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突然變這樣?
想到憐如雪忽然鐵青的臉色,江杞非常不舒服……明明自己是被帶上床的那個!為什麼她要面對這種事情?江杞眼眶溢淚,顫抖地穿上弟子袍,扶著牆勉強站起,拖著發軟的腿一步步往山階走去。她咬緊牙要自己別哭,即使思緒混亂,看到昨晚丟在校場上的寒霜與小碟子,眼淚越發模糊視線。
明明是她先主動的!
還沒走多遠,江杞聽到聲音,不出所料是六苦長老,她一把抓過江杞,急著拖下山。
「妳怎麼跟她上床!」
「是、是師尊昨晚突然親我——」
「她親之前,妳做了什麼?」
「我、我什麼都沒做啊!就只是在跳、跳劍舞……」
六苦長老一聽回頭,臉上滿是不諒解,氣笑:「劍舞?我不是跟妳說過別再跳了!」
「妳沒有說!」江杞委屈大吼:「只說『盡可能』,還有『別問原因』跟『等時機成熟會告訴我』!」
她吼完眼淚也流下來,衝著六苦長老持續發火:「我做錯什麼嗎?為什麼突然這樣?昨晚就只是喝酒看煙火,突然想跳舞而已啊!又沒有其他人,又沒有特意在誰面前跳,又不是故意跳給誰看!是師尊回來突然吻我,把我帶到床上也不讓走,是她委屈還我委屈啊!」
少去平時的敬稱——江杞知道自己十之八九會被趕下山,所以也不「弟子」來「弟子」去,顯得十分可笑。
六苦長老一時說不出話,但不忘繼續拉她下山。
無話可說。
江杞被氣笑了,這位長老不知怎麼回嘴,就封住她的聲音。
她們快到半山腰時,六苦長老忽然把江杞拉到一旁的樹叢,將她壓在地上、隱匿氣息。
靜待數秒後四道人影急忙上山,是掌門跟掌門夫人還有兩名女長老——江杞動彈不得,他們移動速度十分快,除了掌門忽然停下回頭,另外三人已經看不見背影。江杞感覺被神識掃過,但似乎有六苦長老掩蓋的關係,掌門雖然覺得古怪,也只是打下手印就繼續趕上山。
兩秒後,六苦長老直接扛起江杞,往下狂奔。
江杞的心臟狂跳,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如果是六苦長老告狀,那她會被直接交給掌門才對。
思緒持續混亂,江杞從未想過墨如蘭如此之大——六苦長老直接在樹林裡竄,不知怎麼走,穿過一大片花海回到苦山,身為峰主的她走後門溜回自己的屋子,把江杞丟去澡堂,從屋內拿出各種瓶瓶罐罐塞給她,一句:「全部都喝了!喝完把身子洗乾淨再出來!」便甩袖出去,吩咐弟子們辦事情,江杞聽到外面傳來關門聲。
她看著手上的瓶子,被毒死的機率有多高?
一飲而下。
肚子突然絞痛,江杞倒抽一口氣,但不適很快消失,她感覺體力有些恢復,酸疼的地方也降低敏感。所以又拿起第二瓶喝,接著第三瓶……江杞心死大於一切,手無搏雞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或許現在六苦長老給自己毒藥反而才是恩賜?就不用這般痛苦,哪怕不久前才在極樂。
想到憐如雪捂嘴嘔吐,她也想吐。
嫌棄她噁心,為什麼要碰?
嫌棄她噁心,為什麼要親?
嫌棄她噁心,為什麼要溫柔地擁抱自己?
江杞發冷、有氣無力,即便浴池的水滾燙,她仍身在寒冬,眼淚淹沒自己……六苦長老聽到開門聲,不意外江杞臉色慘白,她自己也五味雜陳,把江杞丟去沐浴後冷靜一些,此刻僅剩除卻憤怒以外的情緒,拍拍身旁的蒲團示意坐下,眼前的弟子晃了晃,頹廢地拉過蒲團坐下,頭始終低著。
「師伯……想問一件事。」
六苦長老解開她身上的禁音,不是用「我」自稱了,但對江杞來說沒有變化,她繼續道:「妳知道師伯看到如雪時,她是什麼情況嗎?」
什麼情況?不就壓在她身上嗎?江杞自嘲,搖頭。
「她被妳魅惑了。」
江杞一聽睜大眼,無力說著:「我並沒有……」這麼大的能耐,可以魅惑一名戰仙尊。她後面的話說不出來,只覺得非常可笑,大抵是六苦長老想找理由定罪吧?她又不是寒巧凝,保什麼?既然如此……江杞放棄掙扎,改口:「直接罰吧,反正說什麼都是我錯,就這樣吧。」
「妳不想知道原因?」
「能改變現況嗎?不能,那知道有何用呢?」江杞笑笑,道:「只求痛快。」
「若要這般解決,師伯早直接把妳丟到第一峰。」
江杞沒說話,六苦長老只能自顧自繼續講:「蒼雪宗那件事後,掌門在每位峰主身上繫鈴,只要發生某些特定事,鈴聲便會響起,不論多遠掌門都能聽到,師伯才要妳趕緊穿衣下山等,如果被逮個正著,指不定會入第一峰的天牢。」
她還是沉默,但身體繃緊。
寧願被丟下山,也不要入天牢。
這是弟子私下流傳的一句話。江杞即便是無可救藥的上輩子,也從未被丟入天牢,所以那地方,她無法想像也不願知道長怎樣……江杞握緊拳,雖然六苦長老這番說詞像是為了保護她,可繞一圈絕非如此,現在的處境不過是在決定要走哪條路往死局罷了。
「所以,妳昨晚只有跳劍舞而已?」
江杞點頭。
「師伯曾看過,關於一個種族的記載。」六苦長老沉默一會,繼續說道:「雖僅是匆匆讀過,師伯也忘了是從哪看到,但隱約記得,那些人擅歌樂舞,名為『鸑鷟』,非善類。」
「妳意思是,我是鸑鷟之人?」江杞想笑,非善類,就是魔族了。
六苦長老在婉轉的問她是不是魔族呢。
「師伯懷疑妳是,因為常人跳舞不會有這般不尋常魔力,尤其妳的修為不高,卻能使他人——連掌門也捨不得挪開視線,如對鸑鷟的形容『能歌能舞,魅惑神佛,勾人心魄。』當時師伯見到妳跳舞,就想起鸑鷟這不強大,但憑藉天賦魅惑不少當代君主的種族。」她停頓一下:「師伯只記得後面寫著——鸑鷟自立為王,建造極樂之地,但貪婪過度,遭仙魔夾殺,全族滅亡。」
「所以……妳當時才好奇,我的背景。」
「對。」
「反正,也是要我死。」江杞扯扯嘴角:「就憑什麼鸑……鸑鷟這真假未知的魔族血脈,就要我死。」
「不,江杞。鸑鷟是鳳凰的別稱,是仙族的一種,只是非善類。」
江杞一頓。
可她是半人半魔……大概是當年鸑鷟有人與魔族私通吧,呵呵。
「妳或許是鸑鷟遺留的血脈,但也稀薄了。因鸑鷟跳起舞,是能控制風雨、控制禽獸,也能控制旁觀者心智,可妳只能吸引場內人的注意,他們還能保有理性稱讚跳得好。」或是像我一樣,注意到不對勁還能轉開視線。六苦長老想著。
「那我怎麼可能魅惑的了她……」
「據說鸑鷟深愛一個人,在他面前跳舞,即便對方沒有一絲心動,也會直接被勾魂,失去自我——況且,如雪還受困情蠱,而妳不是非常喜歡她嗎?」
江杞張開嘴巴,沒說話。
是啊,喜歡。
努力埋藏在心裡的情感,想表達出來就掙扎的要死不活,可他人卻能輕而易舉說出口。
「是我的錯……」她無力地將頭埋於雙膝中,聲音顫抖:「知道師尊差不多快回來,還跳什麼舞……」
六苦長老聽到那聲「師尊」,在心裡悄悄鬆口氣,注視她顫抖不已的雙肩,直到江杞的情緒稍微穩定,才道:「師伯也有責任,看出來有異,卻沒說清楚。所以在師伯提起之前,妳不知道鸑鷟一事,昨晚只是順從氣氛想跳舞,那時如雪也還未回山,是嗎?」
她依然頭埋膝,說了聲是。
「好,妳先休息吧。」六苦長老的語氣始終平靜,說著:「不是有意為之,師伯會想辦法。」
「不用,這種事,師尊都不想保……」
「那情況她不想保,早就不分青紅皂白一掌打死妳,哪會在那邊吐。待師伯查清楚,跟掌門證實妳是鸑鷟的遺珠,無意犯下此事。」她頓了頓:「但鸑鷟只是猜測,介於他們曾有輝煌事蹟卻鮮為人知,如今更是消聲匿跡,這段記載不無造假可能;但也許是被特意抹煞,避免祥獸之名遭到玷污,才血洗鸑鷟,指不定當今還有秘密獵捕鸑鷟之人……所以妳得受些委屈,不能提及鸑鷟一事,但也要堅持反駁魅惑一事,不能像現在這般隨便。」
江杞不語。
「師伯當妳答應了。」六苦長老說著:「先歇息吧,等巧凝跟夜陽回來,再決定要不要回柳山。」
「我還能回去嗎……不用下山嗎……」
「妳今天受到太多驚嚇,不宜思考。」
江杞恍惚中,見到六苦長老伸手拉起自己,她彷彿遊魂跟隨指引燈,來到一間空房,見到幾件自家師姐的替換衣袍,不曉得該不該笑。六苦長老從外面拿來一根香點燃,安神凝的氣味瞬間讓她放鬆神經,江杞昏昏欲睡,眼角含淚捲縮在床上,六苦長老嘆了氣,關上門。
她一離開屋子,見到弟子們急忙奔來,看他們一副哭號快嚇死的模樣,六苦長老想也沒想,直接往山下傳令。
『苦山遵從習俗,這段時間一律不讓上山。師兄們若有事,過初三再來。』
『若芷——』
六苦長老彈指,關掉傳令。苦山弟子們抖了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這段時間沒有為師允許,即便是鶉安,也不許讓他入屋內。」
「是!」小蜜蜂們急忙行禮,然後想想不對,這樣大師兄過完年回來,要睡哪裡啊?師尊是不是忘記大師兄的屋子被二師兄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