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那向來不論報喜、報憂都是同個平板語調的線網聯絡人這次語調有了一點不同。
「對,明天。」我態度肯定的又複誦了一次,讓他知道他沒聽錯,「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難度,但時間緊迫,延後不得。」
「了解。」線網聯絡人又恢復回以往的淡定,「我盡量安排。」語罷便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我都還來不及喘口氣整理思緒,突然一陣失重的暈眩感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襲來,在天旋地轉的世界裡,我只能努力抬起那唯一一隻空出來的手勾向印象中欄杆的方向……
萬幸的是,雖然我頭暈目眩的厲害,但手腳還算敏捷,運氣也算得上不錯,在整個人栽倒在地前勘勘抓住了一旁的欄杆。儘管最後還是沒能穩住腳,跌坐到了地上,可至少勾住欄杆的動作抵銷了些下墜的力道,讓我跌落的速度慢上一些,不至像肉餅一樣砸在地上。
放開緊抓欄杆的手,我也懶得管什麼陽台的地板髒不髒了,索性就這樣坐在地上,讓攪成一團的腦袋冷靜冷靜。
是警訊吧?
自從演唱會出事後,我便幾乎都沒間斷地一路處理各種大大小小狀況至今,身體也九這樣從越來越容易感到疲倦,到現在偶爾會突然出現暈眩的症狀。我知道這是這副身軀對我的抗議,他要我好好讓他休息。
可此刻外有葉氏不停伺機煽動家屬不滿的情緒,製造家屬和我們之間的衝突,內又有擺平「誤會」、恢復先前協調和解狀態的時間壓力,這樣的局勢連喘息片刻的時間都不容我,更遑論是休息了……
現在與其想著身體休不休息的問題,思考如何盡快讓一切落幕還比較實際些。
只是此刻我就算想做些什麼,能施得上力的地方也少的可憐,尤其是扭轉家屬認定就是我們找黑衣人威脅他們和解的認知,找人假扮黑衣人裝做威脅錯人、買通一間病房配合演戲,這些與我切身相關的事,我更是連參與都不能參與。
只有與假冒的一切保持距離,讓整件事看上去就這麼巧的單純是黑衣人找錯冤家,然後自然而然地解開誤會,才能將被抓到把柄的風險降到最低。
但在這樣的考量之下,我能做的就真的只有最沒用的乾等了……
唯有在黑衣人找錯冤家的戲碼全部走完之後,才輪的到我「不緊不慢」的出場……
不過我的線網再是有能力,找人假扮黑道需要時間,買通病房配合演戲更是需要時間,到那時候我還有時間裝「不緊不慢」嗎?
我不知道……
仰首望向那已然與我來時截然不同的天色,偷閒似乎已經偷得夠久了。撐地起身,我隨手拍了拍蹭上塵灰的衣褲,離開陽台,可才踏出陽台,我便望見一臉嚴肅的艾姊朝我的方向疾行而來,而她的身旁跟著神情充滿了焦急,想攔又不敢攔的方奕汎:「她說、她說她想自己靜一靜,艾姊要不要再等她一……」
「怎麼了?」當我這話出口,那注意力本都在艾姊身上的方奕汎瞬間轉過臉,而在看到我出現後,他的神情明顯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不照營運長的辦法試試看?」這時艾姊也來到了我面前。
「我們連家屬都連絡不上,他們也很明顯不想再跟我們接觸,妳要怎麼跟他們談?」
「軟的不行,我們就試試看硬的啊!談判不就是這樣嗎?」
我當然知道談判本來就應該軟硬兼施,如果今天和家屬之間的「誤會」是一般的情況,沒有葉氏攪局,我不會那麼排斥營運長提出的做法,可黑衣人的事背後偏偏就是有不能為艾姊他們所知的隱情……
「我再多談也只是多嘗試三天,如果沒成功營運長就會接手去處理,有差嗎?」艾姊此刻站在這無非就是為說服我而來,與她共事這些年我多少也讀得出些她話語背後的動機和目的,除了因為她本身就贊同營運長的做法外,作為我的經紀人、我與公司之間的橋樑,她也害怕我因此又跟高層起衝突,在這個節骨眼和高層硬碰硬起來。只要我表明那和營運長約定的三天期限不是拖延之詞,我真的會服從這個規則,她就不會再繼續跟我糾纏下去。
果不其然,聽到我這麼一說後艾姊便抿起了嘴,不再多言。
「妳想怎麼做?」沉默了幾秒,艾姊再度開口,但這次已然不是為了說服我,「如果要聯絡,還是拜訪家屬,跟我說,畢竟我還是主要聯絡家屬的窗口,不要自己去。」
聽到艾姊這一席話,說感動什麼的就太過矯情了,不過我清楚內心那一閃而過的溫暖感受卻不假。
「那就麻煩你繼續照著目前嘗試聯絡家屬的頻率幫我聯絡看看吧。」
「就這樣?」艾姊滿臉狐疑。
畢竟只是嘗試電話聯絡,光打不打的通都是個問題,更不要說在三天內將與家屬的關係修復回先前協調和解的狀態了。如果沒打算做出與本就在進行的措施不同的其他行動,實在沒必要和高層爭執多爭取那三天的時間。
「其他的我還要想想。」我的真實計畫自然是不能對艾姊說的。
對此艾姊張了張口,好像想說些什麼,但想了想似乎又覺得這時候多嘴彷彿在鼓吹我去折騰,又或者認為我都表明會照著和營運長的約定走了,沒必要再阻攔我,總之艾姊後來便沒再多說什麼了。
只是艾姊明明跟我們說要先去忙了,卻在走出了一小段後又突然折回來,一臉抱歉地望著我,「邱舒穎,那個……黑衣人的事對不起,還沒看到證據,只是接到電話就懷疑妳。」
老實說,面對艾姊這突如其來的道歉我有些愣然,不過稍想一下我便明白了艾姊緣何如此。她這歉意是在會議上看到我們公司高層得知黑衣人一事的反應後生起的吧?
畢竟我們家高層在得知黑衣人一事時的第一反應是家屬誣陷我們,可相較於高層與我更親近的她卻是先懷疑我。
「沒事。」我擺出無所謂的表情,聳了聳肩。
她的猜測其實完全準確啊……
「嗯。」艾姊略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便舉步離開,可就算她表現的再自然,我還是看出了她逃跑的意圖。艾姊什麼場面不是應對自如,就是唯獨對這種感性的場面很是不自在。
艾姊離開後,這條廊上就只剩下我與方奕汎了,我也終於能問出心中的疑問。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在我開會期間在休息室等我已經是我們之間的默契,在休息室等我的他應當不會知道我們沒定散會時間的會議何時結束,而且這地方別說公司內幾乎不會有人踏足,我過去也不曾來過,可方才方奕汎對艾姊說的話明顯就是刻意在幫我拖住艾姊,這代表他早就知道我在這了。
「我……妳出去大概十分鐘以後,我就去會議室外面等妳了……」方奕汎聲音小小的,有些不敢看我,「然後之後妳出來我就跟妳到這裡……」
「我有、我有叫妳,可是妳沒理我……好像在想事情,然後之後我看妳好像在講很重要的電話,我就在那邊等妳。」方奕汎指了個約莫距離我所在的陽台兩、三公尺遠的位置。
聽到這我臉都綠了。
我怎麼會這麼大意?
連有個大活人跟在自己後頭都沒察覺?
不就還好今天跟著我的是方奕汎,如果今天跟著我的換作是別人,讓人聽去我和線網聯絡人的對話就真的玩完了……
聽完方奕汎的解釋,我瞬間明白了先前他為什麼會在發現我從陽台走出來時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了,因為他知道不能讓艾姊聽到一字半句我電話裡的內容,而在與陽台方向相互垂直的廊上方奕汎看不到我在陽台的情況,所以才那麼焦急的要攔住艾姊!
此刻我是如此的感激有方奕汎遠遠的守在外頭,否則如果真讓艾姊這麼徑直朝我走來,那後果恐後不堪設想……
一想到我近期不停忙這忙那的,多少有些冷落了方奕汎,可他卻連句埋怨也沒有的就這麼靜靜的在一旁守著我,我心裡不禁便泛起一股酸……
但我知道後悔無用,什麼抱歉都是假,唯有實際行動才是真。
牽上方奕汎,我們緩步朝停車場行去,短時間內我只怕都沒辦法好好陪伴他,但我想在忙碌中像對尋常情侶那樣牽手走上一小段也是一種陪伴、一種浪漫吧。
謝謝各位在這個預期中和預期外的狀況全撞到一起的時刻給與的耐心等候和包容,今天弄得比較久,小遲到了一下抱歉,真的很感謝大家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