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楊千帆、李少鋒在古代城市的街道持續飛掠。
天空晴朗無雲，耀眼強烈的陽光恣意傾瀉。
這座古城的中央有著一座王城，呈現莊嚴肅穆的白亞色，令人恢弘雄偉、嘆為觀止。主城周圍則是群塔聳立、城牆交錯，高度、佔地、規模與建築物群本身的複雜性都是城市其他建築無法比擬的程度，由於高處，無論待在城內何處都可以清楚見到。
楊千帆背對著白亞王城，朝向遠處高聳的外圍城牆持續飛掠。
李少鋒保持一步距離緊跟在後，穿過好幾條街道，接著突然抵達一個容納萬人也綽綽有餘的寬敞廣場。
廣場地面鋪設著六角形石磚，緊密排列，如同這座城市的每處，角落積滿黃褐色砂石。四周隔著寬敞道路，三層樓建築物比麟排列，右側有一個區域的建築物大多傾斜倒塌，被砂土掩蓋，儼然已成廢墟。
廣場盡頭是一座灰白色的大型神殿，需要數人合抱的梁柱等間隔排列，支撐起三角屋頂，正前方與左右兩側都有出入用的階梯。由於全部都是數噸的大型石磚堆砌建造而成，古典雅致當中也有一番不同於現代高樓大廈的魄力。
李少鋒不禁佇足，抬頭凝視著眼前那座灰白色神殿，隱隱約約覺得曾經見過類似的景色卻想不起來細節。
「怎麼了嗎？」楊千帆輕聲問。
「啊啊，沒事……只是沒有想到這裡也有神殿，方才見到不少宗教性建築，要在這裡尋找最終破關地點的那座神殿應該頗有難度。」李少鋒猛然回神，苦笑著說。
「這座城市裡面確實有許多神殿。在外星文明的大型城市當中，通常會是相當極端的情況──其一是宗教性建築物林立；其一是幾乎見不到，參加陌生遊戲的時候，這點也是判斷可能遭遇外星種族的依據。」楊千帆簡單解釋。
「原來如此，這場遊戲就是前者了。」李少鋒點點頭，跟著踏入神殿。
神殿內部鋪設著比起外面廣場較小、較淺的石磚，天花板刻意挑高，乃是讓信徒們獻上祈禱的空間，盡頭理當擺放著神像的平台卻是空無一物，更彰顯出偌大的寬敞。
由於是半開放空間，透過梁柱間照入殿內的陽光可以看見地板積著一層淺淺的砂土，微微發亮。
楊千帆繼續邁步，無視沒有神像的平台，從側邊小門進入主殿殿後的空間。
李少鋒站在小門旁邊，等待片刻確定後方沒有其他人的蹤影才跟著動作。
後方的房間面積大幅縮減，顯然是只供相關人員使用的區域，擺放著幾組桌椅和大型木櫃。
李少鋒用著那徹亞斯的刀尖輕碰桌面，確定沒有機關後才用指腹滑過。
乍看之下是木質紋路，卻有著金屬般的堅實觸感，帶著些許涼意。
「少鋒，怎麼了嗎？」楊千帆喚了一聲。
「立刻過去。」李少鋒出聲回答，加快腳步穿過一扇門之後訝異發現隔著寬敞中庭，連接到一個U字型的大型修道院。屋頂鋪設著深灰色石磚，兩層樓高度，二樓每扇窗戶都有著精緻無比的雕飾，規模比起神殿也不惶多讓。
「全部巡過一圈。我左你右，注意所有能夠躲人的空間。」楊千帆輕聲吩咐。
「是的。」李少鋒再度繃緊神經，持起那徹亞斯，從右側進入修道院。
走廊單邊有著直接在石製牆面鏤空雕花的小窗，另一邊是則是格局相同的單人房，數十間一路往前延伸到盡頭轉角。房間內部只有床鋪、桌椅、衣櫥等等簡單木製傢俱，沒有看到任何日常用品或私人雜物。
李少鋒遵照指示，每間房間都進去繞過一圈，確定床底、衣櫥都是空的，直到最後一間又散出一小波感知真氣，再度確認這座神殿沒有己方兩人以外的氣息源。
片刻，李楊兩人在修道院U字型中央的主要建築匯合。附近是幾間辦公用途的房間，面積較為寬敞，盡頭處則有一道通往二樓的分岔式階梯，然而在階梯中央理當擺放著神像的位置依然空無一物，如同方才的神殿。
「沒有任何發現。」李少鋒基於這裡的肅穆氣氛，不由得壓低嗓音。
「很好。」楊千帆打了一個手勢，走上分岔式階梯，再度分別搜過左右走廊，接著從盡頭的狹窄階梯返回一樓，隨即回到神殿後方的小房間。
「原來是這樣繞一圈喔？建築物本身相當龐大，結構倒是頗為單純。」李少鋒說。
「這邊的位置很不錯，連續兩個寬敞廣場，視野良好，如果發生衝突也可以立刻逃入周邊的無數低矮房舍當中，這幾天先將這邊當作臨時據點吧。」楊千帆滿意地說。
「不會有點過於寬敞了嗎？」李少鋒問。
「沒有必要拘泥待在狹窄的獨棟建築裡面，那樣被複數敵人包圍住就會難脫身。這場遊戲的場所非常遼闊，倘若接敵，一律以無傷逃走為優先事項，萬一不幸分散就朝向中央的王城前進。」楊千帆流暢地說。
「那裡確實是很明顯的地標。」李少鋒點頭說。
「王城周邊有著大型魔法結界，與外面的街道區域獨立隔絕，內部也因此保持著完好無缺的狀態。有通關經驗的玩家通常不會靠近主動那裡，很適合作為集合地點。」楊千帆說。
「有辦法進去嗎？」李少鋒好奇地問。
「聽說曾經有隊伍花費數個月的時間破除了魔法結界，順利進入王城內部。裡面的時間彷彿凍結了，保持著彷彿直到昨日都依然有人生活的狀態，然而沒有任何具有價值的金錢財寶、文獻書籍、武器裝備、藝術品，扣除沒有價值的傢俱與日常生活用品，只有白亞王城本身依然保持昔日輝煌的模樣。」楊千帆說。
「聽起來依然有不少謎團耶，像是那支隊伍隱瞞了關鍵情報，或是存在著沒有發現的暗門、密室，而且追根究柢，遊戲每次都會出現變化，相同名稱的內容也不盡相同。」李少鋒說。
「確實曾經聽過在白亞王城內找到其中一把Az系列兵器的傳言，不過傳言終究只是傳言。最終地點的神殿不會位於王城內部，對於大多數玩家而言，王城只是判斷方位的地標。」楊千帆總結地說。
「感謝師父的說明。」李少鋒一邊說一邊不禁再度轉頭。
從這個位置依然隱約可以看見白亞王城的尖塔頂端。
「今晚就在這邊過夜吧。」楊千帆說。
「那麼至少可以睡在修道院的房間吧？神殿那邊太過寬敞的話實在……有點彆扭。」李少鋒詢問性地說。
「本來就沒有必要睡在外面那個獻上祈禱的神殿呀，那樣敵人可以遠遠得從廣場另一端看到我們。」楊千帆失笑說。
「因為師父剛剛說了挑選寬敞的地方……」李少鋒有些尷尬地說。
「休息的時候就待在修道院吧，不過放哨就在外面，視野遼闊。」楊千帆說。
「是的……咦？等等，我單獨放哨嗎？」李少鋒訝然問。
「我們一起放哨豈不是不用睡了？」楊千帆沒好氣地反問。
「確實是這樣沒錯……」李少鋒怔然說，隨即想到參加之前燕子的提醒──這場遊戲的夥伴只有自己和自家師父，不同於以往有複數瞭望塔成員的情況，必須彼此依靠，不由自主地握緊那徹亞斯的刀柄。
「你想要負責哪一班？」楊千帆問。
「第二班吧。」李少鋒說。
「不用太過擔心，你有過許多次放哨的經驗，至今為止都做得很好。記住我和學長姊們教導的內容，保持警戒，不要一個人行動，這樣就行了。」楊千帆叮嚀說。
「是的，不過……現在時間挺早的，有要做什麼嗎？」李少鋒問。
「想辦法盡快習慣這場遊戲，在環境與氣溫的雙重影響之下，探索、飛掠、戰鬥都比想像中更加辛苦，有些初次參加『砂之古城』的玩家甚至光是走上大半天都成問題。」楊千帆說。
「應該是我氣息總量充足的緣故，一直運氣的話還好。」李少鋒說。
「不用著急，這場本來就不是短時間內結束的遊戲。」楊千帆說。
「反過來說得極端一些，或許得花費以年為單位的時間才能夠找到最終場所的神殿……」李少鋒苦笑著說。
「或許吧。」楊千帆不太在意地聳肩。
「請問是我的錯覺，還是師父覺得在這座城市生活一年半載沒有什麼？」李少鋒問。
「參加克蘇魯遊戲原本就會有各種風險，相較於其他嚴苛破關條件，『沒有時間限制』這點並不算缺點。」楊千帆說。
真是經驗豐富的玩家看法。李少鋒一楞，內心某處也覺得或許是這樣沒錯。
「回到剛才的話題。中午時分，這座城市會熱到即使是玩家也難以忍受的程度，剛剛我們轉移過來的時候算是勉強避開了最熱的時間帶。參加『砂之古城』的時候，主要利用清晨、傍晚兩個時間帶行動算是共通常識，沒有玩家會刻意在最悶熱難受的時段移動與探索，平白浪費力氣。」楊千帆說。
「夜晚呢？真氣會大幅加強各方面的基礎體能，其中也有包含視力吧，只要提氣就可以看得頗為清楚。」李少鋒問。
「風險太高了。剛剛也說了這場遊戲沒有期限限制，沒有必要為了趕時間冒險。」楊千帆搖頭說。
「這麼說起來，如果有惡劣的玩家或意外事件，導致目標場所的那座神殿崩壞了怎麼辦？」李少鋒突發奇想地問。
「這座城市原本就經常發生土石崩落、建築物倒塌的情形，根據情報機關的情報，確實發生過你所擔心的那種情況，不過只要移動到特定座標或者是碰觸到那座神殿的殘骸就可以回去。」楊千帆說。
李少鋒稍微鬆了一口氣，思考著說：「兩個條件看起來很相似，不過本質徹底不同吧。一個是『座標』，一個是『物品』，換言之，實際破關條件就不是『抵達最終場所的神殿』，而是『碰觸到最終場所的神殿建材』。」
「遊戲的破關條件並不是只有一個，也會隨著情況改變。有可能在『那座神殿的崩壞』導致第二個破關條件的出現，就像你們當初在『詭譎叫聲』打碎了信仰物的人偶石像一樣。」楊千帆說。
「這麼說起來，『破壞』這個行為在每一場遊戲當中似乎都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李少鋒思索著說。
「可能帶來難以挽回後果的行為都要斟酌再三。」楊千帆說。
李少鋒點點頭，接著對話因此中斷。
沉默在偌大的神殿飄蕩。
李少鋒突然有種有種待在交誼廳的感覺，大家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偶爾才開口講幾句話，不過很快就注意到自家師父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自己，稍微起身走動也甩不掉視線，被看得有些心理沒底，縮了縮脖子問：「請問我有做出什麼在遊戲當中應該避免的行為嗎？」
「嗯嗯，突然覺得我們兩人似乎很久沒有單獨相處了。」楊千帆平靜地說。
沒有單獨相處嗎？明明平日待在學校的時候只要是下課、午休時間幾乎都共同行動，假日更是有大半時間都一起待在第三練武場裡面，明明認識不到一年的時間卻總覺得從很久以前就實際算起來的相處總時間應該也僅次於家人了。
李少鋒疑惑反問：「請問這是某種玩笑嗎？我和師父的相處時間是工房成員裡面最多的。」
「不一樣。」楊千帆搖頭說：「附近有其他人，隨時都有可能被打擾，這邊則是只有我們兩人。」
「用這樣的標準來看確實沒錯啦。真講起來，在這座可供數百萬、數千萬人口居住的古代城市裡面，現在也只有十三個人。」李少鋒不禁莞爾。
「有什麼好笑的嗎？」楊千帆蹙眉問。
「沒事。」李少鋒急忙端正神色，抓了抓頭髮，往後躺在鋪石地板。
楊千帆將眉間蹙得更緊，露出一個想要開口糾正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想起來剛剛自己不久前才講過維洛妮卡師父會在參加遊戲時直接躺到雪裡、水裡，頓時抿起嘴。
李少鋒看出自家師父的心思，再度忍住笑意，淺淺呼吸著乾燥炎熱的空氣，突然覺得參加遊戲的緊張感稍微舒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