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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恐懼2.0】Chapter‧25-10:俄式交流

Luis | 2022-05-02 00:09:58 | 巴幣 6630 | 人氣 488


  伊凡‧德拉戈維奇坐在辦公室裡,他盯著放在桌上一大疊厚厚的報告書,被刀疤橫過的嘴邊叼著一根菸,兩隻眼睛則為了要看清楚報告上寫的字幾乎瞇成了一條線。
  他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和其他的紅軍老兵一樣,德拉戈維奇不到十八歲就進入了軍隊,先後參加過冬季戰爭和衛國戰爭,他跟隨著紅軍一路從史達林格勒打到了柏林,也駕駛過米格-15戰鬥機飛越朝鮮寒冷的高空,甚至當匈牙利打響革命的第一槍時,也是德拉戈維奇的部隊第一個趕到現場,鎮壓那些膽敢反抗蘇維埃的異議分子的,可以說,他的人生史就是整個蘇聯的戰爭史,這點從德拉戈維奇臉上的傷疤和掛滿一整面牆的勳章就能看出,所言不虛了。
  然而對於他們這些老紅軍而言,有些失去的東西卻是再多的勳章也無法彌補的,例如他死去的戰友,例如他當初的熱情,又或者是例如他那逐漸衰老的身體…是啊,該死,我都已經是個半條腿踏進棺材的老頭了,應該要坐在養老院的長椅上,舒服的享受著莫斯科早晨的冬陽,手邊再配上一杯熱咖啡才對;而不是待在這個動不動就下雨,而且一下還長達十天半月,讓他感覺全身的關節都生鏽了的鬼地方窩著,德拉戈維奇咕噥著,順手將報告翻到了下一頁。
  有時候──通常是當需要他簽署的文件沒那麼多時──德拉戈維奇忍不住會想,自己為什麼不接受由國家提供照顧的舒適下半輩子生活,而是千里迢迢跑來這個他連名字都記不住的鬼地方呢?嗯…理由其實還挺多的,但絕不是因為那個討人厭長官的一句「國家還需要你」,也不是因為他看不慣那些連槍柄都沒拿過,只靠著巴結和拍馬屁就能上位的無腦官員,更不是因為當他的部隊被命令要向手無寸鐵的平民開槍時,自己由於拒絕當政府的劊子手,憤而抗命打了長官一拳……
  不,以上這些通通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我只是沒有勇氣動手了結自己而已。」德拉戈維奇窩囊地苦笑著,是啊,他敢用刺刀捅穿敵人的心臟,可卻沒膽量拿把手槍轟掉自己的腦袋,所以他才「自願」來到這個熟悉的前線,妄想靠著證明自己還能像年輕小伙子一樣作戰,好掩飾他的身體和心志都日漸衰老的事實,然而事實是掩蓋不了的,德拉戈維奇的作法,就好像試圖用漂亮的油漆粉刷一面被嚴重蛀蝕的牆壁一樣,不論他刷得再用力、漆得再漂亮,牆上的油漆還是會在一段時間後脫落,露出底下斑駁的牆面,糞土之牆不可杇也,說的就是這麼回事。
  承認吧,自己早就不比當年勇了,這點德拉戈維奇也心知肚明,只是他打死也不會接受的,然而即使內心再怎麼抗拒,可身體始終是最誠實的,就拿桌上的這一疊文件舉例吧,自己已經抽掉一整包香菸了,但文件上寫了什麼他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倒不是德拉戈維奇得了老花眼或老年癡呆了,他只是單純對眼前所處的環境感到無所適從罷了,那寫在文件上的精美語言和用詞對他來說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文字一樣,讓他感到陌生無比。
  「我是一名軍人,只要告訴我作戰目標是什麼,有多少可用的資源,我就可以回答你能不能在期限內達成目標,可是這個…」看著手中的文件,德拉戈維奇第一次有種被打敗的感覺,而且還是那種無法戰勝的挫折感,說來諷刺,他有辦法炸掉碉堡、突破機槍陣地、在四面環敵的情況下堅守一座據點好幾個月,但卻連一紙文件也搞不定,他甚至連文件上的一些句子都看不太懂,因為當初戰爭爆發得太過倉促,讓德拉戈維奇甚至連中學都沒念完就被拉上戰場了,要是那些納粹混蛋晚個幾天入侵,他說不定就能修完學業,也就不至於落到今天這般目不識丁的地步了。
  可是你能爬到現在的位置,不也是多虧了那些納粹混蛋嗎,你是不是應該多少向那些可憐的傢伙表示點謝意?德拉戈維奇聳了聳肩,好吧,被你逮到了,夥計,被你逮到了。他能夠享有現在的地位,確實是靠著一大票可憐的傢伙送命後才擁有的,否則以他平庸的資質,是絕不可能在朱可夫、鐵木辛哥、羅科索夫斯基等一眾將星橫空出世後還保有一席之地的,然而德拉戈維奇很清楚,自己並不是朱可夫、鐵木辛哥或羅科索夫斯基,不,他的軍事才華就連這些大將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在戰時是這樣,在戰後也是這樣。
  他媽的!一想到這,德拉戈維奇的胸口頓時燃起了一股無名火,他大吼一聲將桌上的文件全部掃飛了出去,兩隻手用力撐在桌面上,太陽穴上的青筋像一條肥大的蚯蚓般蠕動著。沒有才能又怎麼樣?學歷不高又怎麼樣?當自己在史達林格勒殺納粹、在鴨綠江上投炸彈、在布達佩斯和叛亂者進行巷戰時,那些乳臭未乾的小毛頭還是條游來游去的精蟲呢,是啊,這些個手比臉還白的小毛頭,沒禮貌又不守紀律,整天只會用他們漂亮的話語和三寸不爛之舌像條哈巴狗似的巴結長官,殊不知這些傢伙根本連槍都握不好,若是哪天大戰真的爆發了,這些娘娘腔肯定會第一個死在戰場上的。德拉戈維奇就不同了,他上過戰場,殺過人,贏得了一狗票的勳章,而且更重要的是,德拉戈維奇知道如何在真正的生死關頭中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這是那些只會坐辦公室的小屁孩永遠比不上的。
  是啊,你保命的方式不就是躲在彈坑裡,像條狗一樣瑟縮著身子,一邊學習鴕鳥埋頭苦幹的精神,一邊向上帝老爺祈禱嗎?噢,老天,你可不可以閉嘴!德拉戈維奇大吼著,他霍地站起了身,順勢將坐著的椅子給撞倒,椅子倒在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去你媽的!」德拉戈維奇破口大罵,他抬起穿著厚重軍靴的大腳用力便踹在了那張椅子上,彷彿這麼做能將他心中所有的不滿與積怨全都宣洩出來一樣。
  「你這沒用的廢物,你這個垃圾!骯髒的寄生蟲、雜種豬玀、下賤敗類,你讓你自己蒙羞、你讓家人蒙羞、你讓整個蘇維埃蒙羞!」德拉戈維奇大吼著,每吼一句便用力踹在那張椅子上,整張椅子很快就在他暴怒的攻擊下支離破碎了,但德拉戈維奇的氣卻還沒消夠,依然一個勁的凌遲著椅子的殘骸,結果他的大腿被一塊彈飛起來的碎片給劃破了,鮮血與劇痛瞬間從他的腿上炸開,而這股疼痛就彷彿引信般,將德拉戈維奇的爆脾氣整個引爆了。
  「死一死好了!」德拉戈維奇咆哮著,他拖著受傷的腳一拐一拐的走回桌旁,接著粗暴地拉開了抽屜,在裡頭雜亂無章的翻找著,我受夠了!德拉戈維奇心想,這樣的日子他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他要做個了斷,現在,立刻,馬上!
  「找到了…」終於,在像野狗一樣刨開了一大疊申請退伍的文件、一張泛黃的全家福合照,以及一串扭曲變形的狗牌後,德拉戈維奇終於在抽屜的底層找到了那把手槍,那是一把老舊的托卡列夫TT-33式手槍,由圖拉兵工廠所製造,使用7.62X25mm托卡列夫手槍彈,彈容量8發,雖然如今這把槍已經停產了,部隊也配發了新式的佩槍,但德拉戈維奇依然將它的狀況維持得極好,槍管內沒有積碳,槍身的每一個金屬部件和螺絲也都細細打磨過並塗上了一層薄油防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槍柄的底部有些磨損和變形,德拉戈維奇猜想,這應該是自己以前用這把槍打碎某個納粹混蛋的鼻梁時留下的傷痕,只不過他已經不記得那名苦主是誰了。
  德拉戈維奇顫抖地將手伸向了槍柄,身為日夜保養這把槍的主人,他很清楚即使這槍的年齡已經和自己一樣老了,但它的功能依舊正常,扳機組能夠順暢扣動,瞄準用的覘孔校準得分毫不差,撞針也能精準擊中子彈的底火,絕不會有卡彈的狀況發生,德拉戈維奇吞了口口水,只要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或者是直接塞進嘴巴裡,然後眼一閉牙一咬扣下扳機,那麼一切就都結束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是啊,動手吧!你還在等什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屬於一個驕傲的蘇維埃軍人的死法,還等什麼呢?德拉戈維奇緊抿著嘴唇,噢,你先等等,別那麼著急,老子為這一天可是準備了十幾年了,就算要走也要走得風風光光的才行。是啊,德拉戈維奇心想,人生的最後一程可不能馬虎,他要把那套燙過的軍服拿出來,將所有的勳章小心翼翼的佩掛上去,然後用實心的黑檀木釘成一口特製的棺材,棺材裡要擺滿各種鮮花,最後自己再躺進去,把那面繪有鐮刀和槌子的偉大紅旗蓋在身上,而他美麗的妻子和三個小孩則會泣不成聲地目送著他的遺體下葬在那宏偉的紅場墓園中…完美,這就是屬於他──傳奇老兵德拉戈維奇──的葬禮,這是他應得的。
  省省吧,別耍嘴皮子了,你只是沒膽罷了,你這沒種的窩囊廢根本連自我了斷都做不到。德拉戈維奇的火氣又上來了,你以為我不敢嗎?他瞥了一眼那把手槍,老子在殺納粹的時候可是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我們就來看看,到底誰才是沒種的窩囊廢,德拉戈維奇伸出了手,有那麼一瞬間,他的指尖幾乎要碰到槍柄了…
  德拉戈維奇終究沒有舉槍轟掉自己的腦袋。
  倒不是因為他在最後一刻害怕了(這點德拉戈維奇死也不會承認的),而是當他還在那幻象自己喪禮的景象時,房間的門忽然被一把拉開,接著就見一個年輕的軍官拿著一疊文件,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長官,大事不好了!我有很扯的鬼東西要向您報告,您…您沒事吧?」那名軍官話正說到一半,可當他一抬頭看見房裡像是被颶風掃過的慘狀後,這名軍官頓時就愣住了。
  「我沒事,迪米特里,只是剛才辦公室跑進了隻老鼠而已。」德拉戈維奇隨口說道,默默將手從槍柄上移開,轉而從抽屜裡拿出一瓶伏特加來。
  「嗯……那看來那隻老鼠還挺大的,居然還能讓您受傷,需要我幫你請醫官來嗎?」迪米特里說道,歪頭看著德拉戈維奇流血的大腿。
  「幹嘛?好讓那傢伙能夠繼續嘮叨我的肝指數和血壓嗎?不了,我可以照顧自己的,讓他去操別人的心吧!」德拉戈維奇哼哼兩聲,扭開酒瓶的蓋子後就將裡頭的酒液倒在了傷口上,瞬間在他的腿上燃起一陣火辣辣的痛楚,但這股痛楚卻彷彿某種興奮劑般,讓德拉戈維奇感到一陣異樣的快感。
  即使現在已經有了更加先進的醫療手段,但他仍然偏好以前在戰場上使用過的老方法,至於理由,大概就和他還留著那把托卡列夫的原因一樣,不是因為德拉戈維奇是個喜歡緬懷過去的人,單純只是因為他無法接受新事物而已。
  「你知道這麼做可能會害你得截肢吧,長官?而且上頭最近對我們的補給需求審查得愈來愈嚴格了,特別是對於我們為什麼每次都需要那麼多的伏特加非常有意見。」迪米特里提醒道。
  「噢,用不著你擔心,下次要是誰再有意見的話,你就叫他把帳單拿來給我就好,再不然就是直接一拳打斷他的鼻梁,相信我,這招每次都有用。」德拉戈維奇冷笑著,坐在桌上用繃帶將傷口包紮了起來,迪里特里聞言則是吐了吐舌頭,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站著乖乖聽訓。
  迪米特里是德拉戈維奇的副官,雖然他還很年輕,但卻是少數讓德拉戈維奇能看得上眼的年輕派軍官,當然在作戰經驗上迪米特里是絕對比不上自己的,不過在後勤調度方面,這個小夥子確實是十分出色,兩人來越南的這段時間裡,他從來沒讓德拉戈維奇缺少過任何一樣東西,不論德拉戈維奇提出多麼不合理的需求(通常是在他發脾氣又砸爛了某樣東西時),迪米特里總能想出各種辦法,讓德拉戈維奇需要的東西能在第二天出現在辦公室裡。
  很多時候,德拉戈維奇總會忍不住想,為何自己老是對迪米特里特別嚴格,明明和那些一輩子沒離開過辦公室的爛草莓比起來,迪米特里已經算很優秀了,可自己卻總是刻意忽視他的優點,而老是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刁難他。
  有可能是迪米特里和自己一樣,也是個不會為了權力而放棄做人底線的人,也有可能是迪米特里讓他想起了自己遠在莫斯科的兒子,或者更有可能只是單純因為,迪米特里是三十幾個和他一起隨行來到這個鬼地方的顧問團中,唯一一個願意和自己說話的人…但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德拉戈維奇都已經決定好了,哪怕自己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好事,他也要想辦法提拔這個年輕人。
  提拔他?我在想什麼?我只會害了他而已,那些在克林姆林宮的白痴只要聽到他是我的下屬,立刻就會把這小子發配到西伯利亞的,官僚就是如此,他們只會想盡辦法保住自己的權勢,根本不會在乎這小子有多麼優秀。德拉戈維奇楞楞想著,看著手中的空酒瓶,一股厭惡感忽然爬滿了全身,如果玻璃渣子是垃圾的話,那他一定是比玻璃渣更垃圾的垃圾,不只毀了自己,也毀了這個年輕人的前途。
  「長官,你確定你沒事嗎?」看著德拉戈維奇對空發呆的模樣,迪米特里不禁有些擔心的問道,語氣中流露的擔心就連不擅與人交際的德拉戈維奇都能聽得出來,這個年輕人說的並不是場面話,而是發自內心的關心。
  「得了吧,你特地從前線趕回來,應該不是來關心我的健康的吧?說吧,你有什麼很扯的鬼東西要告訴我的,是上面的白痴終於核准我的退伍申請,讓我可以回家安心養老了嗎?」德拉戈維奇聞言,立刻又回復成平常那般尖酸刻薄的模樣,不過有趣的是,聽著德拉戈維奇的冷言冷語反倒是讓迪米特里放心了不少,好像這才是他認識的德拉戈維奇一樣。
  「抱歉啦,長官,如果這是你希望申請的東西的話,那恐怕你要再填一次單子了,因為那些天才"又"把你的文件搞丟了,而且還是一次弄丟十份。」迪米特里聳肩說道,但他接著忽然話鋒一轉,臉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我是來回報軍情的,我們的探子從前線傳來了一些…嗯,不尋常的情報。」
  「有多"不尋常"?」
  「細節的部份太多了,我就先說結論吧,長官,峴港已經解放了!」迪米特里深吸了一口氣,掩蓋不住內心的喜悅而顫抖的說道。
  「這怎麼可能?!」德拉戈維奇的反應則比他預期的還要大,他整個人從桌子上彈了起來,兩隻眼睛因為不敢置信而瞪得比銅鈴還大,峴港是南越的第二大城市,也是他們想要進入南越境內的重要門戶,從之前他們派出的間諜回報的消息中就指出,雖然美軍由於無法承受戰爭的消耗和國內的反對輿論,已經逐漸撤出越南戰場了,但是在一些重要的城市和隘口依然設置了大量的防禦工事,並派遣防禦部隊留守,或許這些從小在叢林裡長大的北越軍能夠在自己熟悉的場地把美軍打得唏哩嘩啦,可要他們從正面進攻有著各種重火力武器加持的美軍陣地,那就和自殺沒有兩樣了,那些只有輕兵器的北越軍是不可能有辦法突破美軍的強大火網的。
  「你說對了,長官,幹出這件好事的確實不是那些越南人,事實上,看完這些報告後,我都開始懷疑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傢伙還算不算是人類了。」迪米特里說道,將那疊文件遞給德拉戈維奇,後者連忙接過後仔細端詳了起來。
  「從間諜回報的情報指出,大約在兩天前,峴港內最大的美軍基地忽然失去了聯繫,當他們潛入基地內察看情況時,發現整個基地居然都空了!」迪米特里說道「現場除了留有些微的戰鬥痕跡外,什麼也不剩,原本停靠在基地內準備移交給南越政府的直升機和各式裝備也全部不翼而飛了。」
  「是基地內爆發譁變,叛變者殺了自己人後帶著武器逃跑了嗎?」德拉戈維奇問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簡單多了,可後來他們在基地的禁閉室裡找到了大約二十多名的美軍士兵,除了有兩人失蹤以外,這些人全都是負責留守的部隊,根據情報指出,他們只要再等兩天就能回國了,因此從動機上來看,他們根本沒有叛亂的必要。」迪米特里抓了抓頭說道「而且詭異的是,這些士兵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外傷,但他們每個人卻都表現出了極度消極與負面的情緒,當我們的間諜將他們帶走時,這些士兵居然什麼反抗也不做,問他們問題也不回答,好像每個人都丟了魂似的。」
  「而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有間諜目擊到有人在城市內公然攻擊美軍的防禦據點,而且在一個晚上他們就拔除了幾乎峴港周邊的所有防禦點,由於兩起攻擊發生的時間太過相近了,我想這些攻擊者應該和搬空了基地的人是同一批才對。」迪米特里。
  「對方有多少人?使用的是什麼樣的裝備?」德拉戈維奇問道,試著用他過去的經驗想推測出對方的身分,如果迪米特里所言屬實,那麼德拉戈維奇猜想,他們的人數至少在一個排以上,還配備了大量如榴彈發射器、班用機槍等重型武器,甚至還能夠呼叫空中支援,否則是絕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獲得這麼大的戰果的。
  然而迪米特里的回答卻讓他再次跌破眼鏡。
  「對方只有兩人而已,至於使用的武器…呃,根據間諜的情報,他們一人使用一副可以射出紅色射線的手指虎,另一人則使用一對拐棍,從他們給的情報指出,那個手指虎發射的射線可以在幾秒內就將一架直升機打下來,而那對拐棍甚至只要輕輕一砸,就能打穿坦克的厚重鋼板…」迪米特里複誦著收到的情報,語氣裡充滿著就連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懷疑。
  「能發射射線的指虎?打穿坦克鋼板的柺棍?你在開玩笑吧,迪米特里,這又不是在拍電影。」德拉戈維奇聞言失笑道。
  「我也很希望是開玩笑,長官,但是從前線傳回來的情報就是這樣,如果只是單獨一則,我可能只會當作是那些傢伙喝多了,可當十幾條情報的內容都一樣時,就算這個情報再怎麼離奇,我們恐怕都要相信這是真的了。」迪米特里嚴肅的說道「不僅如此,關於那兩個攻擊者,還有消息指出他們能從身體裡釋放出一種金色的火焰,而且他們力大無比、不懼槍彈,尋常的美軍部隊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甚至還有間諜聲稱,其中一個攻擊者在正面被榴彈擊中後,也只是衣服被燒掉了而已,他甚至連皮都沒破,站起來搖了搖頭後又跟沒事似的繼續行動著!」
  看著迪米特里一臉認真的模樣,德拉戈維奇不得不收起剛才的玩笑心態,重新審視起這份報告來,確實,如果今天他的下屬拿著這種報告來找他,那自己沒有打斷他的鼻梁都算是客氣了,可如果所有的下屬都拿著一樣的報告來時,德拉戈維奇就有必要考慮這份報告是否屬實了。
  對,他是個老頑固沒錯,但還沒有老到真偽不分的程度,否則德拉戈維奇也不可能從一次次的政治清算中逃過一劫,活到今天這把歲數的。某方面來說,他真的很擅長生存,不論是在戰場,還是官場上。
  「還有其他關於攻擊者的情報嗎?對了,有沒有看到他們的長相?或者最基本的是男是女之類的也行。」德拉戈維奇問道。
  「沒有,他們的動作十分迅速,一次的攻擊行動最多不超過五分鐘,而且他們相當有紀律,總是同時在多個地方發動攻擊,不只搞得那些美軍疲於奔命,就連我們的間諜也被耍得團團轉,往往等那些傢伙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就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戰場,而對方早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迪米特里搖頭說道,這讓德拉戈維奇頓時感到頭痛了起來,光是要對付一支實力和人數都不明的軍隊就夠頭痛了,更讓人頭痛的是這支軍隊的背後顯然還有個作戰經驗豐富的傢伙在指揮,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些傢伙似乎是專挑美軍下手的,否則德拉戈維奇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和這樣的敵人作戰。
  「其他的呢?你還有什麼很扯的鬼東西要告訴我的嗎?」德拉戈維奇問道。
  「還有兩件事情,長官,其中一個和峴港的解放有直接關係,就在峴港市內的防禦據點遭到攻擊時,市內的所有電台忽然被一則未知的廣播給中斷,廣播的內容和那些越共曾經使用過的心理戰文宣十分類似,許多美軍士兵一聽到這個廣播立刻就喪失了戰意,有些防禦據點甚至明明沒有受到攻擊,但是卻因為這個廣播的關係而自動瓦解了。」迪米特里說道「如果說之前的攻擊是從物理上摧毀美軍的防禦的話,那麼這則廣播則是在心靈上徹底擊潰美軍最後的防線了,現在不只是美軍內部人心惶惶,就連住在峴港的當地人也是一片風聲鶴唳,大家都在謠傳,河內漢娜又回來了。」
  「有辦法查到是從哪裡發出廣播的嗎?」
  「查是查到了,廣播的來源是市內的一棟電台大樓,但是當我們的人趕到時,那裡早已人去樓空了,只剩下事先預錄好的卡帶還在播音,對了,當他們進入那棟樓時,發現裡面的工作人員和警衛也表現出十分消極的模樣,這點和那些在基地裡被發現的美軍士兵十分類似,我猜這兩起事件應該都是同一批人幹的。」迪米特里說道,德拉戈維奇則是微微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觀點。
  「最後一件雖然和我們沒有直接關係,不過因為發生的時間太過巧合,所以我還是派人去調查了,就在昨天晚上,曼谷的一處港口忽然遭到毀滅性攻擊,停泊在碼頭的十幾艘船艦通通都被擊沉了,其中就有七艘是登記在美國名下的,兩艘是泰國的,還有一艘是中共的。」迪米特里說道「我們在當地的間諜指稱,現場就彷彿是遭到艦砲轟炸一樣,慘不忍睹。」
  「什麼艦砲,能造成這種破壞力,我看分明是一整支艦隊的炮擊吧?」德拉戈維奇看著報告上陷入一片火海的照片皺眉道,即使隔了十萬八千里,但透過那些照片,他彷彿也聞到了燃油在海面上焚燒時的燒焦氣味。
  「但是…我們應該沒有船艦派駐在這附近吧?」德拉戈維奇遲疑道。
  「沒有,這點我已經向本部查證過了,除了例行性替我們補給物資的運輸船外,在這座小島方圓十幾公里內完全沒有我們的艦隊,而且事後有目擊者指出,在攻擊開始的幾秒前,他們有看到城市內冒出大量的火光和煙霧,顯然不論是什麼人或東西襲擊了那些船艦,他們都是從陸地上發動攻擊的,而不是海面上。」迪米特里說道,這讓德拉戈維奇暗自鬆了口氣,但同時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那就是對方到底是使用了什麼樣的武器,才有辦法產生出這種破壞力的?身為打了一輩子仗的軍人,德拉戈維奇深知「口徑就是正義」的道理,然而如今卻有著一支既不屬於他們,也不屬於美軍的勢力有著如此強大的火力,雖然這些傢伙暫時沒有對他們顯露出敵意,攻擊的對象也基本都是美軍,但德拉戈維奇可沒有因此就天真的把這些人當成盟友了。
  「雖然我覺得機會不大,但還是姑且問一下吧,有掌握到攻擊者的情報嗎?」德拉戈維奇問道。
  「很遺憾,還是沒有,長官,那些傢伙一把船艦炸沉後就跑了,我們的間諜根本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能看到。」迪米特里搖著頭說道「不過,他們倒是有在疑似攻擊地點的地方發現一些奇怪的痕跡,對方似乎是使用某種重型裝備的樣子,在泥地上還留有像是被支架壓過的坑洞,另外,他們也在附近發現大量的艦砲彈殼,推測應該是對方攻擊完後來不及帶走而留下的,他們把彈殼帶回後交給專家分析,詭異的是,這些彈殼不論是使用的材質或是口徑,都不屬於我們目前已知的任何國家,真是奇怪。」
  「搞屁啊,結果弄了半天我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德拉戈維奇抱怨道,隨手將報告扔在桌上,接著一臉鬱悶的抽起了菸。
  「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了,長官,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迪米特里問道。
  「峴港的事情暫時先放在一邊吧,我們的身分只是顧問團而已,對於北越軍的行動沒有指揮權,但不管怎麼說,峴港的解放終究是一件好事,我本來預估他們要再等個三五年才能拿下的,但照目前的態勢來看,我們應該在雨季來臨前就能徹底解放越南了。」德拉戈維奇吐了口菸圈後說道,言下之意就是他終於快可以和這個見鬼的鳥地方說再見了。
  「明白了,長官,我會催促他們盡快集結兵力發動攻勢的,那麼…關於這群身分不明的攻擊者,你打算採取什麼樣的對策?需要回報給本部嗎?」迪米特里小心地問道,這個問題確實相當棘手,德拉戈維奇聞言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不必了,除非收到確實會對我們造成威脅的情報,否則那些待在莫斯科的傢伙也只會覺得我們是在大驚小怪罷了,眼下我們的目標還是在盡快結束這場戰爭,你也想快點離開這個鳥地方吧?」德拉戈維奇說道,隨手將菸捻熄在了桌面上「不過,我們還是得密切注意這些傢伙的行動,讓你的人神經都繃緊點,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第一時間回報,但盡量不要打草驚蛇,我可不想在這最後關頭節外生枝。」
  「明白了,我這就去安排,只是…」
  「怎麼,你在擔心什麼?」德拉戈維奇皺眉,他從迪米特里的臉上看到了擔憂的神色,顯然對於自己的命令,這個小夥子的內心仍存有疑慮。
  「也說不上是擔心,但我就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長官,你不覺得這些攻擊者的行為太過明目張膽了嗎?從襲擊美軍的空軍基地,到破壞城內的防禦據點,再到炸毀了一整個碼頭的船艦,這一連串的攻擊幾乎都在一天的時間內完成,速度快得讓人毫無喘息......」
  「你想說什麼,迪米特里?」
  「我懷疑,這些攻擊者的目的並不是在摧毀美軍,而是想要引起注意…沒錯,我認為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引人注目!」迪米特里說道,語氣從一開始的懷疑逐漸變得肯定。
  引人注目?他們想引誰的注目?德拉戈維奇的話還沒問出口,整個辦公室內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他的精神瞬間緊繃了起來,從軍多年,德拉戈維奇經歷過過好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的時刻,他很清楚,從自己繃緊的肌肉和大量分泌的腎上腺素來看,那樣的時刻又再一次到來了!
  黑暗中隱約傳來一陣騷動,還有什麼東西墜地時發出的碰撞聲。
  「迪米特里?」德拉戈維奇低聲喊道,一邊小心翼翼地摸著桌子後退,一邊努力回想著自己剛才將那把托卡列夫塞到抽屜的哪個角落去了,該死,早知道當初就應該培養好用完東西就要物歸原位的習慣,現在可好,自食惡果了。
  黑暗中沒有回應,德拉戈維奇又喊了一次,但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此時他的內心開始焦急了,迪米特里在他的手下做事好長一段時間了,是不可能聽到了他的呼喊後還不回應的,這種情況下唯一可能的答案只有兩個,要嘛是迪米特里沒聽到,要嘛就是他即使聽到了,但也已經無法回答了。
  「見鬼,迪米特里,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他媽難道是死了嗎?」一念至此,德拉戈維奇的內心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想到了迪米特里年邁的父母,他待產的妻子,還有兩個今年才剛滿三歲的兒子,自己該要用什麼樣的表情和語氣來面對他們啊?對不起,因為我的無能,所以讓你們的兒子、丈夫、爸爸犧牲了。然後德拉戈維奇很快轉念一想,擔心那些幹嘛呢?假如迪米特里死了,那麼他肯定就是下一個了,這陣黑暗是敵人切斷了他們基地的電源,他們兩個又是基地內惟二的高階軍官,肯定是敵方斬首的第一目標,那些攻擊則是為了分散他們注意力的障眼法,而他天殺的居然死到臨頭了才想通。我果然是個毫無才能的廢物,居然連這麼簡單的調虎離山計都看不出來。德拉戈維奇苦笑著想。
  黑暗中還是毫無動靜,這讓德拉戈維奇頓時感到古怪了起來,沒道理啊,假如那個躲藏在黑暗中的傢伙真是來取自己小命的,那怎麼到現在都還不動手,難道這傢伙有本事摸進戒備森嚴的基地裡,卻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屆退老兵都殺不了嗎?
  「出來吧!動手啊,你是來殺我的吧,是美軍的特種部隊?還是南越派來的殺手?我就在這裡,有本事就來殺了我啊!」德拉戈維奇咆哮著,不知是出於對迪米特里的死而感到的憤怒,又或者只是單純想掩飾內心的恐懼,德拉戈維奇對著整個房間的黑暗大聲咆哮著,要是此刻給他一把步槍的話,他肯定會拿起來對著四周一陣亂掃的。
  「!」然而德拉戈維奇卻沒機會這麼做了,不只是因為他手邊連一把槍也沒有,而是就在他吼完後的下一秒,整個辦公室的燈光忽然恢復了,突如其來的亮光令德拉戈維奇一時間睜不開眼,他下意識用手遮住了雙目,待到他的視線終於從模糊中恢復過來後,德拉戈維奇終於看到迪米特里的身影,他正倒在燈暗前一秒站的位置,整個人面朝下趴在地上,手上的文件散落一地,脖子還不自然的歪向了一旁,怪不得他沒辦法回應自己了。
  而就在迪米特里倒臥的不遠處,德拉戈維奇還看到一名穿著黑衣的陌生男子正站在那,他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歐美人種特徵,顯然他就是入侵者沒錯了。
  「迪米特里!」德拉戈維奇嘶吼著,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就要衝上去和這個黑衣男拼命了,然而後者只是簡單一抬手,就赫止住德拉戈維奇的動作了。
  因為男子的手上正握著一把消音手槍,而在德拉戈維奇的臉頰上,則是緩緩裂開了一條血線。
  「冷靜點,他只是昏過去而已,要是我打算下手的話,你們早就已經死了。」男子沉聲說道,德拉戈維奇這才注意到,除了手上的手槍外,男子的腰際和背上還掛著三把造型奇特的刀具,配上身上插著的各式彈匣和短槍,整一副就是特種部隊的打扮,只不過德拉戈維奇從來沒看過有哪支特種部隊會穿成這樣的。
  「哼,那還真是多謝啊,你是想從我身上套出情報的吧?那我勸你省省吧,回去告訴你那些在白宮的主子,我們和你們這些資本主義的走狗不一樣,我們是絕對不會出賣自己的國家的!」德拉戈維奇冷笑道,然而黑衣男子的反應卻和他預期的不同,他既沒有對德拉戈維奇嚴刑拷打,也沒有直接一槍崩了他,不,都沒有。
  黑衣男子只是收起了手槍,接著拿起一旁翻倒的椅子後就逕自在德拉戈維奇面前坐了下來。
  「我想你搞錯什麼了,首先,我不替美國政府工作,嚴格來說,我現在不替任何政府工作了。」黑衣男子說道,看著德拉戈維奇的眼神就像鐵一樣冰冷「第二,你說你不會出賣你的國家,但問題是,如果你的國家出賣了你呢?」
  「你說什麼?」德拉戈維奇一愣,卻見黑衣男子從懷中掏出了個牛皮信封,接著便拿出信封內的文件念了出來。
  「伊凡‧德拉戈維奇,1913年出生,十六歲時便加入蘇聯紅軍,曾參加過蘇芬冬季戰爭、蘇德衛國戰爭,在韓戰時擔任第六十四戰鬥機航空軍的小隊長,以擊落五架敵機的戰果榮升中校軍銜,還因此獲頒一枚三級勳章;匈牙利起義時,你因為違抗上級對平民開槍的命令而遭到高層冷凍,從那之後你的軍銜就再也沒晉升過了,高層也不讓你回莫斯科,而是一直讓你在世界各地奔波,像個皮球似的被踢來踢去的。」黑衣男子冷冷說道,隨手將那疊文件扔在桌上,德拉戈維奇則是楞楞聽著他的話,他連象徵性拿起文件驗明真偽的動作都省去了,因為黑衣男子所說的事情,全都是德拉戈維奇過去經歷過,以及正在經歷的。
  「以一個國家英雄而言,你不覺得這種下場太可悲了嗎?為了國家你奉獻了一輩子,但是到頭來卻連應有的安葬在國家公墓的權力也被剝奪了,你不認為這樣太不公平了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黑衣男子聞言並不答腔,而是又從口袋裡摸出了另外一份文件來,眼尖的德拉戈維奇一看到那信封上蓋著的封籤樣式,立刻就知道這是來自白宮的機密,而且還是最高等級的。
  「我可以提供你一個奪回應有待遇的機會,但前提是,你必須要協助我們,而且是全力協助。」黑衣男子說道。
  「你說你們,意思是你還有別的同夥嗎?」德拉戈維奇問道,但黑衣男子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那份標題為「帝王計畫」的文件放在桌上後,接著便逕自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詳細的資訊、見面的地點與時間都寫在文件裡了,如果你打算就這麼在外地腐爛,最後連死時也是沒沒無聞的話,那就當作我沒來過;但如果你想趁著自己還有力氣的時候奮力一搏,取回你應有的尊嚴與榮耀的話,嗯…你知道該上哪找我們的。」
  「慢著!」就在黑衣男子即將走出辦公室時,德拉戈維奇忽然叫住了他,他一手拿著那把老式的托卡列夫手槍,另一手則是顫抖著探向了迪米特里的鼻息,確認這個小子還有呼吸後,德拉戈維奇這才暗自鬆了口氣,接著朝側頭打量著自己的黑衣男子緩緩走去。
  「我就不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了,因為我知道就算問了你八成也不會說,所以我就只問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們為什麼要幫助我們?」德拉戈維奇問道,舉槍瞄準著黑衣男子,而後者雖然被德拉戈維奇用槍指著,但他的臉上卻是一絲害怕的表情也沒有,男子那冷漠的表情就彷彿鷹一樣,一頭看著待宰小雞的鷹。
  「一個朋友曾經告訴過我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眼下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所以我想,我們應該能交個朋友。」黑衣男子淡淡說道,用右手的大拇指將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刀刀刃輕輕推出幾吋。
  整個辦公室內頓時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但是,如果你膽敢趁機暗算我們的話,我奉勸你最好先秤秤自己有多少斤兩,別人我不曉得,但我是最痛恨暗算和背叛的行為的,要是被我知道了的話……」黑衣男子的尾音一落,辦公室內的光線忽然又亮了起來,但並不是那該死的燈光恢復了,不,光線是從窗外照進來的。
  「好好思考我的提議吧,中校。」
  「……」德拉戈維奇呆呆走到了窗旁,看來自己確實是脫離前線太久了,久到他連油庫爆炸的模樣是什麼都快遺忘了啊。
  德拉戈維奇看著那在夜空下升起的小型蘑菇雲兀自發楞著,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內的光源恢復了,基地裡那些混吃等死的守衛也回過了神來,而趴在地上的迪米特里也緩緩甦醒了過來。
  「迪米特里…」
  「長、長官?發生什麼…」
  「帶人去把外面的火給滅了,順便告訴上面的人,叫他們下次別再運劣質的伏特加來了。」
  「什、什麼意思?」
  「閉嘴!這是命令,快去做就對了!」德拉戈維奇忽然暴吼了聲,剛甦醒過來的迪米特里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但依然十分識相的摸摸鼻子走出辦公室,留德拉戈維奇一個人在房間裡。
  不知過了多久,德拉戈維奇這才重重呼出一口氣,他啪的一聲將手槍放在桌上,接著顫抖地替自己點上根菸後,這才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勉強穩住了心神,剛才那個不速之客帶給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要不是自己對他似乎還有點用處,否則德拉戈維奇絲毫不懷疑,自己絕對會在瞬間就被殺掉的!
  然而不速之客雖然離開了,但他臨走前留下的話語依然迴盪在德拉戈維奇的腦海裡,他順手拿起那個名為帝王計畫的資料夾,接著抽出裡頭的一張文件開始閱讀起來。
  一根菸的時間過去了,但德拉戈維奇卻連菸頭快燒到嘴唇都毫無感覺,只是聚精會神地看著那資料夾裡的文件,一張看完後換下一張,下一張看完後換再下一張,整個人彷彿著了魔似的,拼命想將那些文件上的字句和圖片都刻入自己那早已僵化的大腦中。
  德拉戈維奇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看過文件。
  等到資料夾裡的文件一張也不剩時,德拉戈維奇的菸也抽完了,他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感覺脖子彷彿快斷了,腦袋也漲痛的不得了,在剛才短短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德拉戈維奇的世界觀徹底被摧毀了,原來自己活了這麼一大把歲數,居然都是在謊言與虛假下度過的,那些過去他所深信不疑的東西,全部都是被人刻意編造出來的,而自己居然連一絲一毫的懷疑也不曾有過,就這麼傻傻地虛度了大半生,這種空虛與失落感,讓德拉戈維奇整個人如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坐在那,彷彿再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一般。
  如果你打算就這麼在外地腐爛,最後連死時也是沒沒無聞的話,那就當作我沒來過。不!德拉戈維奇猛地站了起來,他已經糜爛得夠久了,久到他覺得自己會就這麼連骨頭腐爛掉了,別忘了,你是個軍人,就算要死,也應該要死得轟轟烈烈才對,也應該要死在戰場上才對!
  是啊,戰場,德拉戈維奇捫心自問,眼下不就有著一個屬於他的絕佳戰場嗎?這不就是自己渴望已久的、光榮的最後一戰嗎?最後一次為祖國奮鬥,最後一次踏上戰場,以及…最後一次放死神鴿子。
  還等什麼呢?!德拉戈維奇暗自下了決定,他將資料夾裡的文件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接著打開牆上的一道暗門,從裡頭拿出了那支直通克林姆林宮的熱線來,德拉戈維奇一邊等待著電話接通,一邊焦躁地用指頭輪流敲打著桌面,他發現自己似乎愈來愈擅長一心多用了,例如現在他就已經在腦海中構思好等等要怎麼說服那批老頑固了,德拉戈維奇猜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潛能吧?只要肯的話,不論再老的廢物都能做到。嗯,這麼說可不是再貶低誰,德拉戈維奇很早以前就承認了,他就是個活得太老的老廢物,老到可以去死一死了。
  一分鐘後,熱線終於接通了。
  「我是伊凡‧德拉戈維奇中校,我要求和最高領導人通話,有緊急狀況。」
  一個小時後,德拉戈維奇搭乘著專用直升機,夥同著和他一塊被派來越南的顧問團來到了文件上提到的地點,當直升機在夜色中降落時,對方顯然早已等候多時了。
  「歡迎,各位遠道而來的朋友,想必你們已經收到我送出的邀請函了吧?如何,對於我送給各位的見面禮還滿意嗎?」說話的是一名有著金髮的日本少女,她的兩隻眼睛顏色是不對稱的一紅一藍,正笑吟吟迎接從機艙內走下的德拉戈維奇一行人。
  「策畫這些攻擊的…就是你們嗎?」德拉戈維奇很是吃驚地看著眼前這群年輕人,他本來還以為,能夠做出如此瘋狂舉動的,應該是更兇狠、更狡猾,也更老的傢伙才對。
  「中校大人,在東方有句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要是因為一個人的外表就對他輕下判斷的話,那可是會吃大虧的,這在我們的世界中尤其如此。」金髮少女微笑道,她輕輕彈了個響指,接著一個原本正靠在牆邊抽菸的青年立刻走到了一棟三層樓高的民宅旁,只見青年高舉拳頭對準了牆壁,接著就在德拉戈維奇等人的注視中,這個青年居然一拳就將這棟民宅給轟垮了,這還沒完,當青年做完這一切後,另一名身高較矮的青年忽然面露不屑的表情,就見這名青年雙腿一弓,接著整個人居然跳上了十多米的高空,他在半空中如水鳥般倒轉身體,然後一腳就將一面兩米多厚的水泥牆從上到下踢成了兩半,更恐怖的是,這兩人在做完這一切後,他們的手腳居然連塊皮也沒擦破,就彷彿那棟房屋和牆壁只是廉價的紙紮道具而已。
  然而從那震耳欲聾的崩塌聲和腳下傳來的震動感來看,他們知道這些絕對不是道具,而是貨真價實的水泥牆和水泥屋啊。現在他終於能明白為什麼這些傢伙有辦法在一天內就打得峴港的美軍棄城而逃了,換作是自己也絕對不想和這種怪物作戰啊,德拉戈維奇面色鐵青地想著。
  「這樣子你能夠明白我說的話了,中校大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還請您千萬別打什麼不好的主意哦,記住,我們雖然需要借助你們的力量,但憑我們自身的實力,完全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登島,這中間的差別只是容易與否而已,所以了,讓你的人把槍放下吧。」金髮少女微笑說道。
  「明、明白了,所有人把槍放下,迪米特里,你也是,該死的,別在這個節骨眼上逞強。」德拉戈維奇吞了口口水說道,這才讓身後那群緊張的士兵放下武器。
  「很好,那麼就請各位跟我來吧,我會好好告訴各位接下來的計劃的,為了我們各自的目標,讓我們大家好好相處吧,各位朋友們!」神崎麗美說道,但即使她的語氣和善、臉上也是笑容滿面,可德拉戈維奇總覺得,這個少女看著他們的眼神似乎不太尋常,那眼神彷彿不像是在看朋友,而是在看著一群誤入虎穴的肥羊一般……

我也想好好保養托卡列夫...

創作回應

白煌羽
辛苦了
2022-05-02 11:54:58
Lu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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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02 12:48:49
Bruce
這篇是良好的新敍事手法,心須給個大拇指的啦b
2022-05-02 15:19:32
Luis
謝啦
2022-05-02 15:44:51
好想養咖波
德拉戈維奇:我只是要準備退休,可以不要那麼刺激嗎XDDD
2022-05-02 23:57:57
Luis
老兵八字輕
2022-05-03 00:35:40
初晨
我沒想到我看完這章最驚訝的是:
對欸!神崎是金髮
我完全忘記了( ・Д・)
2022-05-21 06:03:44
Lu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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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23 00:01:41
JEFung3945
那個,「托卡列夫」也像火槍「判官」那樣,是可以獲取的劇情道具嗎?

說明:只要對方的距離合符條件,裝備「托卡列夫」使用槍鬥術時便能鎖定目標的鼻樑,讓對方無法閃避也無法格檔,只能用鼻子硬接槍托的一擊。
2022-06-11 18:13:14
Luis
仔細一想這還挺強的,命定之死(鼻樑限定)
2022-06-11 20:2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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