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時間是夜晚10時,霄星坐在輪椅上,右手拿著茶杯,左手拿著某種冊子,正用不悅地眼神看著她。
「這麼晚了,妳不休息,來此有何事?」霄星臉上一貫地冰冷嚴肅,浪費了那張好看的臉蛋。
道謝可以不用急,但有些事她想早點確認為好。
有鑑於晷澈被安置在夜語閣,霄星並不難找,四處繞一繞後在大廳後方的書房找到了他,還見到牆上掛著件黑色罩衫,與上次她穿過的同一款式顏色,是不是同一件她就不知道了。
就在霄星喝茶同時,晷澈問道:「你要娶我嗎?」
「噗──!!」霄星一口剛喝下去的茶全噴了出來,喝叱道:「一、一個女孩子家,知不知羞恥!問這甚麼話?」
晷澈面無表情地看著霄星手忙腳亂地擦拭桌面,聳肩道:「之前跟孟千虎起衝突受了傷,無心幫我背上藥後就說要娶我以示負責。」她補充道:「不過用其他方式交換也行。」
「妳說什麼?!」霄星以為自己聽錯,對於無心看過晷澈身體這件事感到震怒。
晷澈正想複述,被霄星舉手阻止,冷聲道:「本王不娶庶民異族為妻妾,有失皇族身份。替妳上藥實屬情非得已,就算本王不得不見到妳的──咳!總之,妳活下來了,咱們互不相欠。」
霄星回想當下為了救她小命,該看的還是得看,卻絲毫沒有心思遊思妄想,一心只想著將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為了讓她復原完全,他元氣耗損大半,恐怕得休息三天才恢復得過來,她倒好意思要他負責!
他反問晷澈:「倒是妳,為何偷送隨從出府?」
晷澈誠實已告:「本來要用來逃生的東西被燒了,而我沒有把握你會保我們3人一命,所以能救一個是一個。」
霄星知道她有在使用花苑,但以為只是種植些藥草罷了。蹙眉問:「妳在花苑裡能生出什麼逃生之物?」
晷澈走至他桌前,雙手輕按在桌上,微笑道:「為了得到你最大程度的信任,接下來我會實話實說。」
霄星見到她帶著小邪小惡的笑容,驚覺自己不由得忍下吞口水的衝動。
情緒如此輕易受影響,他一定是太累了。
晷澈將她發現鬼草,並在花苑種植後,用於燕妃身上做試驗的經過簡報給霄星。
霄星聽後,盯著晷澈的小臉良久,不知自己該對她的聰明才智感到敬佩,還是對她狠毒殘忍感到害怕。
霄星將背靠滿椅子,攤手問道:「知道燕妃因妳下的毒變成什麼樣子嗎?」
「大概猜得到。如果以海洛因的戒斷症推算,應是──」晷澈用手指數著:「不可控制的鼻水、眼淚、臉色枯稿如灰、言行失序,甚至思緒錯亂。」
霄星能夠證實晷澈所言,看來燕妃遇上她,完全遇到剋星、踢到鐵板。
算了,這也替他省下一大麻煩。要是燕妃健康清醒,要拔去她權力恐怕還得把玄禮扯進來周旋一番。
「還有,」霄星又問:「戰王府戒備森嚴,妳又如何將那兩名隨從送出去的?」
晷澈沒多想,很自然地替無心掩飾過去:「潤總管武藝驚人,讓她扛著刀刀翻牆走了。」
霄星一聽便知她在說謊,習武之人碰到鎢鐵完全沒輒,頂多能自救而已,再強大都一樣。此時又聯想到她方才提起無心的事,便直覺認為是無心助她的。
細想起來,依破軍所言,他聽到晷澈受難之時應是無心暗中看照晷澈之時,無心不會無故找不到人。無心肯定以為晷澈已經被自己送出府,才放心地轉而去進行其他工作,這麼說來,無心也不知道自己送出府的不是晷澈。
霄星紫眸嚴正地與晷澈對視。
無心替她上過藥,而她也為了掩護無心,不惜當他面說謊,他們倆人的關係到底進展到哪了?
這層認知讓霄星感到一陣慍怒不快。
這次換晷澈出擊:「好了,來龍去脈我都交代了,你打算怎麼處置我?讓我離開戰王府?」
這丫頭倒是很有底氣敢如此直接地說出她的心願,膽子恐怕比心還大顆。霄星露出一抹冷笑,說道:「本王尚未痊癒,妳當然得繼續醫治。」
在她治好他之前,給他乖乖待在戰王府。
霄星心底總有個預感,要是晷澈待在他身邊,他的腿似乎哪天真能痊癒。
晷澈大概也猜到他會這麼說,爽快答應:「可以啊,但診金調整為一次20銀圓。」
霄星臉色一沈:「為何?這與當初所說不同。」
晷澈露出一抹專業奸商微笑,解釋道:「失語症治好了,表示我的治療方向是對的,所以腿治好的機會更高了,你當然得付多一點錢買我的醫術囉。」
霄星不禁好奇,如何的風俗民情能教出如此唯利是圖,見利心喜的女子,平時挺冷淡的,談到錢雙眼都亮了,還貪得理所當然、毫不害臊!
霄星沈著臉:「本王不會讓一介大夫予取予求、坐地喊價。就算本王不同意付診金,妳還是得治。」
晷澈表面上收起笑容,但心底卻笑他好傻好天真。醫術在她腦子裡,最有價值就是她這個人,就算療法是假的,但霄星對她深信不疑就夠了。雖然她到現在仍不知道為何霄星失語症突然痊癒。
晷澈點頭同意他的話,雙手一攤:「希望你沒忘記,我來獨孤王朝的目的本就是尋親,總有一天要離開這裡踏上旅程,所以需要錢。既然你不給,那我只好去外面『兼職』了。」
想到晷澈有一天會離開,霄星的心往下一沈。
此時,晷澈轉身離開,說道:「一定很多人拿著白花花的銀子來捧戰王府少女大夫的場子,更不惜砸重金一睹真面目吧。」
「等等!」霄星叫住她,語帶怒意問道:「莫非妳想去鈴屋掙錢?」
晷澈認得這個單字,第一次是從燕妃口中聽到的,應該是指妓院。原本她是想算出鬼草的安全劑量,混著糖粉拿去外面賣錢,但霄星的想法更簡單粗暴,晷澈索性打蛇隨棍上,聳聳肩,沒有否認:「那邊賺錢快,工作又彈性,沒什麼好挑剔的。」
霄星聽得青筋狂冒,一想到她為了生活費而進鈴屋,他腦中已經將那些用猥瑣目光看著他的男人們砍殺千百次了。他的聲音冰冷且隱含濃濃警告及怒火:「本王禁止妳出府。」
「那我拒絕看診。」
霄星輕閉起眼,忍著怒火,他跟晷澈打交道不是一兩天了,知道她吃軟不吃硬,有時連軟也難以餵食。
轉念一想,既然她為了將來的旅費連鈴屋都願意去了,想必尋親對她而言並非嘴上說說,他跟她計較這小錢豈不顯得小家子氣?
「好吧…診金就依妳了。」
晷澈點點頭,好險這屁孩比想像中成熟講理,否則再下去不知又要耗多久時間。
「對了。」晷澈又走至他桌前:「之後我要自由使用花苑,還有能夠隨意探視燕妃。」
霄星抬了下眉毛:「花苑沒問題。但……燕妃?」
他知道晷澈絕不是想準備酒菜與她話家常。
晷澈嘴角深不可測地微微一揚:「我得觀察她毒發後續,否則怎麼知道鬼草該如何恰當使用。」
霄星不著痕跡嘆了口氣,扶額無奈地擺擺手:「隨妳去吧,這些本王一律不過問。」
他放棄揣測她行事用意,醫術、藥草不是他的領域,而她又是高深莫測、出奇聰穎的古怪大夫,所以他決定尊重專業。
「霄星。」
這是她第二次直呼他本名,心中仍有一種奇異的搔癢感,他抬頭佯怒道:「叫九王爺。」
他萬萬沒想到映入眼底的是晷澈破天荒的可愛笑容:「謝囉。」
見晷澈轉過身,步伐輕快地悠悠離開書房,他心裡突然感到一股暖流蔓延心頭。
霄星長吁著氣著將臉埋入雙掌中,小聲道:「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