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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之語:遺失的記憶【尖頂帽6】

惑言 | 2022-05-13 06:24:46 | 巴幣 218 | 人氣 172


  「在開始討論空間之前,我會先告訴妳為何求助於我十分不智。」佐師把自己的天藍色法書拿在左手,右手伸出拳頭。「San、Kuo。」他喃念咒語,佐師白袍隨著自己的左手甩出法書的動作翻騰躍動──法書?那本天藍色法書落在放著雕刻刀的那張桌上,一個正常魔法師絲毫不該完全脫手的最重要的一本書如今距離這名佐師持有者的手跨越大概有整整五張桌椅的距離,而他仍穩固地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想站起身並縮短這段距離的意圖。

  「你……」我忍住想質疑他的話語,八成那又會讓他覺得無禮,但那似乎已經超越任何魔法師與魔法師交流的範疇了。「……不拿回來嗎?」

  話語剛落,啪!一聲從空氣中傳來,那聲音彷若書本堅決地闔上,關閉了魔法的一切運行。他左手裡拿著法書,幾乎是明目張膽地把事實呈現在我眼前,彷彿從未離開過他的手中。我的心裡閃過一絲疑惑。這怎麼可能?我眨眼,突然發覺到眼角的一抹異樣,飛快轉過頭去查看,只見扭曲視線的漣漪沿著法書壓住雕刻刀的桌上與他手中間的空間迅速擴散開來,彷彿艾蒙爾.西克伊威德的渠水被魚群擾動,但卻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扭曲的一切事物轉瞬平靜無波。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說說類似的原理。」

  「首先,你是喚師。」我想通了。只有喚士能在法書脫手後仍然對周遭造成魔法直接的影響,也就是魔法收回法書的過程。「其次,你喚出自己的手與法書之間的空間,等法書脫手後,咒語會自動消失,法書會自己回到你的手中。」

  「當真如此,否則我怎可能施展魔法?」他將法書隨興地拋在桌上,天藍法書中央的褐色圓形包圍出空間,深不可測。「但不僅如此。妳在施展空間的魔法時,應熟知妳身處空間本身的任何相對度量之物。在我身處的位置與那張桌子之間,有四步的距離、桌面與一個誕教小孩等高;那張桌子與神像間僅有二步距離、距離窗邊,則有四步距離。」他的漆黑眼珠盯著廳堂的一切,彷彿正在構築自身在這個空間內的所有互動認知。「為何想知道空間的運作?」

  突來的追問令我措手不及。我幾乎想隨便編個理由蒙騙過他,卻突然想起他正是感知到守序廳馬車運送尖頂帽的魔法師。我聳了聳肩,「求知,」或許不自然,但也就那樣了。「感覺你很擅長。」

  他倒是沒有任何表示,就像他也並沒有問我的名字,或是說出自己的名字。於是他繼續細說原理。

  「空間是極其穩固的形體,我們身處在其中,便對其從陌生到熟悉,最後透徹理解,並讓身體有了自然運行的本事。兩張桌子的間隔曾讓妳撞到身體兩側,自此妳便自然側身走過它們而無須思考。熟悉空間需大於熟悉物體本身,因我們都處在天空之下、空間之下,接著妳便能自然掌握空間運行,物體本身則無需贅言。」他解釋。「就像妳腰間的刺青一樣。」

  我愣住,突然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有暴露在空氣下的寒冷感覺,幾乎要從此揮之不去。「你──」

  「施展對象的細節是我喚出空間當下就得知的,與妳的意願沒有關聯。」他一本正經地說。「況且我可沒有要妳付任何錢。」

  我有種想對他丟出兩咒紅的衝動,但最後只是拿著筆,靜默地在法書上的「Kuo」寫下從廣闊的空間開始理解,透過行動與測量──行走、抓握或觸摸等動作,接著才是物體本身。

  「還有,」他突然說道,我警戒地抬起頭盯著他。「用左手持法書,右手握拳再放開。」

  「為什麼?」我問。他確實會做這些動作,但我卻不知道原因。

  這次他靜默一陣,接著緩緩放下法書,然後說:「因為左手掌控時間、右手握取空間。」他緩緩將兩手合一,那種感覺幾乎讓我以為他又再度念起咒語,讓整個廳堂的空間蠢蠢欲動,但他的確沒有喚出任何魔法。只是這對於我而言,更像他本身對於空間的詮釋皆有理,而非概念本身有理。似是察覺到我疑慮,他接著說:「雖然我們的確以兩手合掌,然而這並不是誕教教義,妳可以不信。」

  「那它是怎麼來的?」雖然他也很快說明並非必要,說法卻也不像個人之言。

  這次靜默更久,他不自覺瞄了雷神神像一眼,並稍稍瑟縮了一下,彷彿在遠離來自神像上的尖銳雷電向他射來。他低頭望著地板。「我懷疑誕教不是起源。」過了許久後他才說。「兩年前我旅行至頁坦,曾短暫接觸鮮少有人能知的秘密宗教,在塔克賽伊格四方,知道的人或許不到五百人,信仰者更是稀少。在我懷疑誕教之時,是秘密宗教將我的信仰暫時穩固下來,不受失落和懷疑崩解。原本我想在頁坦長久停留,直到不該纏著我的事情過去;但是那裡仍然距離我該遠離的地方太近,不時會有消息傳來,我沒有辦法多做停留。塔克賽伊格的區之中,歐威郡最為方便藏身。」

  他既明白爭鬥、又是誕教信仰者,幾乎使我勾起一絲回憶。「我想我……應該知道你的來歷。」我低聲說。

  他舉起白袍袖子底下的黝黑手掌,將一隻手指放在唇上。「正巧我也差不多,但知道沒有什麼好處。」他緩緩放下,直到觸碰桌上法書。「誰也別明說。」

  我遲疑了一下,接著在法書上補充以左手持法書、右手握拳再放開。

  那之後我繼續練習。方法則讓這位黝黑佐師建議。我原以為在他得知我其實是要傳送我整個人時,會當下立即停止練習,結果卻與我想的完全相反;他表示傳送自己遠比傳送雕刻刀要容易得多。「我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成功走到廳堂,更勝於準確將一把雕刻刀丟到前方桌上。對自身的掌控更易於他物。」他施法將桌子安靜地挪往兩側,並要我在我原先的位置與廳堂前方之間走來走去,甚至是用跑的,直到熟悉這段距離。「然而對於空間的熟悉仍為必要,熟悉空間需大於熟悉物體本身,這是施展的基礎;至於咒語本身能代替妳的身體移動多遠的距離,則是練習的責任。」

  然而練習了半時的成果,卻只能讓自己往前移動兩張桌子的距離。「Kuo。」我念出咒語,感覺到自己的全身像是被人往前猛然推了一把,卻沒拉近自己與神像的距離,令我大失所望。橘黃落日已經不請自來斜斜入內,提醒我應盡早動身回到阿森靄旅店。想不到我已經待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今天就先如此,小孩們也快回來了。」佐師說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改變用途並能有點進展,仍然算是好的成果。」他肯定知道我的表情顯露失望與對成果不滿意。

  「我想的不僅兩步的距離。」

  「但妳會有外物協助的,不是嗎?」他提醒。

  我默不作聲,聳了聳肩。即便是「雷光」大名鼎鼎的尖頂帽,於現在的我而言也是如熙來攘往的公共馬車乘客般陌生,和練習了一下午的咒語絲毫不能相比。更加令我憂慮的是──我認為這是我最後一次來到這個小敬堂求知,接下來將啟程至遠離這裡的他方,才更是讓我不安的原因。

  我看著櫥櫃裡擺著的故事書,想到洛芙尼曾經詢問敬堂故事的後續。「我買回去的故事書裡有後續嗎?」我問。

  「水神受劫?」他歪頭貌似思考,接著說:「寒神被更強的力量擊退,那是個誕教無法傾訴的強大力量。然而這股力量波及水神,雷神憤怒地想施展力量,然而,至少在我們的教派裡,祂的力量也被阻止了。」

  而那並不能給我帶來多少寬慰。在佐師的兩道──以我無法企及的程度──咒語招喚,我被送回敬堂外頭,在落日下轉身背離佐師與他暫時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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