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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殘之箱(帕卓博士初登場)

學生偵探/kqof孤狼 | 2022-07-25 02:06:33 | 巴幣 2 | 人氣 231

短篇
資料夾簡介

  希斯克眼神疲倦放空,望著窗外舞動的黑青色樹葉逐漸化為混濁團塊,那是自己的臉。

  「慢慢就會適應這邊的時差了。」他爸抓著方向盤,不過這段公路漫長又筆直,很多駕駛都是一隻手開的,再者,奔馳在夜色裡,就只有他們這輛小車了,這使得他看起來過於謹慎。

  「露營區的帳篷比車上舒服,再撐一下。」見副駕駛座上的希斯克未回答,父親再加了一句。

  他們正前往奇吾里斯河邊的露營區,位於森林中心深入地帶,愛好者才知道的秘境,夏季從中游至下游可以看到岸邊些許疏離的帳篷。大概因為河寬且長,有一定深度,流速稍快,有些人喜歡在此釣魚並露營。

  事實上,車子後座就放了一把釣竿,每次希斯克回國探望父母,父親都會帶家人去不同地方旅遊,順便收集不同品種的魚,將各種奇形怪狀的魚拍照留念,甚至也沒打算吃就放回去,是個奇怪的嗜好。

  這次又是他在俱樂部裡聽說的某個勝地吧,因為距離都市較遠,所以他們打算就在那過夜。而母親因為對森林不是很感冒便未參加此行程。

  「那種人煙稀少的地方總感覺不太安全。」她這樣說。

  路逐漸深入森林,扭曲起來,錯綜的黑影讓希斯克開始同意起母親的說法。

  「你可以帶艾希芬來見我們哇,我們也挺想看看你喜歡的女孩子究竟是甚麼類型。」父親又開口。

  「還沒進展那麼快啦,」希斯克朦朧中醒來,笑說,「到時候再……」

  到時候?會是何時呢,他陷入思考。她現在又在那裡做些什麼呢?

  一開始是為了不讓父母擔心,電話中胡亂掰了個名字。一說完,才發現與女同事艾希的名字有多麼類似,難道潛意識中自己對她有意思嗎?

  那時起,注意到她,想找出些否定的答案,卻迷失在她的笑容,弄假成真。唯一不同的是,希斯克仍舊猶豫著,沒有表白,畢竟這起因似乎太荒唐了。或許就像從前的他自己未發覺身邊的她,她也無心於造就誰的仰慕吧。

  一體兩面的情感,幸福或憂傷,被工作上煩人瑣事深化。而逐漸,艾希升遷,自己仍原地乾瞪,距離也遙遠起來。

  早晚要決定結局,八成最終是點頭經過,但希斯克還沒狠心直面。

  「不過這種釣魚行程應該只有你們俱樂部的人喜歡……」希斯克轉移話題。他來這裡,一部分也是因為想逃避那些問題。

  「咦,你不喜歡嗎?」

  「是還好,不排斥。」

  「陶德叔叔還問你想不想加入呢。」父親談起了俱樂部裡的朋友。

  「我又不常待在這,這次也是很快就得回去了,沒法請太多天假。再說……」

  車子慢了下來,駛向一邊,打斷了話語。

  「到了,接下來要自己走,路比較小,等等找到比較有空間的地方就可以紮營了。當然最好別離河過近,土太鬆不適合。」

  邊聽父親的嘮叨,希斯克邊下了車。

  望著流動破碎月光的河川,明天又是怎樣的一天呢?也許會釣到蠻大的魚吧。他想。


  「嗶嗶嗶嗶嗶嗶——」

  反射性的想按鬧鐘,難道是場夢,還沒搭上飛機嗎,得趕緊——

  希斯克伸手擺動,卻被扯住,從及脖的清澈水裡,狹小空間中響起悶悶的鐵片碰撞聲。

  是手銬。離頭頂極短距離的「天花板」及地面強光照明下,才發覺手銬將兩手栓起下拉至水,中間的鏈條穿過比厚玻璃隔板約胸部位置左側大孔洞低的兩個連接小孔通道,斜斜往上接近大孔洞,因此限制住了手部的移動範圍。

  「搞什麼……」希斯克環顧這有如棺材般狹小貼身的玻璃空間,外頭是漆黑色反光,看不出究竟身處何方。

  「嗶嗶嗶嗶嗶嗶——」厚玻璃內鑲嵌的螢幕仍暗。

  鈴聲突然停止,這才注意厚玻璃隔板約胸部位置左側大孔洞中,突出的橫L型黑色把手在波紋中閃爍。是把插入洞中的槍,剛好露出至板機。

  洞旁的膠緊貼固定住槍,好似設計成使水不會流入讓火藥受潮。

  一方面也是被把手頂住胸口的難受吧,一瞬間希斯克胃部緊縮。

  人聲透過變聲器,從屏幕發出聲音。「兩位好,受顧客所託將給予本公司最好的服務。」兩位?視線越過螢幕中帶著廉價木偶面具正說明的詭異人物,玻璃隔板對面也是相同的房間,那裡他爸也困惑的看著他,想說些什麼但還是等待木偶面具解釋完。

  「本公司由帕卓博士一人所經營,年輕的心理博士(然後是一小段自吹自擂,但確實厲害的成就) ……該產品為初代,如有不合理之處請提出幫助改善,萬分感謝。」好像終於把固定台詞念完,木偶面具靠近鏡頭。

  「咳。方便理解所以我選這面具,來自某電影,你們知道吧。」木偶面具像要緩解緊張似的講出莫名其妙的台詞,反差讓人發笑。

  「你們現在身處於水下。不只是身體浸泡,整個空間——整個接近正方體的防彈玻璃箱,都浸泡在水下。注意聽,這攸關性命。」

  果然,希望只是場鬧劇落空了。

  「你到底為什麼——」希斯克提問,但木偶面具自顧自的說下去。

  「一開始有約能提供40分鐘的氧氣,你們醒來,以及聽我說明都花些時間,所以我盡可能明瞭的帶你們認識。前方玻璃,約你們鼻子底位置有一條水平線看到沒?」確實,還用黑色的字標註:死亡線。

  「兩個房間腳底下地板皆有兩個孔,再底下是有個洞的夾層,貫穿夾層有條中軸。外面水壓始終與裡面的水壓、氣壓、及中軸上活動的重閥壓力平衡。也就是,消耗氧氣後外面的水會隨之灌入,直觀的計時,淹沒了死亡線意味氧氣過低你們雙雙都將昏厥,等死。」

  「唯一的逃生方法,便是開槍。槍口那一端的洞口被石頭封住了,但還是能輕易打碎。」兩人沉著臉望向他們自己的右邊胸口處玻璃隔板,上面有塊不透明的圓形。在這狹小空間,連轉身都沒辦法,更別說是避開子彈了。

  「槍是末入厚玻璃隔板約一半,手銬鐵鍊的彎曲處則在槍口前方,也就是露出一截在玻璃中的洞。開槍時,子彈會打斷手銬鐵鍊,開槍者便能抽出。雖然要勾到板機相當勉強吃力,手能移動後就可以輕鬆拔出手槍,繃緊轉頭瞄準背後的門上端,打破石頭連接的一條寬縫,門將因重力打開,你便能游上岸求救。整個裝置簡單透明,沒有欺騙人的機關。不過同樣的,你們也別妄想耍小把戲……」木偶面具試著抑制住笑聲。

  「那麼,加油了,給個建議吧——越快解決越好,秒數變為零時,水就會淹沒死亡線——」然後螢幕切換成倒計時,剩下25分鐘。

  滴答,滴答。

  最早是沉默。還是父親先開口:「這玩意兒配套倒是挺周全,不愧是得到一堆成就的博士哇,不同於我這種愛收集魚的人的腦袋。對了……」他頓住。

  水位明顯比剛開始來得高,麻痺的觸覺也在升高,如同逐漸變為人凍。

  「其實都這把年紀了,也該面對諸如此類的問題。我想,能死在兒子手上,比最終乾枯在病床好。」希斯克聽著,痛苦而咬緊嘴唇,低下頭,迎接的卻是冰冷水面。

  「我也在思考著,」希斯克開口,激起波瀾。「假設角色互換,我也會這麼對你說吧。我們本來都該剩更多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究竟自己還能做出些什麼呢?不像你那樣快樂,大部分的日子我都被現實折磨,苟活,今後背負著殺人的罪名會更糟吧。從價值上來說,我並未值得繼續下去,不必因為身分而讓我。」

  「是嗎?你不過是遭脅迫罷了,罪不在你,而是那個博士。再說,」他爸微笑,「你不是還有艾希芬嗎?雖然以後沒法帶你們釣魚了,可別忘了讓媽媽看看哇——」母親,喔,她未來能承受得住家人自相殘殺嗎?

  「那是個謊言。」希斯克淡淡回。

  父親顫動了一下,傾聽著。但希斯克沒再多說什麼。

  #

  「喂,我想到了兩個人都能得救的方法。」一陣思考後,父親突然興奮地說。

  「你知道吧,玻璃在水中較容易切割,只要像這樣,手銬鐵鍊拉扯摩擦,從靠近自己這端水漸漸滲入,玻璃慢慢就會被割開,就能讓手脫出了!」他努力且滑稽的拉扯。

  這是防彈玻璃。要用水刀才能切開。更何況,時間——

  20分鐘。

  意識的角落裡,真正害怕的是水不小心灌入槍管會讓雙方火藥皆失效吧。果然還是想留在這世界,希斯克暗自自嘲。

  「這機會,要不聊聊你小時候的事好了……」身體邊抖動,父親邊說。

  又來了,希斯克苦笑。

  然而原本肅殺的氣氛轉為了溫馨的談話,雖然不久就得做出抉擇。

  #

  滴答,滴答。

  水已經到了要仰天,才不會說話時嗆到的地步,可是這裡並沒有空間抬頭。

  空氣稀薄起來,兩人用力的呼吸,父親動作慢了下來。

  「磨出些粉,但……」

  希斯克警覺起來。不行,真的不能亂搞了,得做個了斷。是個自私,抑或是理性的聲音在耳邊細語。

  「那是沒用的,玻璃太厚還防彈,停手吧。火藥會……」他住口。

  「試試看嘛。」希斯克眼中,父親似乎在測試他的求生欲,同時也在故意激怒著他,要他開槍。

  「我很好奇,這邊的魚究竟……」父親又隨口說著。

  「謝謝你。」希斯克將腫脹的臉泡在水中。「謝謝你。咕嚕咕嚕。」謝謝你讓我下定決心。希斯克最後關頭卻無法說出實質的內容。

  父親一臉困惑,慢慢的表情和緩,看著兒子將手伸向板機,那是個需要用力的距離。

  青筋暴露的手,配合希斯克低頭的表情,多麼醜陋哇。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碰。伴隨火光冒出。

  奇蹟不會出現。子彈如木偶面具所說,貫穿了鐵鍊,貫穿了父親的胸膛,父親張大眼睛。然後子彈貫穿了他身後的石板縫,對面的門緩緩開了。

  水灌了進來,沖淡血水,絲毫不減希斯克的恐懼。父親肺部開出大洞,隆起的肉片和衣服纖維隨水如海葵般抽搐,好似把他剩餘的生命抽走換成它們的。不是一擊斃命,是慢慢地消亡,殘酷的彈道設計讓希斯克還能見證一切,父親也是。

  「咕。」父親說,小小的氣泡和血沫構成對話框。他硬生生地用肌肉扳著表情,弄出個歪扭上揚的嘴角,想傳達自己的欣慰。同時眼睛也上揚,露出帶絲的眼白。整個人翻轉浮起,背後也是大窟窿。父親逐漸的被水流抓走,成為了他想收集的,最奇怪的魚。

  和你談話很高興,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呆住的希斯克終於回神,把手抽出,兩手分開,拔出了槍。沉甸甸的。

  顫抖瞄準背後灰色橫條,打破了石頭。特殊處理後的石板一被擊破便瓦解成小碎片,沉落至底下河床的石頭堆。

  背後那扇門當時就好像化為父親,希斯克並無遲疑的二度開槍。無數片段亂序插入腦中,崩壞和解體,交疊和消融。

  游過箱子,希斯克再看了一眼。是錯亂了吧,父親那側,手銬只剩一些厚度便能磨開玻璃。

  恐怕,這也是設計好的。所謂防彈玻璃根本是普通玻璃,確實,沒有欺騙人的機關,但他還是被騙了。那個心理博士故意讓你看見平行世界中的希望,就為了加深你的絕望,為了讓你察覺自己可悲的殺機,打破說服自己的藉口。

  希斯克交錯的思緒,到溼答答的掙扎上了河岸才釐清。

  啊,樹林內好像有燈火。求求你救救我……他被水重重壓住爬行。誰會相信他呢?誰會相信這離奇的故事呢?能逃去哪呢?今後又該如何呢?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哇啊啊啊啊。

  他才發覺自己把也許能當證物的槍帶了出來,它依舊沉甸甸的。

  發狂撥弄著,掉到河旁,月光映照下,舞動的黑青色樹葉逐漸化為混濁團塊,那是自己的臉。

  #

  陶德托著腮幫在河邊坐著。

  河中遠處出現巨大的氣囊,順著水流向男人靠近。

  他拿起釣竿,一拋,勾住了物體,拉近後用力抬上來。

  是箱子。

  他回頭確定俱樂部成員沒從木屋出來,撿起地上面具,和筆電、釣竿,裝入箱子拖走。

  若稍微想一下,你爸平常也只接觸俱樂部的人,你又在國外不太可能被誰注意,就能縮小範圍吧。是我,告訴老傢伙這地點的,當時帕卓博士便指定這條河才能進行實驗。

  那博士的產品還真罩。設計的功能有定時氣囊讓箱子浮起從下游回收,又有製造不在場證明,最重要的是觀賞天倫之樂,小伙子的自殺還是真的——老傢伙這側的手銬鏈條本來就較短,離玻璃隔板中心較遠,小伙子從外面遠看還以為快成功了。被算得死死。

  陶德將物品裝回車子,吹口哨走向木屋。旁邊車內,後座水桶中支離破碎的魚體發出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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