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江杞揉揉手背,燙。
憐如雪那一擊,將皮膚打紅。
可是只有心在痛。
「師、師尊也許醉了?」孤晝蟾乾巴巴一句,無法有效化解尷尬。
峰主們偶爾也會喝酒,慕夜陽搔搔頭不知怎麼辦,江杞這時一動,把笛子撿起塞到寒巧凝懷中,往自己的房間奔去。
不安的情緒擴散開來,安雨蓉害怕地問:「有、有規定半夜不能吹笛……嗎?」
「我印象中沒有。」慕夜陽同其他兩人看向寒巧凝,但只有他敢開口:「師姐能問師尊怎麼回事嗎?大師妹只是吹笛而已,還挺好聽的,又沒有幹嘛……」
「自然會問的,但不能有太大期望。」寒巧凝根據憐如雪剛才的反應,覺得會石沉大海:「若其他事情,師尊會說。但關係到懲罰,弟子反問便是質疑,冒犯師道,雖然師尊並無那般嚴苛,可道義本質不得違背,我只能旁敲側擊,十之八九會沒消息。」
他們聽了點頭,有一問總比冷漠好,就把東西收一收,散會了。
回房的江杞確實面壁思過,她吸著鼻子坐在床榻上,盯著牆壁無法理解。委屈上來難以制止壞念頭,哽咽後她想拆掉脖子上的頸鍊,但怎麼扯都拿不下來,鼻子吸了又吸,衣袖不停擦淚。
聽到敲門聲,江杞不語。
靜待數分鐘後敲門聲再次響起,江杞抿抿嘴唇,聲音沙啞喊道:「師姐快回去歇息吧,師妹沒事,無須擔心,只是面壁思過而已,這懲罰不重呀。」
外面靜了幾秒,又敲門了。
江杞沒辦法,她過去反應太誇張,寒巧凝應該是要見到人才放心吧。
下了床,開門。
江杞愣住,憐如雪的眼睛是否有些紅?難道他們開會時,出什麼問題嗎?
她張嘴,勉強吐出聲音:「師尊,弟子有在面壁思過。」
「嗯。」憐如雪有心理準備,見到她哭紅的眼睛,仍是頓幾秒:「為師……」
「您不該向弟子道歉。」江杞打斷:「一定是弟子做錯,您才生氣。」
憐如雪不認同,忽然能體會當年弟弟拼命向自己道歉,她每次都表示沒關係的態度,讓對方心裡有多著急又無力。因為錯在於她,憐如雪希望江杞表達一絲不滿,哪怕一個眼神,覺得自己憑白無故挨罵很可憐,也不要一副「絕對是我有錯在先」的表情……但師徒之間,師尊錯罰弟子正常,道歉卻是萬萬不可,雖然沒有根據,但一般師尊犯錯,只會輕輕帶過,絕不會道歉。
「無須受罰……」憐如雪吞吞吐吐:「是為師大驚小怪……妳……要一起睡嗎?」
江杞的大腦停擺,她有聽錯嗎?陪睡?只見憐如雪面色淡定,說話繼續卡頓:「手傷,得治。順道檢查,金丹。」
這一聽,江杞明白了。
憐如雪擔心她又傷害自己,所以才問要不要一起睡。江杞的嘴角彆扭一扯,無緣無故兇她,現在又找理由關心,一下給鞭子又給糖果,當她小孩好哄嗎——雖然真的很好哄。江杞即便傷心難過,只要是眼前這位仙師,她都會點頭說好,回房熄滅蠟燭,跟著憐如雪回去,心情激昂不已,早忘了什麼是委屈。
鬆口氣的憐如雪似乎怕她反悔,還悄悄勾住拇指不讓跑,著急地把人帶回屋裡;江杞沒錯過大師姐震驚的表情,隨著憐如雪穿過屏風,穿過紅花海,進到那間屋子,站到她的床前。
憐如雪開始卸衣,只留內袍,江杞心臟猛力一跳。
這發展莫名其妙又美好!
江杞沒忘記憐如雪的床窄,雖然覺得奇怪,怎麼峰主的床比弟子的床小?等她弄好躺上去,自己才同手同腳爬床,憐如雪手一勾,讓江杞趴入懷裡。她心跳加速,感受憐如雪傳遞來的靈力,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習慣這人在自己體內到處竄……江杞十分含蓄地控制表情。
憐如雪緩緩拍背,安撫她僵硬的肢體,雖然拍一拍停下來,似乎在看什麼?江杞轉頭才發現有道背影剛好離去,是寒巧凝進來看情況嗎?江杞此時臉更燙了,師姐會怎麼想?
「師尊,剛剛是不是……」
「沒做什麼,何需擔心。」
可是正常來說,不會有弟子趴在師尊懷裡睡覺耶?
江杞紅著臉,想想寒巧凝那正經的性格,應該是不會想歪?她說憐如雪擔心自己做出傻事就行了,兩人清清白白什麼都沒幹!緊張什麼呢?
雖然江杞還是心虛了。
暗藏心意跟憐如雪親近,佔便宜的自己很過分吧?但有什麼辦法,憐如雪是遙不可及的太陽,只有大師姐才能三不五時跟在身邊,一般情況要親近不可能。
「師尊好奇怪。」她咕噥著,憐如雪裝作沒聽到,安撫身上的弟子入睡。
不曉得是怪夢做多,還是兩人很會睡。憐如雪睜眼時,發現自己在江杞身上,肢體相貼、頭埋在她的頸側,維持一種類似壓制懷中物的姿勢……她原先擔心干擾到弟子的睡眠,誰知低頭看,江杞一臉做美夢的表情……憐如雪突然有犧牲色相的感受,忍住巴頭的衝動,慶幸這顆枸杞睡死了。
她下床,將不知怎麼睡鬆的腰帶重新繫好,漱洗去。
此刻,江杞才悄悄睜開眼,鬆口氣。
她醒來時差點原地幸福死。
居然可以實現被憐如雪壓的夢想!
肌膚相貼!
感受最真實的溫度!
小床萬歲!
憐如雪的胸部好軟!
沒注意到自己整顆通紅的枸杞感動不已,持續在心裡讚嘆憐如雪就算壓人也很溫柔,沒有讓她喘不過氣,也沒有壓到不舒服的地方,反而像是守著什麼寶貝不讓人靠近,將她密實抱著!手還會一直摸!
超爽啊!
江杞內心蠢蠢欲動,她可不可以每天半夜吹笛挨罵後陪睡啊?
憐如雪回來時,見到江杞已經醒來,便讓她準備一下,要去晨練了。
因為昨晚的突發事件,已經到校場的三人都很緊張,可見到憐如雪帶著一臉心花怒放的江杞出現,就滿頭問號了,用眼神詢問大師姐發生什麼事,只得到震撼的一句——師尊安慰成功。
憐如雪始終沒說為何動怒,江杞雖然想再次被壓,也沒膽惹她生氣,這件事情就默默被拋到腦後了。不過她倒是記得捧著自己存很久的靈石塞給寒巧凝,讓她把笛子拿去修;寒巧凝原先要拒絕,忽然改變主意,收下江杞的靈石,回房間時一邊嘆氣一邊道:「唉……怎辦呢?師妹一直自責摔壞我的笛,把畢生積蓄都拿出來賠罪了。」
憐如雪耳朵靈,裝作路過,見到寒巧凝抱著一堆靈石,眉頭一皺。
「胡鬧。」
然後自掏腰包將白瓷玉笛修好,讓寒巧凝把靈石還給江杞;江杞再次佩服寒巧凝,居然可以偷責怪憐如雪又修好東西!
不愧是大師姐!
日子一天天過,江杞不是練到全身無力躺校場看藍天白雲,就是被六苦長老抓去幫忙採藥,眨眼又到過年。
今年跟去年一樣,寒巧凝準備帶安雨蓉回家,慕夜陽跟孤晝蟾各自回,只剩她留在山上。江杞很興奮,準備與憐如雪好好培養感情,結果她也要下山……預計初一回來,柳山頓時剩一顆枸杞在打滾,難怪寒巧凝又像去年一樣勸她改變心意。
憐如雪沒說要下山幹嘛,她心裡知道是要陪六苦長老去萬佛寺。江杞想想那平安符還真有效,自己這年沒遇到什麼大事,幫忙採藥也不再捲入奇怪的糾葛中,還順利瞞過長老跟掌門的眼睛,在峰內比武時得到二十四名。
往日不信神佛,那平安符倒是讓她信了。
其他峰放鞭炮時很熱鬧,江杞獨自在校場吹風,一邊吃偷偷弄來的下酒菜,一邊配酒賞煙火,想想還是少了點味道,雖然想吹笛,但感覺會那麼衰碰上憐如雪回來,江杞舔舔嘴唇,拿出寒霜,自己悅舞。
翩翩舞姿,如夢似幻。
在月光下,勾人心魂。
江杞注意到另個人時,露出笑顏。
「師——」
下秒,出其不意。
江杞睜大雙眼。
憐如雪吻了她。