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第五十一幕：速戰速決
「你是怎樣？恍神了？」
「風你沒問題嗎？」
艾薩斯和宗豪幾乎是同時傳來了關心的訊息。
艾薇雪之所以沒有傳訊息過來關心，無非是因為治療的節奏完全被打亂，她不得不抽出手來做另外為臨風再度拉起大量生命值損失。
也難怪他們會有這種反應，騎士連續兩次都沒有正確格擋在正確的時間點上可是很少見的。除非是完全沒有適應盾牌的新人，或是網路極度延遲的特殊狀況，才會造成這種誇張到不行的失誤。
就算是新手拿盾牌不做其他動作的瞎擋，也不可能會誇張到完全沒有碰到邊擋了個寂寞。
如果自己不是當事人的話，自己也可能會發出同樣的疑問。
自己是恍了？還是卡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都不是，他是確確實實的錯過了擋下爪擊的時間點。
也因為自己連續錯過了兩次的防禦時間點，建箴現在只能夠維持在擎盾的姿勢保持不動，不敢貿然主動發動攻勢。臨風一停手，兩人也只能跟著停手，從剛才開始到現在，臨風其實完全沒有造成什麼有效的輸出傷害，也同樣沒有造成有效的仇恨注意積累。
只要他們爆發一波攻勢，很可能就會造成仇恨的轉移。
因為自己沒有做好，所以其他人才沒有辦法跟上，隊伍裡所有人的節奏也就跟著自己的節奏一起被打亂了。
既然這樣……
盾牌在前，臨風直接衝鋒盾擊再次還手。盾牌和爪擊對撞，衝擊力道之大足以讓臨風被震退，從旁觀者看起來，似乎是有些惱羞成怒而慌不擇路的作法。
「你是腦子撞壞了還怎麼的？幹嘛啊你？」
顯然宗豪眼裡，自己過於衝動的積極進攻並不正常，甚至可以說是亂來。但建箴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進攻太過衝動這回事，把盾牌就這麼架在前方直接迫近斯菲利安，所為的也不只是防禦，而是在聽攻擊音效的反饋。
爪擊撞上了盾牌中心，又一爪掃過擦過盾牌的邊緣。
……？
頻率很怪異。
建箴稍微有點明白到底自己感覺到的那種不協調感是什麼了，並不是自己的節奏被打亂，而是從最開始斯菲利安的攻擊的規律就不正常。
照常理來說，遊戲中怪物每次的攻擊頻率都有一種固定的時間軸，不管是或快或慢，至少都能夠看到一種固定的規律，而每個動作和另一個動作之間都能夠看到固定的節奏。
但是斯菲利安的速度非常奇怪，他並不是單純的過快或過慢，而是忽快忽慢讓人摸不著頭緒。明明看到舉起手了，卻沒有等到落在盾牌上的撞擊；明明沒有任何預兆，卻冷不丁的被劃到一擊。
那並不是起手慢，出手快這樣的猝不及防，而是沒有規則、沒有邏輯的那種亂數攻擊。也就是說，即便能夠預判到一次的攻擊，也不能保證下一次的攻擊自己也同樣能夠抵擋得住。
只能夠猜測。
但是猜測這種不穩定的因素，只是讓自己更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判斷上顯得並不那麼直覺，那種不協調的手感，正是讓他感覺到異常的主要原因。正因為不是完全的新手，所以那種怪異的感覺才格外強烈。
不過，也只是「抓不太到感覺而已」，並不代表完全沒有辦法擋住。
他會盡可能的去追求自己能夠做到的極限，但是這個時候，極限那種概念，反而會讓他陷入更麻煩的境地。當越是想從操作中找出所謂的規律，就會越是偏離自己原本熟悉的攻略方法。
既然如此不如就用笨方法，用更消耗時間，卻也更加穩定的方法去反覆的消耗掉斯菲利安的生命值。就像他以前的原則，用怎麼樣的方法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會造成怎麼樣的結果。
那些事情建箴還是想過的。
他也知道自己一直都用著平時並不熟悉的方法在進行操作，並不只有剛才而已，大概從副本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不是用習慣的方法在進行戰鬥。在前面的合作中，這樣的問題倒還沒有那麼明顯，但是直到最終Boss的時候，問題就開始變得沒有辦法去完全忽視了。
……如果是只有他自己一人，或者是和宗豪相互合作的話，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問題了。
當看到艾薩斯的驚人表現之後，自己莫名其妙被點燃了一種激昂的情緒，想要跟著艾薩斯的操作，想要跟他做到相同的表現，希望自己能夠趕上他的速度，希望自己也能夠成為能夠和艾薩斯他們實力相符的隊伍同伴。
但是，讓自己勉強去提升自己能力，去配合艾薩斯的戰鬥風格和攻擊頻率，這樣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
建箴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和艾薩斯討論這些事情，就算他想要討論，自己也抽不出手去打字進行交流。
既然已經選擇了利用盾牌進行防禦的動作，就代表他必須利用更多操作去維持住盾牌的格擋，能夠空出手來進行額外操作的時間也只會更少。
這不是最大的麻煩，更大的問題，始終是自己心裡的那一道檻。
讓艾薩斯放緩速度，讓他去配合自己的步調，讓整體的戰鬥節奏慢下來，他知道那些事情艾薩斯肯定做得到。從操作的難度上看來，從流暢的操作放緩過來，比起讓已經打結的手指急劇加速要簡單得多了。
但是提出那樣的要求，其實就是另一種層面上間接承認自己的能力的不足。就像在還沒有挑戰、沒有嘗試著提升自己可以做到的極限之前就已經停下了腳步，讓別人去配合自己的退縮情緒。
兩種不同的心情，在心裡互相掄起拳頭打起了架。
如果只有他自己，或者是他和宗豪的話，至少能夠直接傳達自己心中的想法。宗豪聽到，或許也只是帶點挖苦的嗤笑，然後嘴上不饒人的邊抱怨邊調整自己的操作速度。
但是艾薩斯和艾薇雪的話……自己又應該用怎麼樣的想法和操作去和他們配合？是讓他們配合自己，又或者……是自己必須去趕上他們，或者說……該用什麼方法去配合艾薩斯的操作表現？
『如果可以裝兩面盾牌就好了。』
在這種情況下，感覺只要放開盾牌舉起盾牌，都覺得自己就會受到斯菲利安的直擊。更極端的方式，就是完全無視生命值的損耗，直接讓艾薇雪去承擔自己因為自己失誤造成的壓力。
建箴其實並不喜歡用這種近似於狂戰士般以血換血的戰鬥方式，如果能夠有更從容更穩定的辦法，他會更樂意去採取那樣的方式。即使他知道艾薇雪肯定有那個能力支援他，她也能夠維持臨風生命值的穩定，但是能不能做到，和心態上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情。
艾薇雪在大多數時間都保持沉默的完成自己的職責，所以其實在這整個隊伍中，其實建箴最弄不清楚實際想法的，反而正是他最應該瞭解的那個人。
對於操作神官的意識，艾薇雪當然有，甚至比他預想的都要更好。但是他對於艾薇雪本人的想法並不瞭解，而當對一個人的想法並不清楚的時候，他就會盡量採取相對來說更保守也更合理的方式。
把後續問題默默交給艾薇雪當然也是一種做法，但是……建箴又覺得，這種做法他並不喜歡。
他在猶豫。
因為採取保守的戰鬥形式，臨風只能夠用盾牌直接和斯菲利安的攻擊對撞。盾擊大概也是建箴現在能夠想到，可以兼具防禦和增加穩定仇恨的對應方式。
臨風的猛烈攻勢看似主動，其實是完全的被動。
「我抓不準他的攻擊節奏。」
忽快忽慢的攻擊節奏讓建箴感到煩躁，他必須非常留神去注意斯菲利安的每個動作才能夠盡量嘗試著去抵擋住攻擊。就算用最簡單的分類方法去劃分動作，也有快慢各不相同的起手和出手四種變形。
「所以你要怎麼做？」
宗豪直接以問題替代回答，那表示他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他也會配合自己的想法調整他們這裡的攻擊節奏。
「別把事情又搞得複雜了，你是坦，應該看你決定。」
……
……一語驚醒夢中人？
那種事情當然是不可能的，有些時候，知道答案反而比起一頭霧水時還更迷茫、更加不知所措。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自我意識強烈的人，他從來不曾覺得自己有什麼樣的本事可以讓其他人去跟隨、去配合自己的意識和決定，就算是，那也是和宗豪那樣子把一切麻煩事都丟給自己，並且會毫不猶豫相信自己決定的傢伙。
他是坦職，所以應該由他來決定，那是宗豪的想法。
但從頭到尾自己到底有沒有對於自己做為這個位置的意識，建箴也只能這麼說──從來沒有。在他的想法裡面，他從不把自己看作是一個標的。
那好吧，拋開那些立場，自己又想要怎麼做？
每次都把自己丟出思緒之外去煩惱那些不必要的問題，實際回來考慮自己問題的時候，才發現問題已經兜轉了好遠，實際上根本不需要想得那麼複雜。
他並不喜歡和人合作。
或許有更多的原因，是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那個條件和別人提及所謂的合作。有可能是自己的意識沒辦法和對方同步，也有可能是自己技術不足的關係，他一直都覺得不管是由他去配合別人，還是讓別人來配合自己，感覺好像都不太對，他總是會顧及太多別人的事情，然而因為太過顧慮別人，自己心裡是怎麼想，往往自己反而更容易去忽視。
凡事都以別人為出發點的人，反而更看不清自己。
因為一直都看著別人，就不會有餘裕去思考只屬於自己的事。
「上吧。」他只能這麼說。
他真的有這樣的自信嗎？
不，自信這種事物，向來都是與他相距甚遠的存在。
思緒在腦中快速閃爍，他想了無數個應該要與艾薇雪傳達的信息，告訴艾薇雪自己接下來的舉動應該會稍微亂來得多。但那些訊息，到最後都留在了自己的思緒中。或許這樣的作法確實有點過於任性，不過他覺得，還是用實際的行動讓他們去瞭解自己的做法吧。
因為太習慣於沒有人能為自己恢復的條件，所以他的思維始終停留在都能盡量以最安全的、壓力最小的情況下戰鬥。
雖然對艾薇雪有些失禮，但是或許自己一直都落於「如果艾薇雪沒有辦法及時為自己提供生命值恢復，那自己還能用什麼方法自保？」這樣的思緒。
他不是不相信艾薇雪，而是他習慣性先選擇思考最糟的情況。
……上回那麼任性，大概還是在考試前的事情了。
臨風抽出了背包中的重劍。
雖然聖騎士轉職之後以盾牌為主體，所以他幾乎很少再利用重劍作為攻擊的手段，重劍的武器品質也比單手劍和盾牌還要低了一個品階。
就算低了一個品階，重劍的主體傷害仍在單手劍之上，但使用重劍的重要問題就在於，使用重劍之後，聖騎士以盾牌為主的所有技能都沒有辦法使用。除非利用即刻切換裝備的方式，不然在這段時間裡面，自己等於是犧牲了盾牌原本應有的防禦力，而只能全部投注在攻擊造成的傷害上。
就算退一步想，在原本就已經處於挨打的情況掏出重劍，這樣的反向思維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做法，只是讓自己受到的傷害加劇。以一般常識來看這樣的作法，肯定會覺得這是不是一時失心瘋忘了自己本質該做的事情。
一直在為自己回復的艾薇雪或許更迷惘得多。
努力恢復的生命值不但三兩下被Boss的爪擊消耗掉，現在這個聖騎士居然還選擇捨棄掉原本能夠拿來作為防禦的盾牌，拎起重劍要跟Boss進行白刃戰？
如果他站在艾薇雪的觀點思考，他也肯定會覺得眼前的聖騎士瘋了。
關鍵時刻，打破僵局的，仍然是那個男人。
「雪，努力維持住阿風的生命值就好。」艾薩斯說著，手中的刀刃，此時正發出受強化過後特有的技能光暈。
「我們速戰速決。」
建箴接受了艾薩斯的果決，同時開啟了提供保護的聖域，光芒流轉，在場所有人的屬性瞬間提高了一個檔次。
「……台詞被搶的感覺讓人有點不爽啊。」宗豪悻悻地抱怨道。
「角色定位重疊，有危機意識了？」
「……倒也沒那麼嚴重吧。」翠影重新擺開武鬥的架式，回身凝聚周遭的氣場做足準備，像是要重新給自己找回一些臉面似的。
心裡知道，和實際說出口，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同，默不作響，只是因為他們都知道，艾薩斯所講的並沒有錯。
現在，他們要速戰速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