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憐如雪伸出手指輕戳她幾下,丹玄青才回神、原先要替她擦汗變成遞出手怕。憐如雪接過替自己擦拭,很自然地將丹玄青的手帕收走,反手丟自己的給她,道:「妳的為師洗過再還,先用這條乾淨的。」
「好。」她搓幾下,手帕一角繡著柳山圖騰,混有花香的安神凝,丹玄青忍不住問:「師尊近幾年睡不好嗎?」
「無礙。」
她扯扯嘴角,用安神凝才能睡,這是無礙?
「那師尊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憐如雪搖頭,如同以往安靜。丹玄青注視她,恍惚中覺得自己回到十幾年前,在柳山那段美好小日子……為了跳脫情緒,她強迫自己轉開視線,打量身處的屋子,這裡應該是雜物間?因為習慣黑暗,即便只有細微的月光流露進來,也能看清大部分東西的輪廓。
她懷抱私心才喚醒憐如蒼,想知道憐如雪更多故事,卻直到此刻跟本人同處一室,才感受到那些真實。
「為何去青樓?」
丹玄青許久才回神,意識到憐如雪在問自己,開口:「替先生辦事,因為如蒼喜歡黏著弟子,所以偶爾會帶過去,有提前叮嚀他不能在沒有我的情況下出入青樓。師尊,不是弟子故意打馬虎眼,是怕無意中說溜一些魔族事,您不知道比較好,避免被人打為異端,好不容易才拔掉蒼雪宗這根釘子……師尊……」
害怕這份沉默,丹玄青的感官被無限放大。
憐如雪終於說話:「關於妳核心之事,為師有與魔尊討論。」
丹玄青眨眨眼,青樓一事她不過問了?
「為師想讓妳脫離苦海,重新站在陽光下,願意嗎?」
「願意!師尊為弟子如此費心耗神,怎可能拒絕呢!」丹玄青大喜,隨後擔憂:「可師尊別逞強,之前不知金丹有異是弟子的血脈在甦醒,害您受苦至今,雖然蒼雪宗已經……可難保不會又出事……」
「無須擔憂。」憐如雪手指輕彈,發出一聲脆響:「此次有底,可處理。倒是你們婚事何時?」
「按照哥的個性最快這周最慢月底吧?只是分享魔宮主權而已,不是什麼重要儀式……對我而言不重要。那個,師尊,這事之後,弟子還能回墨如蘭嗎?有點……不對,其實弟子很想很想念大師姐跟二師兄,也不知道那兩隻小的怎樣了……師兄我偶爾能聽魔修帶來消息,但其他人幾乎都在山上,是否安好?」
尤其是孤晝蟾的腿,她記得斷掉了,想不起來上輩子有沒有好。
「妳回來,親自看。」憐如雪補充一句:「記得封氣。」
「好,謝謝師尊叮嚀,弟子會記得!啊,小、如蒼回去時有封嗎?我跟他說過在外面要隱匿魔氣,怕玩過頭就忘了。」
「有,但不穩。」或者說,任何與魔修頻繁接觸的道士,都能第一時間分辨出魔修——憐如雪以自己的標準如此認為,但沒有解釋,見到丹玄青困擾的神情,道:「大會上無人察覺,別擔憂。」
「看來只有仙尊能辨別出來了。」丹玄青可惜不能親自去比式大會,她沉睡與甦醒時一定會流露魔氣,心思繞一繞又回助她重新站在陽光底下,即使憐如雪說這次有底,還是深怕發生意外:「師尊,弟子還是很怕害到您,就、就算了吧?反正在痛個幾年就習慣了。」
「不可算了。」憐如雪皺眉。
「但這樣是逆天道!弟子怕您會——」
「若是逆天,那不可能醒。」憐如雪難得打斷:「天,遠比我們所認寬闊。若真為逆,就不該有正邪、貧富與強弱區分,天道為萬物之道,並非只有人行者。妳我所行雖有異,可萬物同根生,何為正道?何為邪道?本就模糊不定,既有遊走兩端之物,也有極端之者,終成一個圈,不過極端兩面互認異端,並無逆天道而生,若有,早該不存在。」
丹玄青很震撼,原來這是憐如雪所認的天道?
「若對師尊而言天道為此意,那世人說您痛恨倻璽喏禾,純粹因他所作所為,並非魔尊的身分?」
「嗯。」
「難怪您知道我的身分,還是很冷靜。」
憐如雪沉默,知道她還活著就夠震撼了,身為誰的女兒重要嗎?
「江杞。」
「是?」
「沒事。」
丹玄青滿頭問號,見到她敬愛的師尊,一臉正經道:「就是想喊一聲。」
「好的。」丹玄青笑了:「只要弟子在,就會回應師尊。」
「那還記得心經內容嗎?」
心經跟她回應有什麼關係嗎?丹玄青滿頭問號:「弟子記得。」
「唸給為師聽。」
「是……」
憐如雪的想法難以捉模,丹玄青不解同時思索開頭,憑著記憶唸,憶起當年在屋前罰寫,還有被拿走的那些罰抄,聲音猛然卡頓,問:「師尊,弟子以前不是犯錯被罰抄心經跟門規嗎?那些寫錯的紙被您拿走了,還、還掛在房內,弟子認為可以替換一下,近幾年閒暇無事就練字,現在寫起來肯定比當年好看——師尊?」
因為憐如雪平時也會閉目養神,所以她不清楚是真睡還假睡?
再喊幾聲,依舊沒回應。丹玄青悄悄靠近,她記得寒巧凝說可以用戳戳的方式試探,醒著會碰不到,真睡著則反之……不論過去還現在,她都佩服寒巧凝強大的心靈,伸出手指小心戳兩下,憐如雪沒有反應。
明明這裡沒有別人,她還是左顧右盼,才鼓起勇氣將頭靠到憐如雪的肩膀上。
花香與安神凝,令朦朧的灰暗意識出現一顆溫暖的小太陽,她覺得溫暖,眼皮逐漸閉上……當有一隻三眼烏鴉衝出來時,憐如雪伸手抓住,那隻烏鴉本來暴跳如雷,但見到靠在她肩膀上熟睡的丹玄青,就立即安分下來,即便憐如雪縮開手,也沒有張嘴說話,反而一路往戰仙尊頭上跳去,似乎想展現自己高人一等,看她在不弄醒人的狀況下將人抱起,帶回院子中。
「恩師睡著了啊?」憐如蒼見到傻眼,不是才剛醒嗎?
「年紀小,貪睡。」憐如雪平靜說著,憐如蒼欲言又止,決定阿姊說什麼都對。
「妹!起來啦!」魔尊卻在這時破壞憐如雪所設下的隔音結界,還道:「雪雪要飛走啦!」
「我醒了!師尊飛哪兒?」
要不是憐如雪抓得緊,丹玄青真要跳上空看人跑哪。她正要氣誰抓著自己不放,轉頭見到憐如雪,立刻露出羞澀的姿態,乖巧地下來自己站著,還拉拉她的衣袖:「師尊,是魔尊壞,弟子擔心您亂跑會受傷,才這般激動。」
「嗯。」
「妳妳妳……」魔尊「妳」了老半天吐不出下文,一直安靜站在旁邊的子爾綠才開口:「鸞鷖認為這醉死花情蠱,是由魔界一種特殊花所培育出的延伸品種,或許跟『鸑鷟』有關。因為戰仙尊中情蠱初期,能藉由玄青姑娘的接觸得到舒緩,所以情蠱目前無解,但或許能從丹小煙夫人所留下的遺物找出蛛絲馬跡。」
「是那個盒子嗎?但我打不開呀。」丹玄青搔搔脖子,醒來之後,魔尊給一個盒子說是丹小煙留下的遺物,她試著打開無果,前幾年是每日一試,但由於挫敗太多次,現在是每半年一次而已。
「有帶身上?」
「沒有,因為打不開,弟子又見光死,所以放在魔宮。」丹玄青很苦惱:「不然我現在回去拿好了,哥還可以開幾次通道?」
「啊——沒跟壞女人打的話能開十次,但現在冷卻時間,硬要來一次而已。」
「對不起師尊,能稍微等等嗎?」丹玄青聽聞看回憐如雪:「哥不能一直開裂縫,太頻繁會導致魔氣反噬人間,他正在頭痛,無法完全控制門。」
「無礙,東西在?」
「情蠱在小刀身上,花在我這。」魔尊雙手抱胸:「那是母蟲蠱,只有小刀能控制,讓他帶著最安全。花我想讓人看看,指不定他有頭緒,就不用透過姨娘的遺物找蛛絲馬跡。」
「都差點忘了……」丹玄青咕噥幾聲;憐如雪見他們三人你知我知,就有意見:「不能直白?」
「可以,畢竟跟師尊有關。哥說讓人看,是指讓南宮先生看一下花。」
「那位先生何許人也呢?」子爾綠覺得好奇,在場上時憐如蒼都是仰賴對方回答,可當作他心靈仍年幼不知如何應對,今日透過丹玄青與倻侓鸞鷖的態度,那魔應該不是簡單來頭;憐如蒼頓時臉色大變,慌張道:「尊主!我把先生忘在會場啦!怎麼辦啊?」
「你現在才發覺啊?」魔尊懶得吐槽,依然一派輕鬆:「他不像我們沒腦子,自然會找庇護,不用擔心啦。」
「江杞有腦。」憐如雪立刻反駁,憐如蒼委屈道:「我也有啊……」
「我們都稱呼他南宮先生。」丹玄青立即打斷他們三個,避免等等又開始離題:「先生跟鸑鷟有些關連,在魅惑這點上,他是……他是……」
「魅魔,整天想扒我衣服的小王巴。」魔尊嘖嘖道,子爾綠張大眼:「扒、扒衣服?」
「哥不能這麼說,南宮先生年紀輕時被捉來當爐鼎送你,結果你碰都沒碰過,對普通人這樣還好,但他是魅魔會餓死啊,又被你魂綁不能出去實際打野食,只能吸食他人慾望,還被其他魅魔嘲笑是老處男。你倒是動動腦子解開魂綁好嗎?我真怕他隨時成一條魔乾。」丹玄青見到子爾綠的表情,真要替南宮說句話,表示是你兒子長年虐待對方,對方面臨生死關頭才想硬上好嘛。
透過性交補食跟吸食慾望,就像實際用膳跟喝水果腹的差別啊!
他是魅魔又不是苦行僧!
「蛤,可他是我唯一玩伴耶,你們都不陪我玩六博、彈棋、葉子戲、彩選格跟象棋,這些有那麼不好玩嗎?」魔尊一臉嫌氣;憐如蒼彷彿想起什麼痛苦回憶,身體顫抖:「沒有,遊戲是好玩沒錯……可我不想每次玩起來都要五天才能睡……」
「睡什麼睡?起來嗨!」
與此同時,遠在苦山飛行法寶上的南宮先生,深情款款地握緊若芷真的雙手,誠懇道:「仙師請收留我!可免費幫解決性慾!」
「夭壽,別亂說話!」若芷真寒毛直豎,這莫名其妙的魔族身後,寒巧凝投來十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