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霜開開心心坐在圓桌前等容大河炒菜,第一道菜是蘿蔔炒肉、第二道是炒蘿蔔乾、第三道是蘿蔔炒蛋,第四道菜是蘿蔔絲餅,第五道是蘿蔔湯。
「容哥,怎麼都是蘿蔔?我不吃蘿蔔!」
容大河冷笑了兩聲:「不巧我喜歡吃蘿蔔!」
雲霜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雲霜走到門外,坐在階梯上,環抱著腳,將臉窩了進去,低聲說:「其實我好餓!」
容大河走到雲霜身旁坐下來。雲霜側臉看他:「容哥,你生氣了對不對?」
容大河說:「我如何不生氣?」
雲霜悶悶的說:「氣我賴著你,還是氣我趕跑喜歡你的人?」
容大河皺著眉答:「我氣你不將自己的名聲當一回事。」
雲霜笑瞇了眼:「容哥,我是狐狸,對於狐狸來說哪有什麼名聲還是貞潔,那是人才有的東西。」
容大河的眉頭沒有舒展半分:「你在這裡生活,陪著我上下山,自然被當成人,當人就要守人的規矩。」
雲霜又問:「我不乖了就打我嗎?跟剛剛一樣?」
容大河嘆氣:「雲霜,我不想打你,可你也不能總是作弄我。」
雲霜這時又笑了:「不知道,遇到跟你相關的事,總會氣得不得了,不知不覺就做了一堆蠢事。」
她想起那個肚兜掉在容大河頭上的事:她當下向前跨了一步,才不至於跌倒,結果手鬆開了,肚兜也就飛走,好巧不巧肚兜罩住容大河!
她那時拿了手絹捂住自己的胸部,然後見容大河閉眼拿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她想起容大河驚豔的看著塗二丫的模樣,不知不覺生起氣來:她都半身赤裸了,為什麼不看?她是哪一點比不得塗二丫?
容大河莞爾:「還真是蠢事,連那個煮鞭湯給我喝的事一併,你能不能做些正常的事?」
雲霜深情的凝望容大河:「容哥,那不是鞭湯,雖然功用也能補腎益精。」她摸著容大河的手:「你看,你的手總是這麼冷,那是海參,海參連老人都可以吃,藥性溫和。」
「可惜我不會煮,煮了一鍋灰不溜丟的湯。所以你生氣了,煮了一桌蘿蔔大餐招待我?」說到這裡雲霜也笑了,笑完又問:「可是我餓了,不吃蘿蔔總該有白飯可以吃吧?」
容大河沉默了一會兒說:「有,快進屋吧!」
雲霜搖搖頭:「我忽然沒那麼餓了。容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的藏寶地嗎?」
容大河問:「在樹林裡那個嗎?」
雲霜說:「對!」她帶著容大河走進容家後面的林子,在一顆斷了半截的老樹旁撿了一顆扁石頭往下挖,首先挖出一個油紙包裹的東西。「容哥,這是給你的。」
容大河接過油紙打開,裡頭是半塊月餅,此時聽雲霜說:「容哥,你說月餅就是跟重要的人一起吃,我每年都將月餅切半,吃半個,留半個給你。」
雲霜繼續挖著,一共挖出了十二塊月餅:「容哥,這些是你不在我身邊的十二年,我每年都想你。」
容大河的眼眶早就盈滿淚水,雲霜想幫他擦淚,又看見自己滿是泥土的手,於是先拿手絹擦手。她還沒來得及幫容大河擦淚呢,容大河已經抱住了她,容大河好像要說話,於是她踮起腳尖準備聆聽,猝不及防容大河的吻落下:「雲霜,我喜歡你。」
雲霜早就顧不得自己的手髒,緊緊抓住容大河的衣服,她的臉好燙,跟容大河的鼻息一樣炙熱,他的唇緊緊貼著她,她們彷彿在追逐,既追逐又占有,原來這就是吻!
她覷了一個空檔,小聲的說:「容哥,我愛你。」
不知吻了多久,她們手牽著手自樹林返回,雲霜看著容大河臉紅,容大河看著雲霜嬌艷如花。他們走進灶房,雲霜光顧著看容大河,居然撞上一個濕答答的東西,她忍不住抱怨:「這是什麼啊!」
她掀起那塊濕黏的東西:「咦,這不是我的肚兜嗎?怎麼晾在這裡?」
容大河紅著臉回:「不然晾外頭嗎?想來想去只有這裡好晾。」
雲霜忍不住笑了出來:「我煮海參給你吃那時,你正在外頭打井水刷肚兜?」
容大河破罐子破摔:「不然肚兜會自己刷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笑得肚子好餓,容哥快給我添飯。」
容大河打開了鍋子,裡頭有一碗蒸蛋正在保溫,一旁還有雞肉絲。容大河拿雞肉絲灑在蒸蛋上,又現調了一個醬汁淋在上頭,切了蔥花點綴,然後小心拿起這碗雞肉絲蒸蛋:「這個你總愛吃吧?」
「容哥!」雲霜忍不住吻了容大河的臉頰。
「快些,你不是肚子餓了?」
「嗯!」
這頓午餐雲霜貪看容大河,看了好久才吃一口,她吃完蒸蛋那時,容大河剛把滿桌菜吃完,整頓飯吃得太甜蜜,她居然忽視了蘿蔔味!
「容哥,蘿蔔真的那麼好吃嗎?」
容大河已經起身收碗:「你不愛吃的東西我下次不煮,專煮你愛吃的好不好?」
雲霜笑得好開心,在圓桌上撐著小臉看容大河:「容哥,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你喜歡吃雞肉吧?雞肉可以煮的菜已經不少,糖醋雞、香菇雞湯、宮保雞丁、滷雞肉,你還喜歡吃什麼?」
***
夕陽斜射,容大河已在院子處置獵物好一會兒了。
開始忙之前他紮了鞦韆,如今雲霜正坐在鞦韆上吹著習習晚風:「容哥,我來幫忙好不好?」
容大河停下來擦汗:「我忙就好,你玩你的。」
「那你別太累了!」
鞦韆吱吱響著,容大河抬頭見雲霜盪得昏昏欲睡,進灶房燒了熱水,又給後院菜圃澆水,藉著又進廚房忙活兒:「雲霜,洗澡水燒好了,快去洗澡!」
「容哥,你別忙得太晚了!」
容大河說:「我知道。」這時他正在灶房煮麵。
雲霜洗完澡出來,見桌上擺著一碗熱騰騰的麵,旁邊還擺著一個吃完的空碗,她知道容大河是故意擺著,好讓她知道他已經吃飽。
待雲霜慢條斯理吃完,容大河已經收妥了器物進屋,此時第二鍋熱水也燒好:「雲霜,你吃飽了早點睡!」
雲霜脫了外衣,疊在床邊的箱籠上,窩進被窩裡睡,睡了一會兒醒來,點燃床邊蠟燭,她在房裡看不見容大河。於是悄聲下床,走出房裡終於在廳堂見容大河鋪著乾草睡。
「容哥,我們一起睡又如何呢?」
雲霜俯下身去,見容大河正摸著鼻子,才見自己的長髪拂過容大河的臉龐正巧撓了他的鼻子,忍不住噗哧一笑。
她將長髮勾到自己耳後,喃喃說道:「容哥,我想親你,你沒拒絕就是同意了!」
她離容大河很近的時候,容大河的鼻息呼在她的唇畔,溫溫熱熱,讓她的臉頰跟著發燙。最後,她吻了他,她們的唇舌極其纏綿,好像怎麼親都不夠,她們交換著彼此的呼息,在溫暖的吻裡陶醉。
吻到後來,雲霜竟然分不清楚究竟是她吻容大河還是容大河吻她,迷迷糊糊在容大河懷裡睡沉。
***
早上雲霜醒來,容大河早就不在她的身旁,她不知怎麼右手抬不起來,勉強用左手束髮也是綁得一塌糊塗,她走出房門:「容哥,幫我束髮!」
容大河放下工作打了一盆水來,仔細拿梳子沾水梳理她的髮絲,沒多久綁好辮子,用一條石青色的舊髮帶繫好。
雲霜照著水盆裡的自己,俏麗動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容哥,你的手真巧」她摸著辮子一路往頭頂去,發覺這是自頭頂往下編的辮子,非手巧者能編,她疑惑的看向容大河:「你怎麼會編?」
容大河一陣心虛,拿了水盆就走,雲霜哪裡會放過他,纏住容大河不放,一面冷笑:「莫非你有舊情人?」
容大河眼皮直跳:「我一個跛腳的獵戶,連寡婦都未必看得上我!」
雲霜不信他的鬼話:「山下塗老頭的女兒塗二丫,腚大賢慧,能幹活,昨天特地送來蘿蔔乾。對了,你昨天吃了蘿蔔乾了嗎?」
容大河無奈道:「昨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不敢說他拿蘿蔔乾煮了湯。
「容哥,昨天知道了,後不後悔沒答應親事?」雲霜哪裡知道自己咬牙切齒,還當自己笑得很燦爛。
容大河嘆了口氣:「她是誰與我何干?她長得再好也不是我喜歡的人,我為什麼要答應婚事?」
雲霜笑得像隻得逞的小狐狸:「那你喜歡誰?」
「我喜歡的人是你!」
雲霜纏住容大河,忽然容大河開口:「雲霜,你既然要長住,我趁閒暇整理一間房給你。有缺了什麼嗎?」
雲霜想到一樣東西即將用上,可是不敢開口,直搖頭:「我什麼都沒缺,別擔心。」
「我待會兒要下山賣獵物,你若缺了什麼,順便買齊。」
雲霜聞言開心的跑到板車上:「容哥,快點推我!」她見容大河笑著,問他:「容哥,你笑什麼呢?」
容大河反問她:「那你又笑什麼?」她這才發現自己正在笑,摸著微彎的嘴角,拋了一記媚眼:「容哥,你猜猜?」
「不猜,趁著天色好快點下山。」容大河推了板車,骨碌骨碌的走著。
雲霜看了一會兒風景,問道:「容哥,你賣野味啊?」
容大河挑眉而笑,總算有幾分少年時期的俊朗模樣:「對。」
「還缺一張銀色狐狸皮嗎?」
雲霜想起上次陪著容大河去隔壁鎮王老爺家送貨的事,她想賴在板車上給容大河推,容大河冷冷地回了一句:「王老爺也要狐狸皮。」
她瞬間如坐針氈,跳下板車。如今的她已經可以坐在板車上看風景,此一時彼一時,這便是她剛才笑的原因。
「狐狸皮不賣。」
雲霜討好的說:「容哥,你推得好穩,真厲害!可以再快一點嗎?」
「你坐好吧。」容大河一雙劍眉星目,格外地明亮,面容像是刀斧鑿刻出來的堅毅,此時不自覺染上一抹溫柔的色彩。
容大河帶著雲霜到了鎮上,不久便賣好了野味,他將板車寄放在客棧後的廚房旁,帶著雲霜上街去。
容大河看見雲霜目不轉睛盯著冰糖葫蘆,給她買了一串。
雲霜原本就貌美,此時笑得像是春風裡花枝招展的花朵一樣,她咬了一口,塞給容大河:「容哥,你吃吃看,真好吃。」
容大河咬掉被雲霜吃了一口的那顆:「冰糖葫蘆不都是這麼回事。」
「外面的糖衣脆脆的。」
「嗯。」
「雲霜,你缺了什麼要買,別只顧著吃糖。」
雲霜那張嬌俏的小臉發燙,卻沒有告訴容大河她缺了什麼,擺擺手搖搖頭,連忙把冰糖葫蘆塞給容大河吃,怕他再問。
容大河吃掉雲霜塞給他的冰糖葫蘆,見雲霜的模樣,猜出雲霜缺了一樣難以啟齒的東西,卻猜不出究竟缺了什麼!
在容大河連連追問之下,雲霜不得已只好附在容大河的耳邊說道:「月事帶。」
這三個字不亞於三枚煙火,他的耳畔轟隆轟隆,他想起雲霜不經意間曾說:「能啊,怎麼不能?容哥,你要跟我生孩子嗎?」
他這才意識到雲霜就是女子,將來無論是成親還是生子都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他記憶裡那隻漂亮的小狐狸好像搖搖擺擺的走遠,走來了穿著白衣笑得狡黠的雲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