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十年後的世界
「阿律！」
位於空中的我和星螢努力伸長著手，可惜最短的距離就只到指尖碰到指尖。
「勾不到……」
並且這個距離還在增加。
「阿律？」遲遲等不到我的接觸，星螢張開一隻眼睛想要觀察一下現況，她或許是想調整一下自己的姿勢，讓我們的手能夠順利牽上，然而效果卻是反過來的。
「啊啊啊啊～」她因害怕縮了一節，我們之間的距離再次加大。
如果現況是自由落體恐怕就沒轍了，不過要我說，現況好像比較接近跳傘或是噴射背包？
這樣的概念，說不定能夠操控。
靜下心、靜下心，嘗試移動身體……能行！雖然不能向上飛昇，但左右還算自由，甚至可以靠著心想加速，在這樣的情況下接近星螢並不困難，我們之間的距離很快就歸於了零。
「抓緊我，由我來降落。」
「嗯。」星螢大力點頭，整個人倒貼在我的身上，就像無尾熊抱緊尤加利樹，對於我是百分之百的信賴。
開心是開心，不過這樣好像有點難以行動，甚至勒得我脖子有一點痛。
但算了，就這樣吧。
我猜下降應該是不需要精細操作的，就算放著全自動讓推力自行推人降落應該也能平安落地，畢竟以一個有能力素質的RPG遊戲來講，沒有在開頭故事環節就會死人的道理吧？就算是以難度著稱的遊戲製作人，也會安排玩家看到第一隻怪後才體驗死亡。
慧根不足的人會被淘汰，正是神明的提示，選擇起始位置應該才是當前的考驗，不要降落在怪物的巢穴、避免落地成盒。
在那邊的是……台北車站？仿閩式傳統建築設計的紅瓦屋頂以剝落了大半，水泥建築的本體則與四周茂密的樹林融合在了一塊，只有靠南的一面露了出來，站前廣場成為唯一的通道，入口前倒塌的燈柱意外有種古代遺跡石柱的味道，感覺有點危險，不過鄰近的忠孝西路挺寬暢的，肉眼可見之處沒有怪物，推測還算安全。
有兩個人似乎也打算降落在那一帶，跟著一起行動應該不會錯，至少人多力量大。
離地約一百公尺左右距離時，推力緩了下來，順著做出反應，很輕易的就能將姿勢調整成頭上腳下，顯然和我猜得一樣，神並沒有在降落這個動作上做手腳，放著全自動最多也就是降落姿勢會醜一點而已，最終仍然能無傷落地。
我前面以臉著地的人就是最好的示範。
會有問題的果然是……
嗶嗶──
白框鎖定特效直直鎖住了我眼前的建物。
這是可互動提示嗎？
我心裡想著「調查」並以食指點擊白框，說明文字隨即浮現。
台北車站，類別：地下城，建議攻略等級：40。
還好剛剛沒有選擇直直跳進去，不然怎麼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阿律，我可以張開眼睛了嗎？」
幾乎將全身重量依在我身上的星螢，不敢確定是否已經著地。
「是的，不要緊了。」
得到我的答覆，她才緩緩張開眼睛，確認風平浪靜，然後與我分離。
「這裡是……」
「台北車站。」
就算我不說明，稍稍觀看應該也能明白，畢竟這一面的高樓大廈幾乎都還在，至於高樓大廈後的補習街還存不存在目前不明。
「有其他的人？是和我們一樣的嗎？」
「是啊，看情況應該能和他們會合。」
距離我們約一百公尺處是剛剛和我們一塊降落的那兩個人，他們看起來也是互相認識的，一名肥胖卻身手靈活的男學生奔向了剛剛降落失敗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的廋長男學生旁，他們似乎也注意到了我們這頭，於是我和他們揮了揮手。
如果能順利組成「隊伍」，在探索上一定會有所幫助。
他們停在原地沒有動作，由我們這邊主動一點靠過去也不是不行。
正當我準備踏出步伐時，突然感覺到了一股不對。
不是他們不對，而是這一帶有什麼不對……
在到處都是怪物的世界裡，為什麼會有一塊土地如此空蕩，一隻怪物也沒有？
因為這裡是地下城入口？
以遊戲設計角度來說合理，但問題是我們能不能單純的將這裡當成遊戲來判定，真實世界是不講道理的，如果這裡是人類滅亡後的未來，那麼在如此空曠的地方真有可能是安全的嗎？
四周像是小型鳥類的生物紛飛了起來，牠們成群結隊將天空一隅染成了黑色，就像察覺到未知的狂風暴雨般先行撤離。
轟隆隆、轟隆隆，大地隨之震動，視線的一頭彷彿在燃燒，能夠明顯感覺到有什麼大東西正朝著這裡過來。
「那是……」
一頭全身燃燒著黑色火焰猶如地獄生物的巨犬從他們後方奔馳而來。
「快逃！」
我對著他們大喊，但除此之外什麼也做不到。
畢竟我們的等級只有1級，而來者是35等的菁英怪物。
只見牠大嘴一張，輕輕鬆鬆就將較胖的那位男同學撕成了兩半。
畫面不是很血腥，人並沒有濺出大量的血花，取而代之的是紅色粒子特效，以及看不出細節的黑色剖面，以遊戲分級來說的話大概15+的那種表現形式。
不過這並不代表衝擊就不巨大，因為就至今為止的體驗判斷，痛覺是真實的、慘叫是真實的，並且以「殘存人數」這樣的字樣來看，死亡恐怕也是真實的。
「救、救、救我……」
廋弱的那位跌坐在地，轉頭看向我們滿臉都是恐懼。
被一口咬死或許還算好運，如果被一刀一刀凌虐致死，才是真正的地獄。
「咕──」我咬緊了牙，牽起女友的手，頭也不回的奔進附近的街道裡。
空曠的地方不行，較窄的街道或許才是正解，想當然這樣的算盤打得太美，街道附近的建築廢墟裡明顯的有著動靜。
星螢大概也察覺到了……
「小律。」她呼喚了我，淚珠止不住的一顆顆掉落，「我們……也會變成那樣嗎？」
伴隨著又一道的慘叫，熟悉的數字浮現在了我的眼前。
殘存人數：5891。
短短幾個分鐘，以死了一百多人。
該死，不該去想「還剩多少人」的，我現在根本不想看這個啊，希望我的模樣沒有動搖。
「不會的，我有方法。」
希望我的安慰能夠奏效……
但或許是失敗的吧？
星螢選擇停下腳步，掙脫我的牽引，露出絕望的微笑：
「在這樣的世界裡，不可能有著方法。」
怪物很是時候的包圍了過來，布林猴，等級7～10，就是早先提過像哥布林的猴子，他們手持棍棒、石斧，臉帶面具，似乎習慣群體活動，不知道這遊戲打怪能跨到幾等，近乎10級應該是沒戲的吧？何況一來就是一、二十隻。
我滑動選單，取出【口袋】裡的【新手短劍】以肉身抵擋在星螢前方，能撐多久我不知道，但現況是能撐幾秒算幾秒。
我們沒有勝算，不過……
「現在放棄還太早了。」
仔細想想不是還有一種可能性沒嘗試過嗎？
「這個遊戲是有【登出】按鈕的，如果順利，或許能夠離開。」
早先神明要我們打開選單時我確認過了有這選項。
「吱吱，吱吱！」那些猴子將武器對準了我，現況分秒必爭。
「妳先走，我殿後！」雖然是想耍帥一下的，但我好像帥不起來，「恐怕撐不到十秒，還請盡快。」
「我知道了。」星螢迅速操作起選單，而我亦用空著的手準備好選項，以確保在她登出後的第一時間裡能夠立刻跟上。
登出按鈕，只要按下，應該就能離開這裡。
不過誰也不知道，離開，又會出現在哪裡……
或許這是神的陷阱，按下會被淘汰直通地獄。
「嗚。」星螢的指尖停留在半空之中，模樣很是猶豫。
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淡然一些，對著她說，「不論妳去哪，我隨後就到。」
「約好了，不許自己一個人逃跑。」
「嗯，我和妳約定。」
星螢鼓起勇氣對著空氣點了下去，隨即化為一道光芒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同一時間布林猴的先鋒朝我衝了過來，我向後一仰閃過一擊，側身翻滾拉開距離，身體意外輕盈，運動神經好像比在現實裡強上幾倍，不過最好不要妄想自己能夠打贏，畢竟後面還有十九隻在蓄勢待發，速速按下按鈕為上！
「登出。」
我的意識開始飛昇，感覺自己好像回歸了星辰，順著它們的指引，我通過了一條長長長的隧道，然後……
再次清醒之時，我人已坐在舉辦開學典禮的大禮堂上。
典禮似乎早已結束，只剩我與女友呆坐在一方。
我和她對望一眼，深刻明白這不是夢，即便離奇，但這就是現實。
「阿……阿律。」
星螢的眼淚再次潰堤，哭著鼻子跨過幾個班級的距離，然後一把將我撲倒在地，和剛才因恐懼而哭泣不同，此刻在她心裡的更多應該是喜悅。
「阿律，阿律，我們成功了、我們回來了？再也不需要玩那奇怪的遊戲了對嗎？」
這要我怎麼回答？
「應……該是吧？」
希望是，但真能這麼順利嗎？
滴滴、滴滴……
「妳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我和女友一塊望向了聲音的來源處，手機，我的手機，似乎是剛才碰撞時從我的手上滑落到地上的，手機畫面顯示著倒數計時，與內建功能不同，界面、風格、質感，與我們剛剛經歷的遊戲皆有那麼點相像……
30日15：21：17
這是……什麼意思？
倒數歸零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就像要印證我所能想到的一切不好之可能性，神明的聲音從我的腦中響起：
「歡迎再次蒞臨十年後的世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