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自2020開始的新冠疫情帶走了眾多生命，可說是從所有層面改變了這個世界。因疫情逝去的每個生命都讓人不捨，背後都是缺了一角的家庭。一幕幕辛酸的故事都是提醒當權者未來該如何做得更好，不讓悲劇重演的血淚之鑑，絕非用來煽情、相互指責或攻擊政敵的長槍。
瘟疫自古以來就是從人類到各種生物最可怕的看不見的敵人。今天的今日點播，我們就來聊聊古典樂中一首和瘟疫中的父子有關的樂曲，由古典時期及浪漫時期之交的作曲家舒伯特(Franz Schubert；1797-1828)所做的藝術歌曲《魔王》(Erlkönig)。
法蘭茲‧舒伯特(Franz Schubert；1797-1828)，奧地利人。出身教師之家，成年後和父親一樣成為教師。他自幼就在業餘音樂家父親的薰陶下接觸音樂，日後也受到宮廷樂師薩里耶里*1的賞識而得其教授。然而舒伯特的演奏技巧並非特別出眾，加上個性本就比較不好張揚，讓他做為一名音樂家發展並不順遂。然而他有一群願意接濟他的好友，讓他在辭去並不喜歡的教職後生活不致過於匱乏。他的作品包含「8.5」首交響曲(第八號只完成兩個樂章，被稱為「未完成」交響曲)及眾多小曲，而在音樂史他主要的貢獻則在於確立「藝術歌曲」(Lied)的形式。
所謂的藝術歌曲(Lied)，指的是以詩為底譜上伴奏後演唱的歌曲。最經典的形式僅有鋼琴伴奏及一名歌手獨唱，大多風行在德語區。舒伯特大量寫作這類型的曲子，採借了著名文學家歌德、席勒等人的詞，可說是藝術歌曲的奠基者。他的代表作包含今天談的《魔王》、《鱒魚》、《菩提樹》、《冬之旅》，以及曾在國片《海角七號》中使用的《野玫瑰》。藝術歌曲將文學引進音樂，對於將浪漫主義引進音樂功不可沒，也引導古典音樂從精巧的古典時期轉向表彰個人特色情感的浪漫時期*2。
《魔王》(Erlkönig)來自歌德(就是少年維特的煩惱那位)的同名詩作，是1815年，舒伯特年僅18歲時的作品，也是他的出道作。這首詩講述一名父親在夜裡帶著還在襁褓中卻急病的兒子騎馬趕路的故事。當時沒有送醫的繁雜SOP，父親一刻也不想等待，帶著兒子奔向農場尋求協助；兒子在路上不斷看見和聽見「魔王」的幻影*3，父親卻沒看見。魔王(Erlkönig)原型是名為Erlking的妖精，他是妖精們的統率者，會在樹林間襲擊並殺死孩子們。而當父親終於抵達農場時，孩子已經斷氣了。
這是首對演唱者和演奏者都極度困難的歌曲。舒伯特使用不斷重複的八度三連音(各位從開頭就一直聽到的聲音)象徵馬蹄，同時也讓歌曲帶有不安和緊張的氣氛(但讓演奏者快抽筋了(X))。歌曲中則有四位角色：旁白、父親、兒子及「魔王」。四個人的聲域都不一樣，男中音的旁白、低音的父親、高音的兒子，以及穿插其間，以大調編織出幻境的魔王。而對演唱者最難的就是這四個角色只有一個人唱──沒錯，所以你會聽到演唱者好像精神分裂一樣。
我們來看看歌詞。原文是德文，總共八段。伍德用的是維基百科上的英文翻譯，上面的影片則有另一種英文翻譯。這裡故意跟原文一樣，不標示到底是誰的台詞，你看得出來嗎？
Who rides, so late, through night and wind?
是誰在深夜的寒風中疾馳？
It is a father with his child.
是一位父親及他的孩子。
He has the boy well in his arm
他將孩子抱於懷中
He holds him safely, he keeps him warm.
他緊緊抱著孩子，讓他不致失溫
"My son, why do you hide your face in fear?"
「兒子，你為何怕得遮起臉？」
"Father, do you not see the Erlking?
「爸爸，你沒看見魔王嗎？
The Erlking with crown and tail?"
The Erlking with crown and tail?"
戴著王冠、長著尾巴的魔王。」
"My son, it is a streak of fog."
「兒子，那不過是一縷薄霧罷了。」
"You dear child, come, go with me!
「親愛的小孩，跟我來吧！
Very lovely games I'll play with you;
我會陪你玩好玩的遊戲
Some colorful flowers are on the beach,
Some colorful flowers are on the beach,
岸旁生長著五顏六色的花朵
My mother has some golden robes."
My mother has some golden robes."
而我的母親有著金縷衣。」
"My father, my father, and do you not hear
「爸爸、爸爸！你沒聽見
What Erlking quietly promises me?"
What Erlking quietly promises me?"
魔王小聲地承諾我什麼嗎？」
"Be calm, stay calm, my child;
"Be calm, stay calm, my child;
「安靜點、冷靜下來，我的孩子，
The wind is rustling through dry leaves."
The wind is rustling through dry leaves."
不過是狂風呼嘯過乾枯的葉子。」
"Do you, fine boy, want to go with me?
「乖巧的孩子，你願意跟我走嗎？
My daughters shall wait on you finely;
My daughters shall wait on you finely;
我的女兒正溫順地等著你
My daughters lead the nightly dance,
My daughters lead the nightly dance,
她們會引領著夜晚的舞蹈
And rock and dance and sing you to sleep,
And rock and dance and sing you to sleep,
在歌聲及舞蹈中讓你入眠
They rock and dance and sing you to sleep."
They rock and dance and sing you to sleep."
在歌聲及舞蹈中讓你入眠
"My father, my father, and don't you see there
「爸爸、爸爸，你難道沒看見
Erlking's daughters in the gloomy place?"
Erlking's daughters in the gloomy place?"
魔王的女兒們在暗處嗎？」
"My son, my son, I see it clearly:
"My son, my son, I see it clearly:
「兒子、兒子，我看得很清楚：
There shimmer the old willows so grey."
There shimmer the old willows so grey."
老朽的柳樹閃耀著銀光。」
"I love you, your beautiful form excites me;
「我愛你，你的美麗讓我驚豔。
And if you're not willing, then I will use force."
And if you're not willing, then I will use force."
要是你不從，我就要硬來了。」
"My father, my father, he's touching me now!
"My father, my father, he's touching me now!
「爸爸、爸爸！他碰到我了！
Erlking has done me harm!"
Erlking has done me harm!"
魔王已然傷害我！」
It horrifies the father, he swiftly rides on,
這讓父親深感惶恐，加快腳步
He holds the groaning child in his arms,
He holds the groaning child in his arms,
他將呻吟的孩子擁在懷中
Reaches the farm with great difficulty;
Reaches the farm with great difficulty;
歷經千辛萬苦抵達了農莊
In his arms, the child was dead.
In his arms, the child was dead.
在他懷中，孩子已經斷氣
這是首歌詞沉重的曲子。一個孩子走了算不算很多，伍德不知道。但失去家人的痛苦想必是自古以來都不變的傷痛。事情發生當下已經趕路卻還是沒救回孩子，只能說大家都盡力了，是場悲劇。
其實《魔王》有不少音樂家都改編過，但還是舒伯特的版本最受推崇，日後浪漫時期音樂家李斯特也將本曲改編成純鋼琴版本。
換個心情來聊聊和《魔王》有關，卻比較輕鬆的話題吧。漫畫家龍幸伸的作品《膽大黨》(ダンダダン)在第58話曾經出現一群音樂家的執念，他們的台詞其實都有參照原音樂家的梗。其中貝多芬喊著第六號交響曲就是田園，是他的作品；舒伯特一直喊著爸爸、爸爸，想必就是參照《魔王》，至於台詞是大__的莫札特──其實從他私生活的信件看來，真的是滿嘴下流梗。
那麼這次就聊到這裡，剛歸國，正在防疫旅館隔離的伍德也祝大家身體健康。
我是伍德，今日點播，我們下次見。
*1. 薩里耶里正是電影《阿瑪迪斯》中，那位敵視莫札特的宮廷樂師。不過兩人間的情節是電影誇大，正史上沒有電影演的那麼露骨。
*2. 另一股轉向的力道來自貝多芬晚年作品逐漸以內省和表達自我情感為主。
*3. 雖然是文學作品不用太認真，但當孩子或患者看見幻影且極度緊張時(譫妄)，很可能代表神經系統被攻擊了，請務必迅速就醫。
補充：舒伯特另一首代表作，大家應該都聽過：
沒錯，頒獎標準曲目：(第一首)軍隊進行曲(Marche Militaire)。一開始是鋼琴四手聯彈，後來被改編為管絃樂。據說在新加坡的英聽測驗最後讓考生檢查答案時，就是放這首曲子當背景。雖說耳熟能詳，伍德對這首曲子沒什麼好談的，就一起補充在這裡。或許改天來談頒獎的曲子時會拿出來吧。
(至於舒伯特其他藝術歌曲，還有可以聊的，我們就有空再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