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差不多就是這些了吧。
抹去額頭的汗水,小衣累得坐倒在地上。
原本以為行李不多,只要一下下就能收拾好,沒想到一路忙到了半夜。
咕嚕咕嚕~~
她大口大口灌著水,像極了剛從沙漠回來的旅人。
白色短背心被汗水濡濕,下半身套著露出大腿的睡褲,頭髮也只是隨便扎成了馬尾。
因為發癢,抓了抓胸部跟屁股。
我這樣會不會太邋遢了?
算了,反正只有我在家嘛。
小衣抱著雙腿,環視著這小小的空間。
從今以後,我就要住在這裡了啊。
儘管不大,但也算是五臟俱全。
衛浴合一的浴室,儘管沒有浴缸,牆壁的磁磚也有些剝落了,但是至少能在辛苦回家後洗上熱水澡。
雖然廚房流理臺很小,但至少有一個小瓦斯爐,偶爾也能作飯來吃吧。
然後是冰箱,嗯,我自己買的。
不是什麼大冰箱啦,只是迷你型那種,不過放一些飲料、水果、便當的還可以。
最後就是佔據了我大半空間的衣櫥了,老實說一點忙都幫不上,因為我的衣服來來去去只有那幾件,根本不用那麼大。
然後……就沒了。
沒有電視、沒有微波爐、沒有電腦、沒有洗衣機、沒有床、連一張書桌都沒有。
啊啊~~好淒涼啊。
小衣苦笑著。
一人從鄉下搬來到這裡,身上也只有付房租的錢,。
收到了錄取通知讓她喜出望外,陸續買好生活必需品,迫不及待地租好了房子入住,一直到不久前心情都還很亢奮。
可是一到了寂靜的半夜,空虛和寂寞才一口氣襲來。
……不知道爸爸現在在幹嘛呢?
一想起家中的父親,小衣心中湧現的不是關心、不是擔憂、而是更複雜的情感。
胸口隱隱發疼。
可以的話,她想一輩子待在父親身邊照顧他,但是她並沒有那麼做。
她不後悔,只是受不了這種曖昧不清的感情而已。
孤單與曖昧心情化為沉重壓力壓在她身上。
如果這時候,他在我身邊就好了。
或許是心聲被神聽見了吧,一旁的手機發出響聲。
小衣看到了上頭出現的名子,笑容馬上驅散黑暗照亮四周:
「喂喂,聖露哥,是你嗎?我剛好想到你呢。」
「呵呵,妳也太愛撒嬌了吧。」
電話另一頭傳來的是甜美的女性嗓音。
「聖露哥聖露哥,我跟你說喔,我已經整理完了,靠我自己一個人喔。」
「這樣啊,看來不需要我去幫妳了呢。」
「當、當然你要來也可以啊,只是現在很晚了……我是不在意啦。」
「下次吧,我打來只是想關心妳一下而已。」
「這樣啊,哈哈……」
小衣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落寞,可是她仍很快提起精神:
「對了,我忘記帶茶壺來了,現在水都只能用買的,買生活用品時也忘記買餐具了,還有還有,剛剛我鑰匙掉在路上,幸好回頭去找時還在,不然今晚就要睡在公園了,然後啊………」
明明是丟臉的事蹟,小衣卻毫不在意地分享給聖露知道。
「真是的,妳也太健忘了吧,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別再讓我擔心了。」
「嘿嘿~~」
小衣開心地傻笑著,彷彿是為了聽到他這麼說才爆自己的料一樣。
「雖然我們是青梅竹馬,但妳也不能一直依賴我啊。」
「誰叫聖露哥這麼可靠嘛。」
「唉,算了,話說你跟妳爸爸和好了嗎?」
這……
話鋒一轉,切入了小衣不願想面對的部分。
她氣到直接把電話關掉,把手機摔在地上,罵了聲笨蛋————她當然沒有做到這地步。
對方可是聖露哥,換做旁人的話,她怎樣都不想多談,可是既然是他,稍微敞開心扉也是可以的吧。
「沒有,從離家之後,我就沒有再跟他說過話了。」
「這樣啊………」
「不要提他的事了啦,我們來聊……」
「這樣很好,也是時候跟那男人說清楚了。」
聖露的口氣堅定了幾分,說出雖然是小衣想聽,卻也是她不想聽的話。
「那種只會吸著妳的血,拖垮妳人生的混蛋,最好不要再跟他聯絡比較好。」
「聖露哥,別說了………」
「妳還要寵著那傢伙到什麼時候?妳也有妳的人生要過,也想追求夢想吧,也想談戀愛吧,有想做的事吧,但他卻不在意地剝奪這一切,他不是把你當作女兒,而是………」
「他受傷了,所以那是沒辦法的事,好了,別說了啦……」
「那只是依賴妳的藉口而已,就連這次妳要來這工作他也不同意,所以你們才吵架了不是嗎?」
就算妳離開了這個家,妳還是不能忘記要匯錢養我,不然我怎麼辦?
小衣想起了離家時父親丟下的話。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纖細的脖子,彷彿那裏有項圈似的。
「不是叫你閉上嘴了嗎!」
我的悲哀、我的難看還需要你提醒我嗎。
小衣壓抑已久的心聲化為怒火燃燒。
兩人沉默了數秒,彷彿好幾年那麼漫長。
「嚇、嚇一跳了嗎?哈哈哈~~開玩笑的,我沒有生氣啦。」
小衣很快又恢復到了平常傻乎乎的語氣,好像剛剛是聖露的錯覺一樣。
「我突然說要離家工作他當然會擔心啊,聖露哥你想的太嚴重了啦~~我們才不是吵架,只是鬥嘴而已,人家不是常說嗎,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我們恩愛到會讓你忌妒了嗎?不會讓你介入的哦~~」
「可是……」
「我說了,不會讓你介入的哦~~。」
小衣的甜膩語氣,不知道讓聖露產生了怎樣的想法。
好吧,聖露嘆了口氣這麼說道。
「對了,聖露哥,我好像還沒跟你聊過我面試那天的事吧。」
小衣興奮地把那天的事情告訴聖露。
連她在捷運上巧遇安樹、事後又在面試再會,這小小的奇蹟也說了。
當聽完後,聖露首先問出口的是:
「切倫真的那麼對妳?」
「對啊,超過分的,差點就給他一腳了。」
「不然~~我來幫妳吧。」
「幫我?什麼意思?」
「啊哈~傻孩子,當然是讓他從這世界上蒸發啊。」
小衣不用看就知道,聖露正撫著臉頰,用世上最恐怖的笑臉說出這句話。
「聖露哥別開玩笑了啦,有時你說話很嚇人耶。」
「唉呀呀~我沒開玩笑呀,誰敢動妳一根寒毛,我絕不會放過唷。」
「你……你不要逗我了啦。」
小衣捧著發紅的臉頰,好燙好燙。
好開心。
為什麼你能說出那麼害臊的台詞啊。
「總之請你別那樣子,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
「嗯~~這樣啊,可是我濃硫酸已經買好了耶。」
「濃硫酸,買那幹嗎?」
「融化屍體呀~~不然會留下證據的。」
「可怕!聖露哥你太可怕了啦!到此為止,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為了轉移話題,小衣趕緊把真正想傾訴的話題拋了出來:
「我根本不在意那個人,我真正煩惱的是別的事,我在想……安樹哥他是不是很討厭我?」
沒錯,這才是小衣一直梗在心裡的問題。
雖然最後好像是被認可了,但她當然也沒忘記那天發生的事。
看見她的臉大叫、甩開她的手、眼神始終不想與她相交。
小衣當下沒表現出來,其實她很介意這種事情。
面對煩悶不已的女孩子,聖露他……
「哈哈哈哈哈~~妳是笨蛋嗎?」
毫不體貼地大笑出來。
真是難以置信,不安慰就算了,你還笑我!
小衣氣到想打破次元的牆壁,掐住他的脖子。
「小安樹他不可能討厭妳啦。」
「你、你又知道了,他說不定是瞧不起我這鄉下來的女孩。」
「不可能啦,妳想太多了。」
「但是他……」
「我啊~~是全世界最了解小安樹的人了,不管他在想什麼我都知道,他絕不可能討厭妳的。」
聽到聖露既溫柔又肯定的嗓音,小衣不知不覺就放鬆了下來。
「他看起來很嚴肅又很兇對吧?」
「嗯,好像隨時都在生氣一樣。」
「那只是他在緊張而已。」
「真、真的嗎?」
「嗯,以後妳就會明白,他是多麼優秀的人,大家都很喜歡他哦。」。
小衣早在之前就聽過聖露誇獎安樹很多次。
所以她也很期待與安樹見面。想像他是一位工作能力強、有禮貌的魅力大叔。
可是就是因為與實際有落差,她才會那麼失落。
「小安樹以前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導致他不愛跟別人接觸,但我希望妳別因為這樣就怕他,小衣妳最大的優點就是跟誰都能混熟吧,我可以拜託妳一件事嗎?」
「什麼事?」
「拜託妳陪在那笨蛋的身邊,只要這樣就夠了。」
為什麼要拜託我這種事呢?
雖然小衣浮現了這疑問,但她並不是不願意。
理由是她其實也對安樹抱有好感。
當然,並不是戀愛的方面。
父親對她的夢想不屑一顧、切倫否定她的出身、就連聖露也因為是青梅竹馬,支持她的成分裡,說不定也參雜著同情的成分。
只有安樹,他是唯一肯定自己的努力,認同她想改變的人。
面試的最後,他望著自己,那是兩人第一次對望。
她彷彿看見了安樹眼底深處的寂寞。
「既然聖露哥都這麼拜託我了,我盡力而為囉。」
聽見小衣的回答,聖露以欣慰的口吻回道:
「謝謝妳,妳真是個好女孩。」
「什麼跟什麼啦,笨蛋。」
兩人又再拌嘴了一陣子,才結束了這通電話。
小衣臉蛋因為幸福而融化,表情變得很蠢。
沒想到聖露哥竟然會拜託我事情。
好開心好開心!就好像是我跟他之間有了秘密一樣。
小衣抱著枕頭低聲尖叫,在地鋪上滾來滾去。
「真是的,竟然還說我是好女孩……既然那麼覺得,當初為什麼要拒絕我啊,呆子。」
雖然是青澀的回憶,但那時的心情直至今日仍沒改變。
如果我再一次向你傾訴心意的話,你還會拒絕我嗎?
想當然,不會有人回應小衣的獨白。
可是她仍然期待著那一天。
算了,別想那麼多了。
反正以後都進同一間公司了,總會有見面的機會吧。
現在還是工作最重要。
喀喀。
隔壁傳來了聲響。
小衣住的是一間牆壁有點薄的便宜公寓,只要靜下來,隔壁有什麼動靜都能聽見。
看來是隔壁的人回家了。
都市的人果然都很辛苦,竟然工作到這麼晚才回家。
我也要加油,明天就要報到了,一定要讓安樹哥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