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睜開雙眼,見周遭景物已變,此時自己正立於一山坡地上。
「這裡應該是倚天屠龍記的時空了,但是,我竟然還沒輸入地點就按下穿越鍵。真是…。
算了,就當是探險吧!」
覺天氣炎熱,此刻應是夏季。
再看此處有幾座小山,四周空無一人。
山下不遠處卻熙來攘往,熱鬧非凡,似乎是個城市。
林湘心道:「我在哪呢?現在確切會是哪一年?歷史被竄改得越多,時空儀的精準度就越無法保證了。不如到城中探聽探聽。」
她在隱蔽處改作元代裝束,又換上另外那個毫不起眼的面具。
「扮鬼好玩得很,現在再試試掩沒在人群裡的感覺吧。」
她下山入城,在城中四處閒逛,一來欣賞風土民情,見識所謂的古代城市;二來希望能遇到其他武林中人,聽他們說說近來的武林大事,以推得今是何世。
在城裡轉悠半天,知道了此處是大都,見到兩批攜刀帶劍的人,一是鏢局走鏢,可惜不是龍門鏢局;另一批似是一個小門派五鳳刀中的弟子。
聽他們談話,盡是些鏢局門派中的小小爭鬥,也有談花天酒地,甚或淫辭穢語的。
林湘不動聲色地走了。
她武功已高出這些人不少,掩去本來面目,裝成不會武功的文人從旁走過,絲毫沒人留心。
至晚,回到小山,複習劍法、掌法,又潛運內息,覺這一個多月來功夫有些進益。
練罷,尋得潔淨處歇了一宿,第二日又進城打探。
如此接連幾日,城裡幾乎走遍,見到街上各式各樣的人物,藝品,小吃,雜耍。
雖已知此時歷史上的年份,不過,因為不熟歷史,關於“武俠世界中此刻乃何朝何代”,依然並無頭緒。
江湖中人見到不少,但不知是近年無甚大事,還是對於重要消息大家諱莫如深,不願開口提及。
林湘微覺困擾:「是在之前幾個時空走得太順,把好運用完了嗎?唉,我總不能說“我是從別的世界來的,請問目前武林狀況。”」
聳聳肩,自己做個鬼臉:「既來之,則安之。這叫作…流浪在陌生的時空裡。」
她也到萬安寺轉了一圈,寺中大佛莊嚴慈祥,果然是好個所在。
寺內無人把守,遊人可隨意來去,可知並非六大派被囚萬安寺之時。
走在高塔上,林湘心中問道:「此處可曾發生過那奇變橫生的巨鬥?或是否將會成為那驚心動魄的戰場?」
到得第七日上,依舊沒尋到所需消息。
林湘略感無聊,信步而行。
出了城,走了又約莫半個時辰,夕陽漸斜,來到一處,景色與之前所見迥異。
奇石嶙峋,又聞得流水淙淙,卻是一江邊。
雖不似蘇軾詩中的「亂石崩雲,驚濤裂岸」,但平穩的江面下,似暗潮洶湧,不知蘊藏了多少能量。
寬廣的江面和遠方遼闊的平野襯托著蒼茫暮色,林湘獨立此處,雖正當青春年華,亦少歷憂患,仍不禁起歷史興亡之感。
忽聞得若有若無的簫聲,似伴隨天際紅霞而來。
尋聲望去,原來不遠處的巨石上有一小亭,亭中立一白衣老者,許是心有所感,正自吹簫。
夕照灑在他的白衣上,既覺光華燦爛,又帶著幾分沉鬱孤獨。
此時,一陣風過,只見那老人衣袖飄起,如欲乘風而去。
簫音漸強,彷彿散在江邊的霧氣漸漸凝聚,又似樹杪涓滴匯成清流。
細聽,卻是古曲「落日臨江」。
林湘雖吹奏的功力尚淺,但已能品評樂曲優劣,並可聞琴音而知雅意。
今此簫韻大意為──
天寬地闊,四野茫茫將何往?
夕陽美極,卻將歸於黑暗。
江水滔滔,流走了時間亦流走了恩怨。
明日依舊有斜陽,江水是否仍是今日的江水?
懷豪情壯志,何以鬱鬱於此?
瀟灑行於世間,何故有一股不平之氣?
對景抒情,曲盡精妙,如黃藥師的講解。
今日所聞卻又融合了黃土大地的雄渾,和古都的滄桑,並多幾許這老者的縱橫豪氣。
而旋律優美至極,飛鳥迴旋,微觸江面;夕照輝映,瀲灩波光;雲色變換,迷離而醉人,隨著晚風習習,似乎亦流入了樂音之中。
一曲將終,簫語漸低,幾個盤旋之後,如黃鶴歸入山谷,只餘幾聲鶴鳴迴盪江上。
其時天色已冥,但餘音卻似未散,浩浩渺渺,盤桓不去。
再看亭中,那老者卻已不見蹤影。
簫聲已止,林湘未去,斜倚石上,望滿天星斗緩緩升起。暗道:
「若沒聽錯,此人快意恩仇,不拘小節,未必遵循道德禮教,但聽其音,卻隱隱可感到光風霽月。」
「琴為心聲,此人本是自在灑脫之人,但為何似有煩難之事,憂思悄悄,難以排遣?」
「這人是誰?」
「是什麼事令他煩惱如此?」
思量一會,並無答案。直到夜深石涼,方才離去。
次日,林湘依舊在城裡閒逛。「或許,可以去汝陽王府看看?」
她搖了搖頭:「如果趙敏還沒出生,我去,也未必可聽到能用來判斷年代的消息;更何況那裡是大反派的老本營,以我現在的功力,去探汝陽王府等於送死。」她沉吟一會:「兩天內若還是打聽不出,就先往光明頂走吧!」
白晝過去,無新奇之事;傍晚,仍然到人多的酒樓,要一兩樣簡單的小菜,留心周遭談話。
聽得旁邊幾桌喧嘩吵嚷,有十幾二十人,似是一路,正喝得酒酣耳熱。
其中靠右兩桌的人么五喝六,喝酒划拳。左邊兩桌則在高談闊論。
「哼!那黑峰七虎向來在黑峰山耀武揚威,這次算他們倒了大楣!」
「他們也還算有兩下子的啦!只是誰叫遇上的是咱們黃河幫!」
一陣哄笑後,又聽得一人說:「那錢三虎一招雪花蓋頂朝老子頭上打來,老子使招急流勇退,那龜孫子整個人就撲出去了!」又是一陣哄笑。
「王大哥了不起!」「大夥再敬王大哥一碗。」「乾。」
「王大哥今日這般威風如果叫那賽貂蟬看到,下回錢也不用付了。只怕她還會倒貼呢。」
「王大哥幾次去都找那賽貂蟬,不知那個叫嬌嬌的可也是細皮嫩肉的。」
聽得言語越發不堪,林湘起身付賬,準備離去,忽然一句斷斷續的醉話傳到耳邊:「咱們這次出來…好不痛快…又發了財…雖說那屠龍刀…」
林湘心中一懍,正欲再聽。
「禁聲!」
一看,卻是一滿臉麻皮的人摀住另一個喝得爛醉之人的嘴巴。
見那個滿臉麻皮之人目光移來,林湘轉過頭,裝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出店而去。
出了店,隱身巷角陰暗處,等了超過一頓飯功夫,終於見到那群黃河幫的人酒足飯飽出現。
林湘施展輕功,悄悄跟隨,確知他們的落腳之處,心中計議已定,無聲無息地離去。
漏已三轉,夜闌人靜,一個滿身酒氣之人搖搖擺擺地走出房門,口裡哼哼歪歪,許是白日多喝了酒,還在半醉半醒之間。看他去向,卻是出房如廁。
這醉漢解手已畢,正待回房。剛轉一個彎,忽覺後頸有些刺痛,聽得一人壓低聲音道:「往外走,不然就是一劍」
他轉頭欲看,只見寒光一閃,心中一驚。又聽到那個聲音道:「不許回頭。」
這醉漢無奈,只好依著吩咐走出客棧五十餘步方才停下,頭腦尚昏昏沉沉,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問道:「這位…這位好漢,有何…有何貴幹?」
只聽那聲音說:「講話低聲些。問你幾件事。最好老實回答。」
又是寒光一閃,這次這醉漢看清楚了,是把利劍。
原來這持劍之人便是林湘。
她想,若知道屠龍刀訊息,或許就可推測出現在的年代。
看那幫人避談屠龍刀,就守候在此,一身黑衣,黑布蒙面。
用小說中看過的方法,找個落單的人逼問。剛好抓到酒樓那個醉漢。
這醉漢心慌之下,忙不迭地說:「幫主的秘笈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偷的!」
林湘心中一樂,暗道:「誰問你這個。」但童心忽起,卻沉聲問:「那是誰偷的?」
那醉漢回答道:「是我師兄鐵面忠膽拿的。不是我!」
林湘暗笑:「鐵面忠膽?」又問:「你怎知道?你可是同夥?在旁把風嗎?」
那醉漢說:「不是!不是!那天小人喝醉了,睡倒在桌下無人看見。半夜醒來卻見我師兄鬼鬼祟祟從幫主的練功密室出來,倒像是做賊。第二天就聽說幫主的秘笈丟了。」
林湘道:「我再問你,屠龍刀在誰的手上?」
那醉漢說:「不在我手上。」
林湘忍住不笑,道:「嗯,不在你手上。我問你,你們黃河幫在這裡做什麼?跟屠龍刀有何關係?屠龍刀現在在哪?」
那醉漢清醒幾分:「兩個月前傳說屠龍刀出現在江南,我們奉幫主之令去找尋。還沒到江南,就得到消息說是屠龍刀落到了天…天鷹教手裡。」
提到天鷹教,那醉漢不寒而慄,東張西望了一下,才續道:「我們怎麼敢惹天…天鷹教?自然就掉頭回去了。五天前在黑風山附近作案子,跟黑風七虎起了衝突,今天早上大幹一架,我們黃何幫大獲全勝,就這樣而已。」
那醉漢說了這些話,酒慢慢醒了,心中有些奇怪:「他是要問屠龍刀嗎?雖然大家在外都不敢多提,但是江湖中知道寶刀在天鷹教手裡的人不少呀!據說他們還要開什麼揚刀立威大會呢!」
那醉漢忽地大聲道:「這位好漢,你要問的話都問完了,能放了我了吧?」
林湘皺眉,心想:「這人說得這麼大聲,只怕他黃河幫幫眾要聽到了。」
卻聽這醉漢唉呀一聲,腳下一踉蹌,似乎絆了一跤。
林湘一面心下警戒防那醉漢偷襲,一面待要看其有無受傷,卻見此人連滾帶爬,縮身到竹林中。
這時從客棧傳來一陣嘈雜聲,接著便見十一二人先後朝這跑來,嚷嚷道:「醉鬼遇到敵人了嗎?聽聲音是這個方向。」
林湘心道:「原來自己江湖經驗不足,上了一當。這人敢算計我,要給他點厲害看看。」
原想這醉鬼白受了一番驚嚇,手裡拿了一錠碎銀子要給他。
這時見那醉鬼縮在竹林後,便使彈指神通,以碎銀子打中他左臂的穴道清冷淵,那人左臂登時酸麻,舉不起來,四五天後才好轉。
林湘的彈指神通雖功力尚淺,但這醉鬼武功原就不高,又喝多了酒,反應更加遲鈍,所以一擊便中。
此時,那十一二人陸續奔近,林湘看這些人身法,知道以他們的武功對自己夠不成威脅。但此刻心中只想著倚天屠龍記的情節,無意鬥武,遂一躍上樹,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