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天一亮,江杞帶安雨蓉繼續走,身後跟了幾名昨晚相處的其他宗門弟子,大多是手腳不便的傷患,傷勢較輕的已經往其他方向前進。江杞偶爾走走回頭,看那些人有沒有跟上,雖然前進速度被拖累,但多了耳目幫自己注意周遭,確實注意到一些人為痕跡,慢慢摸索到方向,甚至打聽到其他峰跟孤晝蟾往哪移動的消息。
她發現自己一開始離孤晝蟾很近,安雨蓉則掉到最遙遠的另一邊,等於她跑完半個祕境才回到原點,在快入夜時,終於見到其他峰的弟子。
「江杞師姐!」
那幾名弟子渾身是傷,見到她眼睛一亮,江杞心想大事不妙,還沒說話,他們連忙奔來道:「晝蟾師兄在跟人打架!」
「打架?他怎亂咬人啊?」江杞當孤晝蟾跟自己一樣是狗,怎就這點出息憋不住氣?
「師姐不能怪他!是那些人過份!」還有體力告狀的弟子瞬間炸開,氣急敗壞說著:「是蒼雪宗嘴巴先不乾淨!竟然羞辱五柳長老是……是……是用……反正他們不要臉!嘲笑我們弱就算了,居然敢嘲諷長老!要他們放尊重還打人,晝蟾師兄才出手反擊,那些人過份都不除妖,還把我們打成這樣!」
「媽耶,晝蟾打輸是不是?我去揍他!沒出息!」江杞爆粗口,面前的弟子正要叫囂助陣,忽然意識到不對,是要打誰?
還沒問清楚,安雨蓉被推到他們面前,江杞丟下一句「幫忙照顧雨蓉師妹」,抬腿要走時被拉住衣袖,江杞果斷回頭,在她要說話前開口:「師姐只是去打架,妳別跟了,讓大師姐知道師姐帶妳去打架,肯定會唸上老半天!」
「是師、師妹自己想!也可以助力!」安雨蓉眼神堅決:「他們傷害晝蟾!」
「師妹,他們是蒼雪宗,除師姐以外沒人打得過。」江杞伸出雙手,搓揉她握緊的手,直白道:「比妳厲害的師弟都被打成這副模樣,就別過去啦,而且師尊只教導妳如何使用力量保護自己跟他人,妳這隻手啊,不適合握拳往人臉上招呼,也不適合拿劍傷人,明白沒有,在這等。」
「師姐……」
「乖啦,師姐去教訓人,很快回來。」江杞揮揮手,下秒爆衝過去——久違運用到自身的金丹,一種難言的快感衝上心頭。江杞順著指引方向踏風而行,感受到孤晝蟾的靈力就想打噴嚏,來到一個洞窟。
在她遲疑同時腳已經跨進去,江杞努力回想上輩子有沒有跑到類似洞窟的地方?走幾步發現不對勁,門口竟然設置阻擋靈鳥飛入的網?她用寒霜刺破,出洞外吹響哨子,但附近沒有靈鳥巡邏,江杞撕下左袍袖子,綁上一根樹枝後插在洞口前,用寒霜在地上寫一個「江」字,才繼續找小師弟。
這條路越走越不妙,不像自然形成,而是有生物仗著肉身強硬直接鑽出一個洞,至於是什麼生物,江杞阻止腦子再去想,現在看孤晝蟾的輸贏比較重要,要是不成器的小師弟打輸,她這師姐就要上場了。
洞窟的高低起伏十分大,江杞的能見度低,她滑下一個坡時聽到細微的碎聲,火把晃過去,竟然是那位蒼雪宗少主——被五花大綁,嘴裡還塞布,一副正要被滅口的即視感。
江杞伸手扯下來封嘴布,正要問孤晝蟾被帶到哪時,憐靖天瞇著眼睛急忙道:「懇請道友幫忙救人!有位跟我差不多大——」
「知道,他是我小師弟。」江杞皮笑肉不笑,拽起憐靖天衣領:「往前走了?」
「對!原來妳是姑姑的弟子?可以幫我鬆綁嗎?一起過去阻止他們!」
「喔?」江杞挑眉:「你竟敢用『姑姑』稱呼她?」
「仙君說我私下可以這樣喊——」憐靖天話還沒說完,江杞把他身上的繩子解開,問:「你們蒼雪宗在內訌?第一次見到少主被自己人綁成這樣呢,看在你年紀比我輕,就給個機會說實話——蒼雪宗來這有何目的?是想找我師尊麻煩?」
「他們是,但我不是!」
憐靖天不禁顫抖,欽佩眼前女子有此等威壓,不愧是憐如雪的弟子!雖然感覺隨時會被滅口,他在繩子鬆開後,顧不上眼睛重新習慣光線,急忙跟著江杞前進:「我堂哥憐馗天聽到雪仙君會帶三名弟子參加白珠試煉,說想湊熱鬧看看長什麼樣,但我覺得不光只有看而已,結果預感沒錯……真的很抱歉!我明是少主卻管不住底下人,沒想到堂哥有這麼多人挺!」
「喔,那你可真勇敢。」江杞聽到他誠摯地喊雪仙君覺得刺耳,嘲諷道:「明知來也只是送死,那個什麼憐馗天可趁這機會除掉你當少主呢。」
「若是其他宗門或許可以,但蒼雪宗不會發生這種事,跟內部機密有些關係,不方便說明,可我敢拍胸保證自己過去還是能制止的!」憐靖天皺著眉頭說這句,江杞一時不知道回什麼,乾脆問:「能不能稱她戰仙尊?你想幫忙很好,可是一直喊『雪仙君』,我火氣都上來了。」
「可是姑姑默許我這般稱呼……」
「莫名其妙。」江杞咕噥著,她願意認蒼雪宗一人已經很罕見,居然還默許被降階,隨他喊姑姑?
難道這傢伙也會做小糕點?
江杞感覺前方的空氣流通順暢,想必是到達終點,聽到斷斷續續的毆打聲,江杞爬上最後一個坡滑下去,終於離開這條漫長的通道,從高處華麗地跳下去——劍氣一砍,把蒼雪宗擊退,落地後把孤晝蟾往後拉,接連擋下偷襲。
「還不快住手!」晚一秒落地的憐靖天大喊,幾名蒼雪宗弟子動作一僵、跪在地上。
江杞暫時無法分神,只知要把孤晝蟾護在身後,跟眼前的蒼雪宗弟子交手,意外他竟有實力能與自己過招,雖然下秒就把人打退,那名蒼雪宗弟子嘖一聲又要上前,憐靖天急忙擋在中間喊:「憐馗天!住手!」
「表弟啊,你就不能好好待在那,等我們玩完嗎?」
「玩?你分明想把人打死!」憐靖天原先就不喜歡這位堂哥,火氣上來只顧著跟他吵,給了江杞回頭機會,發現孤晝蟾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全是血。
孤晝蟾兩眼無神,勉強挺直身軀站著,手不斷抬起來看似想推她或抓她,做出無意識的反抗。江杞咬牙切齒,任由他把自己的血不斷抹上來,終於摸到乾坤袋裡的丹藥、塞一粒藥丸到他嘴裡。
其他峰師弟遇到自己前,不知逃了多久,但那時孤晝蟾肯定還能清醒地反擊。
「要打就打。」江杞看憐馗天嘻皮笑臉的態度,火氣上來,把憐靖天往孤晝蟾拉過去,拔出寒霜:「我會把你打到喊姑丈。」
「啊?」憐馗天想他家姑丈有誰,瀟灑地拔劍了:「剛剛我們只是赤手空拳地玩呢,但道友願意賜教,晚輩就討教了——我們上!」
「你們就一定要惹事嗎!」憐靖天怒喊,他剛剛用密令定住其他人動作,憐馗天那聲竟然讓其他人膽大妄為地違抗命令,一同拔劍向江杞出招;憐馗天哈哈大笑,嘲諷道:「表弟啊!你身為少主卻壓不住我們,還是想想怎麼娶那老妖婆,坐穩自己的掌門大位吧!就不知道那老妖婆跟多少人睡過了,可能會有點鬆?要是有孩子,搞不好還長得像子爾綠哈哈哈——」
江杞沒有反應,即使知道憐馗天暗諷誰,但是不承認就扣不上帽子。
她壓抑怒火,一掌將擋路的憐靖天跟孤晝蟾拍到旁邊,才從守轉攻,毫不由情地讓自己染血。
江杞進來洞窟時就有意識地壓制寒霜的威迫感,避免驚醒這裡也許或許可能應該不確定是不是有條類似龍的生物,所以蒼雪宗並不畏戰,各個出招犀利帶有殺意,江杞確定他們目的是殺死她,因為那條不成文的規定,如果有誰弟子被殺害,兇手只要用奪寶時起衝突為由就能脫身,對方師尊還不能要求償命。
蒼雪宗雖然嘴賤,但弟子是真有實力,如果是前年的她,即使天資優秀,在他們五人聯手下也撐不住一分鐘。經過脫胎換骨的江杞手握寒霜一一破招,覺得憐如雪似乎料到會有變故,新教的招式竟然能輕易化解蒼雪宗的劍招,根本是特地用來針對蒼雪宗的劍法……也就是憐如雪當初對練,都是用蒼雪宗劍法嗎?
江杞心疼憐如雪,討厭這些噁人,卻為了她使用噁招。
擊退一人後,江杞得到突破口,一鼓作氣打斷聯手招,扭轉原先的劣勢。
雖然想殺了這些傢伙,可是憐如雪的反應……殺人,並不像除魔輕鬆,有血有肉的生命是經歷數年堆積成,寫在紙上的數字,都是一分一秒經歷過的歲月。如果憐如雪有那意思,早就除掉蒼雪宗,可她就是不認同殺人行為,覺得劍拿在手裡是為保護弱小,蒼雪宗再爛,至少有盡責地保護底下的百姓,不讓他們受到魔族殘害。
她所愛之人,就是這麼溫柔。
可這些人卻不這麼想,覺得數字就是數字,彷彿十生來不曾經歷過一二三四的階段。江杞咬緊牙,她終究沒憐如雪溫柔,寒霜直接砍下去,在心裡嘖了聲,原本想讓他們斷手斷腳,結果這些人身體硬如石,頂多製造出一道深傷口,江杞面不改色繼續攻擊,不自覺間變二對一。
憐馗天的幫手應是搭檔,兩人配合度極高,江杞覺得自己在跟有四臂的人纏鬥,盡可能用寒霜抵銷他們的攻擊,不讓洞窟被破壞。她拼命消耗儲存在金丹裡的靈力,已經漸漸吃不消,對付這種長年接受菁英訓練的弟子,即使有劍術上的天賦,金丹、體能的差距讓戰況不穩,她又逐漸落到下風。
江杞不得已,動用寒霜裡的靈力。
憐馗天臉色大變,感受到江杞的威力變化,朝身旁的搭檔使眼色;江杞不知道他們要幹嘛,但這兩人卻在下秒攻勢更猛烈,只能專注於他們的聯手攻擊,憐馗天嘴角翹起、兩指夾著一張符往旁甩去,江杞一劍摧毀,旁邊卻傳來猛烈的炸破聲,伴隨天搖地動——那張符是障眼法。
遲疑半秒,憐馗天與搭檔擦身而過,江杞成功抵抗偷襲,回頭發現憐馗天一掌打昏憐靖天,將他扛上肩膀跳到通道口上,剛剛聯手攻擊她的幾人也已經躲到那裡。憐馗天向她揮手、手指向一旁,江杞看去,憐馗天的搭檔踢斷孤晝蟾的雙腿,將他丟下水潭,就往通道口躍去。
江杞怒火衝上心頭,即使距離過遠,仍一掌劈去,他們原先想笑這不自量力,那搭檔忽然吐出一大口血,蒼雪宗其他人驚嚇到,憐馗天嘖一聲,彈指,全員立刻撤退,兩秒後撲天蓋地的爆炸聲響起。
她抬頭一看,洞裡牆上竟已被貼滿爆裂符。
「啊……」
江杞心一冷,仍跑向水潭跳進去,放棄所有顧忌,運用寒霜的全靈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水中,感應到孤晝蟾微弱的靈力,急忙游過去,伸手碰到小師弟無力的指尖。
無法視物的黑暗,小師弟的面容卻被金光照亮,他溢出的血飄過去,那瞬間,金光凝聚成一雙巨大金瞳,染紅、瞳孔豎起——極度憤怒的龍咆響徹雲霄,靜止的世界猛然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