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看完整篇突然想到... ... 會不會哪天早餐店鬧鬼，結果真相就是那些「一定會出現在早餐店點杯飲料拿份報紙看整天的歐吉桑」還沒投胎的靈魂 (欸不是
一次看完三篇，覺得從第一篇的唯美詩意逐漸變成輕小說風格，更加生動活潑，就像跟著逐漸明朗化的劇情逐漸變化，像在見證雨勢漸緩太陽露臉的過程呢
一次看完三篇，覺得從第一篇的唯美詩意逐漸變成輕小說風格，更加生動活潑，就像跟著逐漸明朗化的劇情逐漸變化，像在見證雨勢漸緩太陽露臉的過程呢
「妳要走了，對嗎？」
「你這人真的是！還能不能給我點隱私？」
「哈哈，抱歉、抱歉，不由自主就說出口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概是直覺……吧。」
「有人說過你的直覺很可怕嗎？」
「那麼……我們還能再見？」
「……」
欲言又止地張開了嘴，然而最後自己給出了什麼樣的答案，她已經想不起來。又或者，那個答案打從開始的時候就不存在。
這個答案，真的有意義？
就算在未來的某天，他們能夠再次相遇，相同的連綿細雨、耳邊迴盪著同樣的音樂，空氣裡依舊飄散著咖啡的香氣，坐在相同的位置，自己仍然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迷濛的窗外，而他仍埋頭在筆記本上記下當天發生的事物。
然而，等到了那個時候，他還能想起關於自己的事情嗎？
雨聲，掩蓋了思緒，也抹去了她真正的答案。
※ ※ ※
「所以，難道說……」
「嗯，大概就是妳想的那樣。」
少女輕啜杯中的咖啡。
儘管表現出一副優雅的模樣，但她微微顫動的眉毛卻顯得格外誠實。
真的不需要換點更容易入口的嗎？比如說拿鐵或者瑪奇朵之類的。店長也多少有點壞心眼了，看他的反應，大概早就知道眼前的這位妖怪小姐喝不了帶酸味的黑咖啡，所以才刻意和她惡作劇的吧？
「我最後幾次和他見面的時候，他的記憶就已經幾乎殘缺不全了，但因為只限於記憶問題，對他的日常生活並沒有造成絕對的影響，所以在他的堅持之下，也沒有住進病院。」
妖怪小姐托著臉頰，靜靜看著那個角落的無人座位，從她眼中所流露出那些情緒，不知道該說是懷念，還是一種迷茫。
「聽說在他生命結束的最後一段日子裡，他的日常並沒有什麼改變，他還是會走進這間店、點一杯咖啡，然後坐上整天的時間，對吧？」
在她視線所凝視的那角落，過往曾經彷彿歷歷在目。就像真的有位穿著深色大衣，靜靜坐在角落的老先生，偶爾拿起桌上的咖啡，用微顫的手寫下文字，在每個下雨的日子光臨咖啡館，日復一日，彷彿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這種事別問我啊。」
店長撓了撓頭，嘆了口氣，不知從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他看向了妖怪小姐，一臉無奈的模樣。
「大概也只有你還能記得這種事情了。」
或許是為了報復店長給自己喝了黑咖啡的不滿，妖怪小姐露出了惡作劇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有想要放過他的意思。
「在見到我的時候，你就想起來了吧？」
「妳這副模樣，想忘也沒那麼容易。」
那確實，如果不是其他人未必能看見，就那一身飄逸的衣著和銀色的長髮，很難不在腦中留下印象。而她的容貌也確實是漂亮得走在路上都有可能會引起路人回眸多看兩眼的程度。
「那時候的你個性還不像現在這麼無趣。」
少女很平靜地說道，看來只是雲淡風輕地講著一些從前往事，可店長的臉色卻明顯越來越尷尬。
「都幾年前的事了，幹嘛還記著那種無聊的事情。」
「只是稍微感嘆人類世界的變化速度而已。」
要說這位妖怪小姐話裡沒有一點戲弄的意思，大概也沒有人會相信。
「所以店長一直把那個位置空下來的原因也是因為……？」
「沒什麼，我很久以前就認識那位老人，他太太都還在世的時候就是店裡的常客，不過自從太太去世之後，整個人的記憶就好像丟失一樣，連我的事情也幾乎都忘記了。我也沒辦法說什麼，頂多能做的就是只能請他一杯咖啡而已。」
店長也瞥了眼角落的座位。
雖然一直都沒有其他人坐過，但桌椅仍然被擦拭得很乾淨。
「所以後來我才特地留了一個座位給他，反正就算少一桌座位，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常常會被問那個座位能不能坐就是了……哎，好痛！」
對於小葵不懂得察言觀色的發言，店長默默敲了敲她的腦袋。
「然後突然有一天，妳出現了，坐在他的身邊聊起來，那也是我從他的太太過世之後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樣的表情。」店長插著手咕噥低語道，似乎很努力地想要回憶起當時的經過。「後來我才發現，除了我和他外，店裡其他人都沒有發現妳。」
「如果真的很多人都能看到的話，我也挺困擾的。」
妖怪小姐聳了聳肩，黯然的眼神在他臉上轉瞬即逝：
「何況以人類來說，看不見我反而更幸福得多。」
「……妳這是反過來說我們很倒楣嗎？」
「我可沒說，但你要這麼解讀的話，我也沒有意見就是了。」
她歪頭，唇角勾起，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但那樣的笑容，也同樣短暫。
「後來，那位老人就過世了。雖然我從沒想過那位老人會變成幽靈。但是後來親眼見到幽靈浮現在那個座位的時候，我馬上意識到了，那就是他。」店長回憶起曾經往日的情景，略感懷念的情緒取代了難以置信的想法。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見到超越現實的存在。
對於人類而言，相信有幽靈，就像是說著一個無法被證實的假設。
然而現在他們的面前，卻同樣存在一位超越人類概念能夠理解的存在。也就是因為這位妖怪小姐，所以才讓本應該是都市傳說般荒謬的情境，在片刻間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真實感。
人類其實遠比自己所認為的更容易相信並接受親眼所見的事物。
「幽靈啊……真是的。」
「怎麼了嗎？」
妖怪小姐的語氣與其說是碰上了麻煩事埋怨的不快，倒不如說是對事情發展的走向感到無奈。
小葵秉持不懂就問的態度，提出了她的疑惑。本以為妖怪小姐有可能會滿臉不耐煩的嫌棄她總問一些不經腦袋思考的問題，可沒曾想她只是雙手捧握著咖啡杯，露出一絲淡淡苦笑解釋：
「幽靈，聽說是一種包含人類記憶的執念。」
「可是，剛才聽你們說的……」
某種奇妙的違和感。
比起冷掉的咖啡的苦澀和酸味還要更加複雜，像是反覆循環的鋼琴曲調和持續不停的雨那樣，有一種淡淡的、陰鬱的情緒。
「對他來說，只是一直不斷在重複經歷著想起和忘記的循環，就算是身體已經死亡，意識卻仍然保持著那樣的狀態。並不是真的有什麼無法捨下的事物，而是在反覆想起和遺忘的過程裡，對於生或死的分界也早就變得模糊不清。」
「妳的意思是，他不知道自己已經……」
「人類是一種情感過於豐富的生物，但就是這樣所以才更麻煩。」
妖怪小姐閉上眼睛、搖搖頭，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那麼……妳打算怎麼做？」
店長放低音量，態度謹慎地詢問，這可不是什麼能大聲張揚的事。
「怎麼做？」少女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像是剛才所講的那些過往，都是與自己無關的內容，而她只是一個普通的旁觀者。
「你希望我怎麼做？」
少女斂眉低首，說出了讓兩人都不禁感到錯愕的反問。
「不，我本來以為妳……」
是為了這個來的？
從她走進這間店、指出那個座位，並且談起過去的往事的時候，所有的事物都連貫在了一起，讓他們都產生了一種自然而然的想法，認為她肯定是為了這件事情而出現在這裡。
但是，她未曾提及，她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情而來。
「如果不是情況必要，妖怪本來就不應該過度干預關於人類的事情。」
就算在他們眼中幾乎無法完全分辨出她與人類的實質區別究竟在什麼地方，但妖怪和人類之間的界線卻依然存在著。
「話說在前頭，除靈我是做不來的，也不可能做，那是你們人類做的事情。」
「可是……」
難道她出現在此時此地，真的只是純粹的意外？
店裡出現幽靈，從營業的角度上當然算不上一件好事，但要說這位幽靈實際上有沒有帶來什麼不好的事情和影響，那倒是也沒有。
他存在於此，卻也僅止如此。
「所以，我只是來見一位曾經偶遇的熟人，與人類無關、也與妖怪無關。」
「呃……？」
小葵不禁和店長對望一眼，而店長此時臉上的表情也和他一樣，充滿著各種疑惑和不解，看來不明白眼前妖怪小姐所說內容涵意的人，並不只是自己。
關於幽靈的事，這個問題實際上可大可小。
而眼前這位妖怪小姐，即便她真的做了什麼，那也肯定不會是出於對這間咖啡館，或者是好意幫助人類的這些想法，而是她自身的意願。
「有兩件事情要麻煩你們。」
「……妳說吧。」
店長看起來已經不打算深究妖怪小姐話裡的內容，而是站在能提供多少協助就幫多少忙的立場，聽聽她接下來究竟想要講些什麼。
「我想坐在這兒等他出現。」
聽到妖怪小姐的要求，店長的表情明顯放鬆了不少，畢竟這可是妖怪，並不能完全以人類的邏輯去判斷究竟她會提出怎麼樣的要求。
「我覺得這種事情應該用不著我同意。」
「那不行，你是這間店的主人，該遵守的規矩還是得遵守。」
理應如此，她的臉上彷彿寫著這四個大字。
妖怪也有所謂的規矩嗎？這問題對人類實在過於困難。見妖怪小姐異常堅決的態度，反倒讓店長和女店員面面相覷起來。
「沒問題，另一件事情呢？」
相較店長緊繃的神經，少女的表情則柔和得許多。
「要是他出現的話，你能再幫我準備兩杯咖啡嗎？」
「嗯？」
要說妖怪小姐的要求怪異吧，那的確有點讓人摸不著頭緒，可要說這個要求困難嘛，那也並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情。
「這樣就行了嗎？」
「誰知道呢。」少女再次聳肩，眼神迷離地看著窗外的雨。
那副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她心中的實際想法。
「我也能留下來嗎？」
小葵像是好不容易下了重大的決心似的，提出了這有些奇怪的問題。
「妳沒事湊什麼熱鬧呢？」
「可以唷。」
結果沒等店長先訓斥她的多管閒事，妖怪小姐卻先爽快的做出了回應。
「……說好的我才是店的主人呢？」店長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那是我拜託的事情，她問的是關於幽靈的事情，不一樣嘛。」妖怪小姐似乎很滿意她自己的邏輯，臉上完全寫著一副「那也沒辦法」的模樣。
可憐店長對於妖怪小姐完全沒轍，看著那是又好氣又好笑。
不是無理取鬧，卻也算不上合情合理。
「雖然……」她的語氣停頓了一下，卻還是講了出口：「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但既然能夠看到，那也許就代表著有讓你看到的理由。」
不是每個人都能看到超現實的事物，就算看到了，也未必能夠意識到。
「唉……隨妳們便吧。」
店長也總算是在妖怪小姐如謎語般的勸說下有了妥協。
「不過妳也真奇怪，據我所知人類對於這種事情都蠻排斥的，像妳這樣會想要主動參與其中的，我是沒見過幾個。」
妖怪小姐的話雖然聽著很煞風景，卻也是事實。
明明只要當作無事發生，照著以前平凡的日子，等到睡上一覺後的隔天，所以的一切就會像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復正常。
她是第一天遇見妖怪小姐，在過去也沒有過看到幽靈的經驗。她並不知道妖怪小姐和店長口中所說的那位老人是誰，也不覺得這是需要自己參與才能夠解決的事情。
正如店長所說的，自己就只像是在湊熱鬧。
然而她也並不是抱持著想要親眼看看到底幽靈是長什麼模樣、能不能夠拍照留念、或者拿這種事在好友圈炫耀的心理才提出的要求。
但果然還是覺得很在意。
不僅是因為自己人生裡第一次見到幽靈，也因為無論妖怪小姐還是店長提起關於那位老人的事情時，在他們臉上都浮現了某種複雜的情緒。
懷念嗎？傷感嗎？有點像，卻又不完全是。
她沒辦法講明白自己的想法。
可能自己只是……想要親眼看看而已。
曾經在這間咖啡店，在那場雨天所偶然的相遇。
即使是那些本來自己不知道的事物，那些本來與她無關的故事。
儘管內心的想法，所看見的事物以及時間都各不相同。
但有一瞬間，他們的視線卻不約而同地重疊在了那角落無人的座位上。
雨仍在下。
或許，還有好一陣子才會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