沒有這方面的知識，只是下官曾經在柴夏閣下和其他的整備師閣下的房間裡都擺著相同書名的書，故由此推論而已。」
或許是受到內容的影響，這句話相較之前的對話，更顯得無機質一些，就好像是系統的合成音般。
瑞圖看著接過手中的《愛麗絲夢遊仙境》，臉上浮現出複雜的情感，就好像是明明已經割捨掉的事物，又再次回到自己身邊一樣。
「閣下還沒看完這本書嗎？」
「對……，還沒有習慣看字，所以進度還有點緩慢。」
瑞圖隨便掰了一個理由，硬是露出了一個淺笑，極力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比較平常自然，以掩飾掉內心的那些崩潰和痛苦。
柳德米拉平靜地看著瑞圖，沒有回應，那沉默似乎就已經在無形中表達出看穿了他的自我偽裝般。
雖然眼部也只是似眼睛的機械組成，但腦部仍有虛擬人格存在，換句話說，她們的內在仍有著跟人類相似的思考模式。
「……我們是戰鬥的存在，是為了和軍團戰鬥才被製造出來的，所以沒有看書的資格，但是你們不要一樣，你們還擁有可以追求的事物，所以，請務必盡情享受，不然就太浪費了。」
在約略幾秒的停頓後，柳德米拉那由機械構成的臉龐露出的並非是羨慕或是嫉妒等激烈豐沛的神情，而是像是呵護或是關心著某人那般溫柔的淺笑。
然而這副瑞圖都沒有設想過的表情稍縱即逝，正當他想再進一步詢問時，裝設在西琳身上的某個裝置忽然發出一陣刺眼的紅光，估計是呼叫裝置。
「萬分抱歉，柴夏閣下正在呼喚我等，所以請容許我先行告退。」
柳德米拉如同貴族一般輕輕點頭，表達歉意。
「……原來如此，那看來是我打擾到你的練習了呢……先走一步。」
瑞圖則是慢半拍才回應柳德米拉的告別。
「不，沒有這回事的，與閣下的交談也令我倍感舒適……恕我失言，王國的氣候非常寒冷，建議閣下還是多穿些衣服才是。」
柳德米拉說完這番話後，回眸一笑之後就便頭也不回的往室內走去。
Purist blue=寧靜藍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