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計畫在種種突發狀況下被迫延後了,可公司那的一切卻不會因為我的計畫延後就跟著向後推遲,和營運長約定的期限也依然繼續倒數著……
一進休息室,艾姊逮著我劈頭便不停地打預防針,所有能打的預防針全不由分說的一股腦向我戳了上來:「邱舒穎妳聽我說,我知道營運長的做法短時間內確實會讓場面變得比較難看沒錯,但是把目光拉遠一點來看,其實不見得是壞事妳知道嗎?」
「我知道妳不想讓家屬太難看,但我們也很清楚代言跟我們之後規劃好的活動全部都被這件事卡在這裡,能快點解決掉這件事對妳的生涯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妳想想看,我們花了多少時間跟家屬溝通、搏感情。」艾姊認真的望著我,「兩個月有了吧?」
「我們已經盡力向家屬釋出最大的善意,做出很大的讓步了,我們努力過,也堅持過了。」
「雖然營運長的話比較難聽一點,但就像她說的,如果柔性溝通行不通,那我們也只能換個方法來突破僵局。」說到這艾姊的話鋒已然從打預防針變成了溫情喊話,「走到和家屬撕破臉的這步不是妳的問題。」
「反正後續那些事就讓公司來做,妳不用覺得負擔。」
接著,艾姊雙手重重的搭上我的肩,「晚點開會就交給我來跟營運長交涉,妳就先先別說話,不要跟他們硬碰硬,等這件事過了就好了,好嗎?」
終於,艾姊感人肺腑的演說告了一個段落,不再喋喋不休的讓我沒有半分插嘴的空間。
「是營運長派你來遊說我的嗎?」我不吃艾姊這套,所以才更加刻意得這麼說。
儘管我心裡清楚得很,艾姊扒著我說這些,無非就是認定了我沒法在和營運長約定的時限內和家屬在和解的共識上取得進展……同時也認準了我不會對這個結果認帳。
此刻距離我和營運長約定的時限只剩下兩個半小時,在艾姊看來我已經翻不出什麼大浪,只有乖乖認命的分,而那就算我不想認也得認的客觀事實也確實是如此……
如果一切順利地按照我們的計畫走,現在我該是在等待適宜電話聯絡傷者家屬的時機了吧……
「邱舒穎,我說認真的!」一記惡狠狠地瞪眼朝我飛來。
「再說。」撇過臉,我不再看艾姊。
只能說艾姊知我甚深吧,我的確如她所料的沒那麼容易認命。
此刻我只關心線網那是否有新進展,可有艾姊在這,別說是和線網聯絡了,我連能不能掏出手機都是個問題。
「邱舒穎!」一聲中氣十足的低吼響起。
一聽到艾姊這吼人的起手式,一股不好的預感瞬間升騰,這下我若是不答應,她一定會跟我沒完沒了,直至開會的那一刻……
眼看自己逃無可逃,我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方奕汎,尋求外援。
萬幸的是,我一發出求救訊號我們家奕汎便相當有默契的瞬間意會過我的意思,迎上去將艾姊擋了下來:「艾姊上次我跑的廠商那邊有一些問題需要跟你確認。」
「那些等一下再說。」艾姊有些不耐地撥開擋在前頭的方奕汎,獵豹一般的視線依然牢牢地鎖定著我。
「可是我答應他們今天中午前會給他們回復……」
終於,在機靈的反應,和那沒人有辦法拒絕的了的眼神下,方奕汎成功暫時支開了艾姊。
可當我這擺脫了艾姊這個阻礙,線網那卻還未解除黑衣人入不了院的難題……
我們的黑衣人是聘來的,不像真正的道上兄弟那樣能強闖進醫院,萬一惹來了警察,哪個不靠譜的說溜嘴或供出我們聘請黑衣人的事麻煩就大了!
在簡訊的一來一往中,我與線網聯絡人擬出了兵分兩路,一路道歉,一路恐嚇的策略,但我們的計策擬好是擬好了,醫院的戒備卻還是沒有絲毫鬆動的跡象……
我們就是有再周全的計策、再完美的團隊,實踐不了,一切終究都不過是徒勞……
而這一等就是近兩個鐘頭,在這段等待消息的期間內,早晨那場寫實的駭人的夢魘就這樣不停、不停地在我腦海中上演,一遍又一遍,侵蝕著我努力築起的鎮定,焦急的洪水逐漸滿過我心裡的那道堤防。
就在我近乎到了崩潰的臨界點時,總算讓我盼到了黑衣人成功找到一處戒備鬆散的出入口混入醫院的消息,可此時時針只差一些便指到了十二,分針也已然來到了四十……
距離約定期限只剩最後下二十分鐘了,我的人才剛進到醫院內……
按照現在的時間推算下去,就算後續向傷者家屬致歉和做戲的流程一切順利,結束時沒十二點也快十二點了,我還有「不緊不慢」的致電給傷者家屬、解開誤會、談判和解的流程要跑,這短的根本算不上時間的時間怎麼來得及……
正如我所料的,當我收到線網聯絡人「收隊」的簡訊時,已是十一點五十三分。
而當我看到這則簡訊,便意味著黑衣人恐嚇錯人的訊息已經確實傳遞到傷者家屬那了。
現在該傳遞的傳遞到了,誤會解開了,我真的就只差那臨門一腳了!
儘管我剩七分鐘不到的時間,但如果此刻我努力加把勁,說不定還能拚在十二點半開會前將一切處理好,攔下營運長的新聞稿。
可這刻我卻有了掙扎……
從線網聯絡人通知我到現在,傷者家屬得知「實情」不過也才是十分鐘內的事,我若是現在打過去,難保家屬不會往我們自導自演的方向猜想。
但若現在不打,我就真的沒機會了,連帶著先前所有的努力也會在一瞬之間全化為烏有……
不過要和家屬談和解,別說七分鐘,半小時都未必談得成。再者,縱使黑衣人的誤會解開了,我們和家屬的關係至多大概也就是恢復回以往不排斥、能溝通的狀態,想要談到和解那步還太早了……
而在我苦惱著是否該冒著被識破的風險打這通電話時,時間已然悄悄的從十一點五十幾分來到了十二點五分。
打?
不打?
兩個念頭在我腦中不停拉扯著……
打吧!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可就在我抬起手機時,艾姊卻從門外衝了進來……
「邱舒穎,我早上說的話妳有沒有聽進去?」
完了……
艾姊為什麼什麼時候不衝,偏偏在這時候衝進來……
接著,我便與追著艾姊屁股跑進來的方奕汎對上了眼,那眼底淨是歉意。
不過此刻我也管不得其他的了,抽起艾姊褲袋中的手機便往她手裡塞:「你來的正好。今天的例行慰問還沒打,現在打!」
「我就知道妳根本沒在聽!」想當然耳,艾姊根本不會聽我指揮。
我怎麼會找她呢?
這時我才瞬間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麼荒謬。
無暇理會艾姊,我瞬間轉向一旁的男人:「奕汎,你打!你有傷者哥哥的電話吧?」
我當然知道萬事靠自己最快,可我的身分在這個時間點卻不見得會讓事情加分,更可能因為顯得刻意而讓事情變得更糟,反而在場隨便任何一個人都比我更合適打這通電話。
我的要求方奕汎自然是從不拒絕,不過正當方奕汎抬起手機時,艾姊的手機卻響了……
在看清來電顯示的瞬間,艾姊頓時瞪大了雙眼,我和方奕汎也是面面相覷。
來電的不是別人,正是傷者的哥哥……
接通電話,艾姊隨即按下了擴音鍵。
「喂,請問是艾姊嗎?」
「是,我是!玟琪哥哥有什麼事嗎?」艾姊回答的很是小心翼翼,可回應艾姊的確是幾秒鐘的沉默。
「我想了一下之後還是覺得跟你們通知好了。」
在聽到傷者哥哥這有些語帶嚴肅的開場白後,我們這頭的所有人皆是屏氣凝神,沒人知道他接下來究竟要說些什麼。
「前天我妹昏迷指數回升到十一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我們這頭的三人皆是一愣。
昏迷指數回升到十一,這是病情有所好轉了啊!
「啊……恭喜呀!」艾姊的祝賀有些轉換不過來的卡頓。
「嗯,」傷者哥哥淡淡的應和了聲,「然後我有件事想說。」
「是、是,請說。」
「雖然你們可能不信,但是這次那些報導是我們律師沒經過我們同意就擅自告訴媒體的,我跟我媽沒有要攻擊鬼玫的意思。」
「然後今天有黑衣人來道歉說他們搞錯人了,之前錯怪你們,抱歉。」說完這些傷者哥哥便瞬間掛了電話。
「喂?玟……」艾姊先是慢半拍的試圖呼喚傷者哥哥,接著才醒悟過來,立刻對著我和方奕汎大喊道:「去!去公關部攔新聞稿!快點!」
「營運長剛剛已經交代要把新聞稿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